一行人最后还是顺利进了院门。 谢存意赶鸭子上架地去了趟恭房，用极快的速度出来了，许衡看着他白嫩的面皮又飞上了红霞，有些好笑。 转过头，许衡又因为眼前的场景吃了一惊，只见院内散落着不少木板和木钉，院落内所有屋子的窗户均被横七竖八地钉上了木板，有的木板上还有着点点血迹，看上去十分压抑。 她这才注意到妇人的手上裹着纱布，其他人好像也注意到了，妇人看到众人的目光，解释：“这是我钉木板时不小心伤到的。” “嘶，听起来好痛。”婉玲儿忍不住小声惊呼。许衡扯了扯她的袖角，她赶忙捂住了嘴。 妇人没有在意，自我介绍道：“我名为张玉蓉，夫君早些年进山打猎死了，我独自一人抚养小莲和小荷二人长大，她们两姐妹是双生子，从小一起长大，这次小莲失踪得突然，我没有办法，官府抓不到凶手，我只能自己准备些木板把家里门窗做严实点，不能再让小荷出事了。”她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悲伤的人总会这样。 小荷从众人进了院门便一直静静地呆在一旁，低头收拾着院子里散落的木板。 许衡看着女孩儿瘦弱的肩膀，听着妇人沙哑的讲述，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元宝，你去帮小荷一起收拾。” “是，少宗主。” 许衡看了眼谢存意，原来他也注意到了。 张玉蓉看着小荷那张和失踪的小莲一模一样的脸，心如刀割，看着几人脸上真切的关心，先前剑拔弩张的氛围消失殆尽，她开始主动讲起小莲失踪的经过。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去城西胭脂铺帮工，小莲和小荷我照常留在家里，让她们自己玩耍，她们都很懂事，平时我外出帮工不在家，她们也不吵着闹着要出去和别的孩子玩，每次都主动留在家里看家。” “每天我帮工回来，都能看到两个孩子已经煮好了米粥，等着我买菜回来和她们一起做菜。她们帮我洗菜切菜，我来炒。她们从没有抱怨过，我的两个孩子一直都这么懂事。”张玉蓉难掩悲痛的神色，声音也有些发抖。 “但小莲失踪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敲了门，没人应。我又敲了很久，小荷才跑出来给我开了门，我当时一看到小荷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再一看平时总是一起来开门的小莲不在，就赶紧问小荷，小莲去哪儿了。” “小荷哭着跟我说，午后和小莲玩耍的时候她们突然觉得非常困，就一起回房睡觉了，她刚刚听到我的敲门声才醒来，醒来还是觉得非常困，正准备去叫身旁的小莲，却发现小莲不见了。她们一起住在西房，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可是小莲就是不见了。” “小荷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小莲，才跑出来给我开门。”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 大家听完有些沉默，许衡身旁的婉玲儿声音仿佛要落下泪来，“多懂事的孩子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玉蓉像是终于忍不住，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呜咽，但她干涸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了，她的泪水早在孩子遍寻不到的时候就流干了。 母亲失去孩子的痛与世间所有的痛都不同，那是一种不管身在何方，一旦想到那亲的骨、自己的肉生生离开了自己，自己的身体与灵魂时时刻刻缺失了一整块儿，浑身上下不只是那个伤口，而是全部的地方就都开始鲜血淋漓，无法愈合的痛。 许衡上前一步将手掌放在张玉蓉的肩膀上，掌心的温热透过衣服传递了过去。 这是每一次许衡伤心难过时师父安慰自己的方法，师父总是沉默地将温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肩上，那样温暖的重量每次都能让许衡安心。 曾经许衡丢失了一只心爱的小狐狸，师父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她希望也能将这种力量传递给眼前已经痛到流干了泪的妇人。 “可否让我们再同小荷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沉默着听完张玉蓉讲述的谢存意问道。 “小荷，先别收拾了，过来吧。” 一直沉默着和元宝收拾院子的小荷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的娘亲，见她表情没了之前的严厉，小跑到众人身旁。 “小荷，你说那日午后你们玩耍时突然觉得非常困，在这之前你们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没有，官府的人来查案时也问过了，他们还将孩子们平时吃的东西都翻出来查了一遍，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找到。”小荷还没张口，张玉蓉已经抢先说了出来，小荷见到母亲的样子，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夫人，可否请您让我们和小荷单独聊聊。”谢存意话音试探地开口。 “......可以，但是我要在旁边看着小荷，我离开她不放心。” 许衡能理解张玉蓉丢了一个孩子，不想让另一个孩子出一点差池的心情。 “小荷，你好好想想当时还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谢存意问。 “当时，小莲和我蹲在院子里玩翻花绳，蹲久了我们都有些累，不想玩了。刚要站起来，眼前就开始有些花，好像有白色的星星在眼前闪，以前蹲久了再站起来也会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但是当时我站起来没一会儿就觉得非常困，跟小莲说想去睡了，没想到小莲也说自己困，我们就一起回房睡觉了。” “你们平时午后会去睡觉么？” “不会的，平日我们玩一会儿就准备劈柴火淘米煮米粥了，就那天很困去睡了。仙人哥哥，是不是我当时不去睡觉，小莲就不会丢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那么困，呜呜。” 婉玲儿冲过去抱住了忍不住哭起来的小荷。 谢存意听完这番话，虽然觉得平时不会在午后睡觉的孩子们突然犯困睡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什么头绪，蹲久了再站起来是会容易头晕眼花。 倒是许衡有些若有所思。 白色的星星，突然的困意，许衡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荷，能否让我看看你的耳后？”许衡突然出声。 小荷听话的点点头，许衡走上前看了看小荷的耳朵。 果然。 婉玲儿跟在许衡身旁也好奇地看了看，“咦，玉蓉姐，小荷耳朵后面一直都有这两个白点么？” “什么白点？”张玉蓉也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小女孩柔软的两只耳后各有一个针眼大的白点，极易被忽略。 “没有，从来没有过。小莲失踪的事有线索了是不是！”张玉蓉激动起来，但马上又焦躁不安地问：“这白点是何物，小荷她不会有什么事吧，仙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不能再失去小荷了！”说着便要向许衡他们跪下。 小荷看到母亲要下跪，也跟着跪下。 许衡连忙托起张玉蓉和小荷，在众人疑问的目光中解释道，“之前我在山中曾见过一种名为‘云鹿’的妖兽，这种妖兽通体雪白，是寻常鹿类修炼而成，十分罕见。它们如果受到惊吓，鹿角中会生出云般的细丝，攻击对它产生威胁的人或兽。” “曾经我看到过一只云鹿用它的细丝使一只黑熊倒下的过程，当时那头黑熊耳后便有这样的白点，但是这白点只能起到致昏迷的作用。因为在那只云鹿逃离后，黑熊没过一会儿便苏醒了。” “只是这耳后的白点似乎不会消失。一段时日后，这头黑熊在山中伤人，我和师父师兄将它斩杀，我发现那黑熊耳后的白点，才知道它正是当时那头黑熊，师父向我们讲解了当初在黑熊耳后留下印记的妖兽是‘云鹿’，以及它的习性。” “但很奇怪。” “哪里奇怪？”一脸听入迷了的婉玲儿问道。 “师父说，云鹿只会在受到惊吓或者威胁时才会攻击对手，为何它会攻击小荷呢？而且，为什么小莲会失踪呢？云鹿一般用细丝使对方昏迷后便会立刻离开，并不会继续攻击对方......”许衡没再说下去。 “确实有些疑点。”谢存意点头。 看着张玉蓉因为有了线索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的双眸，许衡与谢存意对视一眼，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谢存意好像明白了许衡，拱手向张玉蓉和小荷道别：“多谢二位如实相告，现在有了线索，我们一定会马上展开调查，今日就不多做打扰了。” 他没有说“争取找到小莲”之类的话，过去他看到过因为一些随便的许诺升起希望，但在见到亲人尸首后陷入更深的绝望的普通人。后来他便从来只说尽力，不会承诺结果。 但张玉蓉和小荷都因为这好不容易等来了的线索激动万分，告别众人时连连道谢。 母女两憔悴中充满着希冀的目光瞬间令众人心中充满了使命与责任感。 ~~~~~~~~~~~~~~~~~~~~~~~~ 从张家离开，许衡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小莲失踪了，小荷却没事。” 这样的话当着张玉蓉的面讲过于残忍，许衡便留到了出来再说。 “你说得对，分明两个孩子都已经昏迷，为什么只有一个孩子失踪了，难道当时对方只来得及带走其中一个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小荷还是有危险。”谢存意接到。 “那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小荷！”婉玲儿激动道，她深深地同情张玉蓉母女的经历，也是真的心疼那个瘦小的如荷叶般柔嫩的小姑娘。从小被家中父兄保护得极好的她无法想象失去父亲，又失去亲姐妹的生活。 “元宝，我们一起去给小荷买一些吃的吧，小荷太瘦了，再买些玩物给小荷，她现在一个人，一定很寂寞。”说完便拉着元宝风风火火地走了。 一瞬间就只剩下了谢存意和许衡二人，空气似乎有些尴尬。 车马不停的城门主干道对于之前还在躲着彼此的二人突然显得有些空旷。尤其是谢存意，恨不得周边能突然冲出一群人将自己淹没起来。 方才在张家一心查案，他顾不上想自己和许衡之间的事，现在只有两个人独处，痛苦的回忆又开始攻击他。 “谢少宗主，那晚是我不对。” “我知道你那晚不是想亲我！” 两人同时开口，魔音贯耳。 ？ 什么话！什么话！ 许衡：“......”，他有什么毛病？。？ 谢存意：“......”，我有什么毛病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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