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倏忽一惊,果见自己到了台阶边,一时笑道,“孤高兴过头了,还是纯然细心。” 皇帝在旁已经呆住了,这,可以直接抱的吗?元嘉女儿不会生气吗?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抱过,委实不满。 太子自当勇猛些,不仅抱了,又靠近元嘉,伸出手摸了摸元嘉的脑袋,像哄孩子一样哄道,“嘉嘉,我们去用膳吧。” 元嘉感受着太子掌中的温暖,悄悄红了耳根,这个皇兄怎么回事,一点都不知道分寸! “柳卿,柳卿,柳卿?” 皇帝连喊了几声柳璟,柳璟恍若初醒,冰凉的视线掠过了元嘉的脑袋。 皇帝道,“柳卿留下一同用膳。” 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了,总归要坐在一起吃饭的! 皇帝信心满满,柳璟微笑起来,“谢陛下好意,只是陛下一家团聚,臣厚颜在此……” “纯然,留下来吧,晚膳过后,孤有话与你说。” 太子直接推了柳璟进去。 及至开膳前,皇后也到了,见了柳璟,心里叹气,“国公府可去柳府看过你?” “回娘娘,尚未。” 皇后脸色一淡,也不提那边了,太子又摸了摸元嘉的脑袋,“嘉嘉都喜欢吃些什么?” 元嘉还是适应不了这等的温柔,只得冷起脸颊,淡漠道,“都可以。” 太子疑惑,“做什么板着脸?” 元嘉:“……” 为什么她这个哥哥是这个样子! 皇帝皇后一脸震惊地看向太子,这……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显然他们已经对元嘉的冷脸习以为常了。 柳璟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 太子浑然不觉着哪里不对,这是他的妹妹,难道不是该疼就疼,该说就说吗? 他继续朝元嘉道,“嘉嘉,你笑起来定是极为好看的,你笑一笑。” 柳璟目光极淡地瞥了一眼太子。 元嘉阖了阖眼,她曾经只喜欢对着柳璟一个人笑,除此之外,她极少会有想笑的时候,如今她不必再在意柳璟,自然是自己想笑就笑了,只是此时此刻,她笑不出来。 元嘉道:“皇兄,吃饭吧。” “孤听嘉嘉的。”太子笑道。 晚膳过后,皇后听闻柳璟并不是回文渊阁,是要回柳府,眉头一皱,“天色已晚了,不若宿在文渊阁。” “臣听娘娘的。” 太子执意要送元嘉回甘泉宫,元嘉无奈,只得由着他去了,柳璟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向皇帝慢慢道,“殿下年岁减长,陛下可有为其选太子妃之意?” 皇帝还未语,皇后已接了话,“早两年就应筹备了。” 只是碍于朝堂形势,拖了太子两年,时至今日,再拖下去,恐朝堂那片暗涌按耐不住,翻到明面上生乱。 皇帝道:“柳卿,上次遇刺,你认为该当如何?” “自然依陛下所想。” 上次遇刺,浑如柳璟递给皇帝的一把刀,端看他如何用,拔向谁了。 皇帝笑道,“既然柳卿提了,那柳卿和礼部就先操心一下太子妃人选,先拟个名单出来吧。” 柳璟领命回了文渊阁。 阁里,灯火通明,偶尔几片官衣穿梭,柳璟迈步进了议事厅,薛次辅在座位上瞥了一眼,诧异地起了身,“大人今夜宿在这里?”见柳璟颔首,喊人备了茶水过来。 两人落座,柳璟感受到了薛次辅目不转睛的视线,“薛大人白日里还看不够我?” 薛次辅嗤地一笑,“何止白天不够啊,我还能在梦中梦到大人。” “哦,梦到什么了?” “梦到大人瘦得被一阵夜风吹跑了,可怜了翰林院那群人,苦苦寻觅大人不见……” “呵呵……” 柳璟一下笑出了声,眉眼生动起来,手肘撑在扶手上,一手支起了下颌,意态懒懒,“是不是陈尚书他们来烦您了?” 薛大人瞧过来,心道,瘦是瘦了不少,风采真是一分不减,等茶水送了进来,他挥手让下人出去,“给大人找件外袍披上。” “还不是天天来送补品,大人又吃不完,我瞧咱们阁里日后不要放政卷了,放补品,可行?”薛大人斟了一杯茶,在柳璟面前伸了伸,见柳璟摇头,才抿了一口。 下人很快进来为柳璟披上外袍,柳璟坐直了身体,笑道,“您说行就行,您说不行就不行。” 薛大人瞪了他一眼,正欲再讲,门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声音,“太子殿下。” 紧接着门里飘来一片衣角,两人下座行了礼,薛次辅很有眼色地先退下了,替两人掩好了门。 太子很是欢喜,也不坐下,也不饮茶,只在堂中走动,“适才孤去送嘉嘉,嘉嘉面色虽冷,但和孤还是有话说的。” “殿下与公主说了什么?”柳璟平静地用两指摩挲着茶杯。 “说得可多了,孤明显觉着,她是喜欢我这个哥哥的。”太子一脸深思的表情,“嘉嘉是姑娘家,孤也不知她都喜欢些什么,孤走时问嘉嘉了,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她喜欢练字。” “孤的字虽不如你,但也拿得出手,就说日后教她练字,她立马同意了。”太子背着手踱步,笑着总结,“嘉嘉若不喜欢孤这个哥哥,也不会和孤说这些吧。” “是吧?纯然,纯然?” 太子唤了几声,柳璟才抬眸笑了一声,“殿下,夜色已深,不若早些休息。” 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这个时间点确实该休息了,遂点了点头,“那其他事明日再讲吧。” 柳璟等文渊阁官员送他出了文渊阁,又都散了。 走廊处灯火不息,月影绕着灯影,投下一片斑斓,柳璟在廊下不动,夜风拂起宽大衣衫,清瘦许多的身体飘飘欲仙,好似要乘风而去。 “裴璟,你教我练字,好不好?” 那时候的柳璟还姓裴,一个没看住元嘉,元嘉就坐在了自己的书桌上,抓起毛笔细细看着,又发愁地叹了口气,“我也不识字,可怎么办?” “裴璟,你先教我认字吧?” 裴璟长长地哦了一声,“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教你认字练字?” “裴璟,裴璟,裴璟……” 元嘉一个劲儿喊,就那样扯着他的衣袖,扒上他的衣襟,他微微垂眸,见她在自己不悦的视线下小心地缩回手,便满意地拿毛笔敲敲她的脑袋,“出去。” 元嘉翻身下桌,胆子又大了,边走边说,“你不教,我找别人教,我瞧府里也有会写字的。” 不知怎么地,裴璟脑海中浮现出别人靠近她教她练字,甚至还有可能握着她的手的画面,心头涌出火气,“回来!” 元嘉立马回头,奔过来扑到他面前,一双桃花眸子扑扑闪闪,“你同意了?” 裴璟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教你可以,必须一切听我的。” 她有点不愿意了,裴璟什么都好,就是管人管得厉害,她一个犹豫,裴璟不满了,“那便不教了?” “我同意!” 从那以后,两人就在一起练字,等到成亲做了夫妻,倒练得不那么多了,因为裴璟总喜欢在从身后握着她手的时候戏弄她,掌控她,看着她生气了也不敢发作的模样,他乐此不疲。 在那张练字的书桌旁,两人意动神摇无数次。 那时候她是柔软的,意识迷乱之际,喊他裴璟,裴璟…… 廊下,阵阵夜风呜呜,柳璟扬起脖颈,喉结上下滚动,眉峰紧紧拢起,似乎都昭示着心中难以排散的情绪。 “大人,该休息了。” 几片官衣在不远处候着。 薛次辅披着外袍缓步过来,面色沉沉,“大人,夜深风凉,可不要身子才好,又受了寒。” 柳璟那道孤影在他看来实属罕见。 他从未见过柳璟如此,莫非是因为国公府那些事深夜伤怀? 他想起了那位公主的话,也在心里骂一声,瞎了眼了国公府,快步靠近柳璟,不由分说地把柳璟往回推,“柳纯然,你福气可大了去了。” “六部陈尚书他们,翰林院那群,一替一天地给你送这个弄那个,这个架势,倘若你是个姑娘,他们是不是得打起来争着娶你?” 烛火摇过柳璟微凉的面颊,一人上前为他披上外袍,薛次辅啧啧两声,“你瞧,都不用你吱声,衣服就给你披上了。” “你就知足吧,哪能个个都如此待你?你可曾听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国公府那边,你别说哭了,你连张笑脸都不给,当然了,是那边先不做人的,他们既不做人了,我们何必伤怀呢?谁又稀罕他们?” 柳璟讶然:“我不是……” “什么不是,睡觉!” 次日清晨。 “公主,东宫那边来人了,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东宫。” 元嘉刚用过早膳,听到禀报,细眉一拧。 昨晚太子送元嘉回来的路上,神色轻柔,同元嘉说话时更如同对待失而复得的瑰宝,她难以应付,一时失言,说了不少话,现下回想起来,未免后悔。 “公主,可要去东宫?” 青栀的声音使得元嘉下了决心,“你就说本公主有事忙,不得空。” 青栀回了话,心里一叹,自家公主就是如此,冷冰冰的,既然对待陛下皇后也是这般,那对待太子这样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所幸有陛下娘娘纵着。 东宫这边,太子听到回话,有些失望,“昨夜分明还是愿意亲近孤的,今天怎么不来孤这里?” 此时他正在凉亭与柳璟下棋,手里的棋子顿时一放,他也就只得了半日的闲,本想陪皇妹玩一玩的,他好奇地问柳璟,“纯然,你素来得姑娘们喜欢,你可知晓原因?” “殿下把公主吓着了吧?” 柳璟指腹摩挲着棋子,慢慢垂眸看了一眼棋面,将棋子放了上去,唇边划过真切的笑意,“素闻公主性情冷淡,殿下昨天和公主第一次见面,过于热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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