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四月,天朗气清,满山的清风吹得人神清气爽,虽是日头最甚的下午阳光也是分外温和,少年的乌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公子,前几日我见到何峵了。”棠风艰难地开口,板正清朗的少年似乎怕说错话般一直低着头。 裴知跃面色一定,并未回答,只等他接着说。 “我见他在码头搬货,他身形瘦弱,抗不起几担货物,一直被领事的伙计大骂。”棠风顿了顿,又道,“公子心善,能不能让他回来,做个看门打杂的便好。” 何峵本是裴询早年买回来给裴知跃伴读的,可裴知跃一直不甚喜他,裴询无奈只得又买了棠风回来,何峵便打发他去帮裴知跃怕跑腿做些杂活,说是裴知跃不喜欢他倒更多的是不愿看他谄媚的那副嘴脸。 一年前裴知跃如转性般的那日何峵就被裴询打发出去了,像裴家这样的人家的下人除非犯大事一般不会被赶出去,被赶出来的自然没有人家敢用,只能去做一些使力气的粗活或是没人干的烂差事。 棠风与何峵也算一同陪裴知跃长大,多少有些情谊,看他那般,心中免不得不忍心。 裴知跃听到这并未心软,淡淡道,“可是他让你来求情的?” “这——也不是,是我,公子,是我。” 看着棠风这支支吾吾的样子,裴知跃心中已然明了,棠风是个忠心没心思的,虽担忧何峵,但若不是何峵求他,明知自己有多厌恶何峵他自然是不会提起的。 裴知跃冷言,“既然不是,那你便与他一同去卸货吧如何?彼此也有个照应。” “公子!”棠风瞪大了他的眼睛,清澈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质仿佛不敢置信。 “前面是什么人?”裴知跃没理会他,岔开话题,半眯着眼道。 沈湘湘瞧着四周环山的景象,也不知要往哪里去,问系统是让她等,等什么?等男主还是等死?还是靠自己吧。 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沈湘湘敏锐地竖起了耳朵,有人!顿时喜出望外,天不亡我! “吁!”少年策马先一步赶到,打探情况,棠风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喊道,“公子,是位姑娘。” 沈湘湘站在草边,春日的暖风吹起她凌乱的发丝,扫过她白瘦的脸蛋,脸上因为阳光染上了一层粉色还有些许擦伤,发上因从马车上滚下时沾上了杂草,瘦弱的身躯似乎连春风也扛不住,身上的桃粉色衣衫被吹得随风飘起,与青色的满山的翠意交映下,如同一只破碎的蝴蝶。 她抬起那双含情目懵懂地看向驱马而来的少年,马上的少年在光影下侧目,两人目光相交在一起,少年狭长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眼眶中的黑宝石满是漠然疏离,漫不经心的审视让沈湘湘忍不住心头一颤。 棠风也一时有些看呆了,“姑,姑娘,你是谁家的千金?” “我叫沈湘湘,乃是银青光禄大夫沈约的女儿。” “沈大夫的女儿?怎么会独自在这,你一个女子在这山中可是很危险的。” 淡淡扫了她一眼的裴知跃似乎已然看穿了她的窘迫,他微微别过脸,晦暗不明的眼中不知道想着什么,可却默不作声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来。 “嗯?” 又瞥了她一眼道,“上来。” 这突兀的体贴叫她一下未来得及反应。 “你想在山里过夜?”裴知跃望着天边的飞云,如果不是那双桃花眼,沈湘湘想他大概在翻白眼吧。 “沈姑娘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公子,若是让沈姑娘这副模样与你同乘一匹马回去恐怕会惹人非议。” 裴知跃冷冷地看着他,“我在这等着你去府中再叫马车?恐怕天都黑了。” 沈湘湘默默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心道同不同乘她一个穿书的倒不在乎,赶紧离开这吧,但如果这位少爷怕,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长得实在貌美,想必也是能在京中搅出腥风血雨的人物。 “可惜沈姑娘也不会骑马,沈姑娘是沈大人的千金,那也只能与公子同乘了,只能委屈姑娘了,其余还请放心,我们是裴府的,这位是我们裴家的小公子,我们少爷是出了名的君子,清明磊落,姑娘大可放心,必不会给姑娘惹麻烦。”棠风安抚她道。 “你,你是裴知跃?”这一下直接把她惊醒了,没想到她一个路人,穿书的第一天就能碰上男主。 “对,我们公子就是,没想到沈姑娘你也听说——”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上来。”裴知跃赶紧打断了棠风的话,若是让他说下去不知道要说到几时。 没说完的棠风还有几分意犹未尽,提起他家少爷那可是京城第一完人,他不可得好好吹嘘一番。 沈湘湘看着他那张脸突然觉得此人是男主十分合理,于是立马握住美貌男主的手一跃上马,用她那枯瘦的手指死死拽紧了裴知跃的衣摆,她还没有坐过马,若是摔下去可不得了。 裴知跃微微瞥了她一眼,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抓紧。” 沈湘湘咽了咽口水,“嗯。” 少年扬起马鞭,策马而奔,“哒哒”的声音回荡在山中,少年人的衣袍被吹起,沈湘湘嗅到空气中尘土的气息,带着些青草的芳香,还有裴知跃身上说不出的特别的味道,淡淡的像是某种花的味道,但又没有花那般浓烈,很轻,很好闻。 * 沈府, “这料子真是不错。”柳雪若捏着衣服料子正细细地瞧着,这次徐国公府宴请各家贵女公子,也请了沈家两位姑娘,在外她不好让沈湘湘不去,免得担那继母苛待长女的名声,虽然各家对她的行径都略有耳闻。 但谁家也管不着她的家事,左右沈湘湘活不了多久了,等她一死她的萦萦便是宴会上最年轻貌美的姑娘,此一番恐怕有一少贵门公子上门来求亲,多做几身好看的衣裳显得人也光彩。 “也给湘湘做一身吧。”沈约偶尔也良心发现,自己对这个长女一直都不甚关心。 “那是自然。”柳氏一面笑着分外慈爱,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附和着,一面却道,可惜沈湘湘没这个命。 宴会结束回来之际她便找个借口让沈湘湘单独乘一辆马车先走,驾车的马夫已让她收买,只要途中寻个无人的山野小路让马发狂丢下她,她便活不了了。 等她与萦儿乘坐另一辆马车随后从大路回来,到家再随口编个理由哄了沈约,“萦萦都已回来了,那湘湘怕是已经回院子了,她向来是没什么礼数的,回来了也不会说一声。” 再等到第二日送饭时发现她未归家再去寻,一夜下来那已是无力回天了,要她真福大命大没死,那便放个风出去,说是在外一夜未归不知发生了什么,这般定叫她无地自容,沈约迂腐又好面子,定会叫她自裁。 沈湘湘若到了地下要怪便怪她自己吧,若是她老老实实也罢,偏偏长得那般狐媚,在宴上引得周一淮对她多番搭话,周家乃是侯府,他的父亲是国候,母亲是当今皇后的嫡妹,这等高门也是她能高攀得起的?怎么也该是她的萦儿。 想着沈湘湘此时恐怕已经葬身野外了,柳氏心情甚好,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怜悯,但愿不会有什么野狗啃了她的尸去,多少为了沈家的体面,要是沈家的大小姐在野外被野狗分食了,传出去实在是瘆人得很。 “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湘湘?不是说她已经回来了吗?”沈约放下茶杯。 “什么!”做了这些事,柳氏心中也有几分心虚,她本笃定了沈湘湘回不来,不料怎么快就生了变故,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骂道,“回来便回来了,这么急匆匆的喊什么。” “不是啊,老爷夫人,回来的不止小姐,还有裴大将军家的公子!” “什么?!”沈约整个眉头都拧在了一起,“我去看看。” 还没到门口,便见沈湘湘狼狈的模样,挽起了头发已有些垂落,头上还沾上了几根不知是草还是叶子的绿片,身上的衣裙也是,又是尘土又是草的,甚至衣摆还被勾破了,在沈约眼中俨然一副被人掳走还遭遇了什么不幸之事的模样。 “你!”沈约气得脸色通红,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冲过去拽住了沈湘湘纤细的手臂,“你到哪去了!”似乎全然看不见她脸上与手臂上的擦伤。 “父,父亲。”本以为沈约是个温吞的性子,毕竟原书中他着墨甚少,每次出场也就是喝口茶说那么两句话,然后对柳雪若母女的行径置若罔闻,一下这般暴怒的模样愣是沈湘湘也被他冲过来的样子吓到了。 “跪下!你母亲说你早已出发,你却到现在才回来,还这般模样,你想叫外面的人都看笑话吗!”沈约手劲大的很,拽着瘦弱不堪的沈湘湘便往地下按。 “沈大人,你误会了!”此时沈约正怒气上头,棠风也不便去拉扯,听沈约的话棠风也猜出了个大概,沈湘湘的马车想必是路上出事了,急忙忙的解释道,“沈小姐的马车路上翻了,她才这般狼狈的,我家少爷只是路过救了她!” 柳氏上前,“老爷,你先冷静,他说的也有理,若路上出了事也是没法,只是即便马车翻了,也不该这不体面的模样堂而皇之地与男子同乘一匹马回来,也该叫了人去接才是,你也是沈家的小姐,可不是那些没身份的妓子。”又假惺惺地求情道,“老爷,总归还是妾身没有教好湘湘,念在湘湘初犯便从轻罚吧。” 不想沈湘湘没死,但闹出这番动静沈约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倒省了她的事,不必去做那恶人。 听到此处,即便是裴知跃也听不下去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母亲说的对!但此等大事怎可从轻,现在你自相了断吧,也算全了清白。” 了断?谁要了断?她可不是原来那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沈湘湘,这般欺辱她,何况刚刚在路上还想设计她,沈湘湘正要发作。 “检测到,宿主不该有的怒气值正在直线上升,为避免出现更多的问题,请宿主尽快平复心情!” “系统?”不该有的怒气值?这明明太该有了! “请宿主立马调整情绪,否则圣母系统将锁住宿主72小时的言行。” “什么?”沈湘湘不敢置信,锁住72小时那岂不是送死,不说沈约想要她自相了断,柳雪若也是恨不得她死啊,三日不能动,无异于答应自裁。 自行了断?何至要到这等地步,京中若有人议论澄清了便是,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裴知跃不想沈约如此狠心,要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死。 刚要开口,便听得“扑通”一声,沈湘湘软软一跪,“母亲,您不必为我说话了,之前劳烦您帮我遮掩,如今我自己说了。”沈湘湘声泪俱下,跪下便给柳氏磕了一个头,也实在是被沈约揪得太疼了,都不用演,她的眼泪就已经快要出来了。 又道,“裴公子天人之姿,是我,我一直钦慕于他,徐国公府此次宴请我也是为了他才去的,可在宴上却未来得及与裴公子攀谈上一句,我便想若是回来的时候能向他表明心愿就好了,母亲为了帮我,还赠金于马夫,叫马夫在路上让马失控,好让裴公子英雄救美。若不是母亲算的如此准,我也不能接近裴公子。” “若父亲不信,把马夫叫来一问便知,母亲良苦用心,父亲请勿怪罪。” 沈湘湘一边啜泣一边平静的扯谎,即无计可施便自能想法子自救。 “雪若?可有此事?” 柳氏大惊失色,若是叫来马夫对峙,便圆不住了,只好支支吾吾道,“湘湘确实爱慕裴小公子,”又瞧着裴知跃的面色道,“只是湘湘,你就算这样,恐怕也入不了裴府啊。” 沈约微微抬眸,心中对此事也有几分明了了。 “没关系的,我愿意做妾!只要能嫁给知跃!” 未想到沈湘湘既然对裴知跃如此情深,柳氏皱了皱眉嫌弃地以帕捂面,“湘湘,我和你父亲已经在为你物色夫婿了,你怎么这般自轻自贱,甘愿为妾,我们沈家门户也不低,若是找些小门小户,你嫁过去也是一家主母,你一个女儿家,怎能如此不知兼耻。” 看柳氏这装模作样的姿态,不知道的还真当她是护家门心切贤良,在徐国公府还想推沈萦去巴结裴知跃的竟好像不是她。 沈约背过身,淡淡道,“如若你非要,为父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做妾便做。”马车之事想必是他的好夫人做的,但事既已做了,不必翻出来闹得家宅不宁,不若湘湘就此嫁给裴知跃,既全了脸面,又有台阶可下,他也不至要逼死她。 裴知跃冷笑一声,“你们倒安排的好,这是要强买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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