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午,白止带花瑛来到人山人海的西市。花瑛看着已经被官兵围起来的地洞,不免有些自责。周围的百姓也似乎还对这一夜出现的地洞好奇不已。四下都是讨论这地洞由来的声音。还好这时白止拽了一下花瑛,将花瑛跑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走吧,别想了。你也受过罚了,剩下的你那师兄自己能解决的。” 花瑛听到这语气,不由加快几步跑到白止前面,看了看白止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我说二师兄在怀疑你,你生气了吧?” 白止撇过头不给她看,道:“哼,你师兄天天谁都怀疑。” 花瑛好笑,这白止有时闹起脾气来怎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就见她上下打量一番,白止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轻纱广袖,配上嫩绿色的下裳和银质带扣。的确有些孩童的稚嫩感。 花瑛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难得好脾气的哄道:“行啦,你想想现如今还哪有你这样会灵药的大夫?他怀疑你也正常啦。” 白止不满:“只有这个吗?” 花瑛:“那不然呢?” 白止盯了花瑛好久,有些无语。他也不想深究这个原因,叹了口气岔开话题。 “花瑛,你平时打听事都会去什么地方?” “食肆,马行这类的?” 白止带着花瑛在西市里穿街走巷,边说道:“那些地方的消息无非来自人们之间的口耳相传。有太多误传和谣言。今天我带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消息集散之地。”语毕花瑛他们正来到西市内一隐蔽的4层小楼前。花瑛抬头看向楼间牌匾。 “羽书楼?” 白止:“正是。羽书指的乃最快的消息传递。而此楼便是他们在京城最大也最隐秘的分楼了。” 说着抬脚带着花瑛来到楼里。 一进来花瑛就被这室内的装潢惊到了。一扫楼外破破烂烂的样子,楼内的装修堪称奢华。到处都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金丝楠木,搭配上好的轻沙罗曼做的垂帘挂饰,以及各种玲琅满目的玉器瓷雕仿佛进入的不是什么贩卖消息的江湖门第,而是一座宫宇。 就连在内的人也同一般的江湖中人不一样。个个轻易罗裙,行动间带起的衣带翻飞于这仿若梦幻的大堂之内。唯一有点眼熟的可能就只有大堂中间立着的结界法阵,能让花瑛感觉出这是在尘世间,而不是一场大梦。 花瑛感觉到体内还未恢复的灵力隐隐运转起来。惊讶道:这里竟然没有灵力压制吗?何人竟能在司天书院眼皮子底下造出这一方独立于京城法则之外的结界啊? 一位管事似的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花瑛与一旁的白止。上前询问道: “不知二位来羽书楼是买消息的还是卖消息?可有老朽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他弯腰行礼时正看到白止今日佩戴的玉佩。一只通体火红仿若入睡的团凤,不由一惊。抬起头认真打量起白止的样貌。 白止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手中把玩着一把骨扇,漫不经心的对管事道:“是来买消息的。” 管事了然,引着白止二人便上了4楼。在外间等待时花瑛问道:“你常来吗?那管事怎么看上去对你毕恭毕敬的?” 白止小声附耳道:“我倒是想常来,来不起啊。” 花瑛那圆圆的杏眼中写满了“不解”的望向白止,那模样甚是可爱。 白止忍不住又凑近小声的说道:“这里可是家黑店,除了消息保真外,没一样是好的。一个消息都能卖上天价,除了那些有钱的王侯贵胄能消费的起,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花瑛一听也压低声音凑过去问道:“那这里的消息真的保真吗?” “那当然,就算你想要闺阁小姐的生辰八字,这帮人也都能弄到手!” 花瑛:……这人怎么正经了没一会儿就又没个正形了。 二人小声咬耳朵时里屋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白少主说笑了,还请少主与同行的姑娘进来说话吧。” 花瑛吓了一跳:这里边的人竟然能听见他们压低声音说的话?!定是有修为之人,且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花瑛不由得握紧身侧的玉虚剑。方才进去通报的管事拉开门示意白止二人请进。 白止没客气率先抬步进屋,花瑛则跟在他身后。等白止站定花瑛才从白止身侧探出身,看到了坐于上座的少年。 此人正是羽书楼少东家,苏家少爷——苏芒。 白止似是跟这人有过节,不客气的开口戏谑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苏家小少爷怕是贵人多忘事了,难道忘记之前是怎么刁难在下的吗。” 苏芒似也习惯了,只轻“哼”了一声并不在意白止的挑衅,反而将视线落到他身旁的花瑛身上。正巧对上了花瑛打量视线。 苏芒看上去也就跟花瑛差不多大,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也没束起,松散的披在身上。衣着也是十分随意的在中衣外罩了件外袍,懒散的斜倚在上座软榻上,乌黑的大眼睛也似没精神似的扫过白止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起床。 只因那上座……的确是个软榻…… 花瑛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仔细再看:这是他卧室吗…… 可四下里除了上座的软榻外,其余倒都挺正常的。是一间标准的待客间配置。 花瑛:……这货……靠谱吗? 对上花瑛明显怀疑的目光,苏芒开口道:“花瑛姑娘大可放心,只要是本少应下的消息,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花瑛大惊! 这人竟然认识她?!她明明才刚到京城还没3天呢! 白止这时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解释:“这人除了人品有问题,还是可以信赖的。” 说着在旁边的椅子落座,毫不见外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开口介绍道:“这人叫苏芒,是羽书楼的小少爷。一个重度的家里蹲,不爱出门也不爱结交朋友。为人嘛也就那样,抠的很。没事天天就喜欢打听哪家姑娘出嫁啦,哪个少爷又去喝花酒的。” 苏芒:“白少主,待会儿走时请将茶钱结了。” 白止闻言竟没生气,还颇得意的对花瑛挑了一下眉:“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看得出来这俩人关系应该还不错。 花瑛好笑,憋的有些辛苦。她天性不是那种热络的人。凡事都需要接触一段时间后才能放开天性。在她这里白止属于后者,而第一次见面的苏芒则属于还没玩熟的前者。 苏芒轻咳一声拉回花瑛的视线,正式介绍道: “这里是羽书楼,是消息的汇集之所。只要是姑娘想知道的,我们羽书楼就能将消息弄到手。但同样的姑娘要付出相对应的报酬才行。” 白止在一边冷哼一声,似是对苏芒所说的报酬怨念不浅的样子。 花瑛略一思索,拿出前几日所中的毒镖。那毒镖经白止处理过上面的毒,竟还没被销毁。 花瑛:“我想知道这毒镖所在的组织到底是何身份?有何目的。” 苏芒一抬手,毒镖便飞向他。虽在大堂处已经见过结界法阵,知道这里大概率是可以使用灵力的。但此时亲眼所见依旧不由得暗暗惊讶。 苏芒把玩一会看到镖尾浅浅暗刻着的黑龙纹,同西市地下发现的圆厅如出一辙。 苏芒了然,将镖还给花瑛后,对花瑛道:“姑娘想打听之事,羽书楼可以办到。” 得到这肯定的答复,花瑛大喜过望,立刻追问起详细情况。 苏芒抬手打断她:“姑娘且慢高兴。这消息乃极其贵重的消息。姑娘可有能与之交换的报酬吗?” 花瑛愣住,这才想起刚才苏芒所说的报酬一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她下山的匆忙,除了平时所佩之物外,什么都没带。乾坤袋里也几乎空空如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能配得上“极其贵重”这4个字的。 苏芒见状提醒道:“姑娘也可以用相对等的消息来换。” 此言一出,花瑛立刻警觉起来。 这苏芒既然能认出仅到京城没三天的自己,那她身为昆仑学宫弟子的消息也定瞒不住他。 他的意思,难道是想她拿昆仑闭门的消息做交换吗?! 一旁的白止此时也惊讶不已:这苏芒上次竟不是诓骗他!有关昆仑闭山的内幕消息他竟真的不知?! 花瑛冷冷的重新审视上座之人。关于昆仑闭山一事,无论外界如何猜想,那始终是猜想得不到认证。而一旦她透露半点消息,于昆仑而言必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更遑论此人乃贩卖消息之徒。要是这人将消息卖给觊觎或敌对昆仑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有能与之等同的消息。苏少爷可有其他想要的,我还能付的出的事物吗?” 苏芒明了,这姑娘看似单纯天真,实则在一些事上还是保有相当的警觉。想从她身上套出昆仑内部的消息可谓是艰难无比了。 想着撇了眼一旁正悠然自得喝茶的白止。这人这幅姿态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差在脸上写出‘我知道,就不告诉你’几个大字了! 苏芒来气暗暗在心里记了一笔。看来倒是他苏芒小看了这姑娘。 苏芒向来怕麻烦,既然轻易无法从这姑娘身上套取消息,也就不费那功夫。开口答道: “倒也有。姑娘发间素簪乃出自大能之手。上篆守护符箓,可护一人性命无忧。姑娘可愿用此交换?” 这次白止竟先于花瑛开口,道:“苏少爷,你开个价吧,这消息值多少钱,我替她付了!” 花瑛没想到苏芒想要的是素簪,更没想到白止竟比自己还要率先拒绝。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 白止清楚,这素簪于花瑛而言有着什么样的寄托。当日花瑛刚苏醒那紧张的情状已经能说明了。那“师尊送给我的”几字怕也不是平日里随随便便的礼物了。 他不希望花瑛因一个消息就失去那“贵重”的发簪,所以才出言拒绝。而更深的缘由,恐怕连白止都还没有察觉到。 苏芒摇了摇头:“这消息,恐怕就算是白少主也付不起。” 白止咬牙:“你只管开价,我来想办法便是。” 这次苏芒完全不理会他,转向花瑛道:“这簪子的珍贵不是能用钱衡量的。当然,它于姑娘之重要,本少也能体会到。但……” “姑娘,一件物品,和一个无比重要的消息。于姑娘而言舍谁取谁,全凭姑娘意愿。本少绝不强求。” “当然,姑娘也可求助于这位白少主,抑或者在京的同门。只不过这消息由外人出钱帮姑娘买下的话,那只能请姑娘先回避了。羽书楼规矩,消息只可付报酬的那人一人得知。” 这句话直接打消了花瑛想去求助二师兄祁衍的想法。此事绝不能让祁衍知晓! 白止也气的有些发抖,这苏芒分明就是看中了花瑛的素簪,强逼着她让出呢! “鱼与熊掌,可不能兼得啊,花瑛姑娘。” 苏芒还在蛊惑着她让出素簪,见花瑛怔愣白止也加入进来与苏芒争吵着。而此时的花瑛早已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她脑内纷繁扰人的声音与思绪正在纠缠着。 只要一个簪子,她就不必麻烦白止。她欠白止的已经太多。这消息怕要他倾家荡产才能交换,那她该如何偿还?那陋巷中的人们又该由谁照料? 只要一个簪子,她就能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与目的!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只要一个簪子,师尊的残魂就有望找全! 只要一个簪子! 一个……师尊送与她的……称得上遗物的簪子…… 【瑛儿,此后为师不能一直护着你周全了,这个簪子送与你,希望瑛儿记得,为师唯愿你此生平安……】 就连这最后的遗物,我都保护不了了吗? 见她痛苦又迷茫的望着自己的双手,白止终于看不下去了!猛的起身拉过花瑛就要往外走:“我们走!我就不信了,他羽书楼能拿到的消息,我白止就拿不到!我们回去!” 花瑛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难道她还要连累这个人吗?那她花瑛又为何要违逆大师兄的命令下山来呢? “白少主成熟一些吧。她也是个成年人了,你还能一直将她保护在你的羽翼之下吗?” 是啊,她花瑛已经成年,不可能一直活在谁的庇护之下。因果循环,既然想得到消息必将付出代价,她清楚,她是清楚的,只不过…… 白止气急败坏道:“放屁!你就是看好人姑娘的东西想要!存心刁难人!” ……唯“不舍”二字罢了。 她站定,在白止困惑的目光下抽回手。转身面向苏芒,再睁眼时眼中的痛苦迷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坚定。伸手拔下素簪对苏芒道: “我可以用这个簪子换消息。” 一锤定音。 白止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身前的花瑛。她的这一决定超乎了白止对她此前的认知。没想到那仿佛没长大孩子般的花瑛,竟肯放下执念。 雏鸟离巢,也长得太快了些…… 随即还不等他多说什么,白止就被请离了房间,屋内只剩花瑛与苏芒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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