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元嘉再不愿多言,正欲离开,殿外传来一道女声,“本妃已和陛下说了,来瞧一瞧柳大人。” 元嘉一时听不出是何人,伤着唇角自不宜见人,情急之下,赶紧躲进了床脚的帐后面。 床上柳璟缓缓睁开双眼。 殿内很快进来一群人,花团锦簇莺莺燕燕,得亏寝殿够大,不然元嘉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她偷偷往外瞥了一眼,有些惊讶。 为首的女子虽上了年纪,美貌依旧不减,是贤贵妃,左侧还跟着两个妃子,右侧跟的是四公主元柔,宫装俏丽,身姿端庄,秀美面颊上浮着担忧,一双明眸情不自禁地望床上扫去。 元嘉想起,柳璟遇刺那夜,元柔也同百官在殿外等情况,再观眼前景,心头大悟,贤贵妃大张旗鼓来瞧病人,原来是为了女儿。 贤贵妃柔声,“柳大人可好些了?” “已好多了,谢娘娘关心。” 柳璟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贤贵妃听出来,关切地对元柔道,“以往大人帮你良多,今日大人受伤,我们为大人斟杯茶水,也是应当的。” 说得头头是道,公主为臣子倒水也不算什么了,元柔当即上前几步,瞧清了榻上容颜,眸中柔情点点,一旁宫女奉上器具,她轻轻地斟了一杯,又递予宫女。 “多谢公主关怀。”柳璟淡淡道。 元柔还未开口,殿外传来皇帝的声音,“可是贤贵妃到了?” 转眼,皇帝已到殿内,瞧见乌泱泱的人,面色不虞,“都出去!” 一群人如潮水般褪去,贤贵妃恐皇帝不悦,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元柔也出去了,皇帝同贤贵妃在殿外说话。 过一会儿,彻底没声了。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柳璟嗤笑。 真会倒打一耙,要不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唇,她何至于这样?元嘉从帐后出来提步要走,听柳璟幽幽道,“旁人还知道倒杯水给我喝,你这个夫人还真是凉薄。” “大人别是伤了脑子,什么胡话都说,你夫人在哪儿?”元嘉面无表情地回身,刚捏起刚才那杯茶水,却听柳璟冷声道,“倒掉,烦请公主再倒一杯。” 要求真多。 元嘉熟若无睹,依旧拿元柔那杯过去。 走到床边时,柳璟自己已撑起身子倚在床头了,黑发披散在身后,零散几根从鬓角垂落脸颊两侧,面色还白着,挺直鼻梁下一双薄唇殷红。 元嘉将茶杯递过去,手腕倏忽之间就被柳璟的大掌捏住了,大掌带着炙热的温度,烫得元嘉心头一哆嗦,见柳璟也不饮茶,只紧紧盯着她细瘦的手腕,当即甩开他的桎梏,“不喝算了。” 元嘉扔了茶杯,直接起身走人,身后柳璟一瞬倒回床上,缓缓闭上了眸子。 回去的路上,元嘉心头涌起一股烦躁,柳璟适才那目光,她自是懂了,往年那些时候,柳璟确然是会养人的,一口水都恨不得他亲自喂,她自也长得圆润些,但凡瘦一点,他就不高兴,他不高兴了,元嘉就有苦头吃了。 回到甘泉宫,青栀瞧见她的第一眼就开始惊呼,“公主的唇怎么了?” 她家公主怎么总是伤到嘴唇! “自己不小心咬的。” 元嘉表示,不过是个小问题,抹点药膏就好了,青栀十分心疼,觉着自家公主一张美颜有了瑕疵,抹药膏时恳求,“公主,以后可别再伤着了。” 元嘉含糊应了一声,不放在心上,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伤了唇角的麻烦了,不能多动嘴,吃饭时更要小心,为此她在心里骂了柳璟一千遍。 如此过了几日,唇上才好,元嘉这才出甘泉宫,先去了坤德宫,皇后见了她自然高兴地抱住了她,“这几日在你宫里忙些什么?” “练字钓鱼。” 元嘉的宫中生活十分简单,皇后不愿她年纪轻轻就失了活力,笑道,“过阵子,你可出宫游玩。” 出宫游玩这事,对元嘉实则没什么吸引力,她已在宫外待了十几年,什么地方没去过,自然也不像其他公主渴望去外面玩玩。 皇后见她并不欢喜,自也察觉到了,有些懊悔,元嘉主动提起生辰之事,“母后的生辰是否要到了?” “再过十来日。” 皇后一喜,心里还记挂着元嘉的神秘礼物,但也不想给元嘉压力,又提起别的事,“对了,镇国公夫人快到京了,兴许过阵子就进宫了。” 镇国公夫人? 不认识,没兴趣。 “柳卿已搬到文渊阁养伤了,镇国公夫人该去瞧一瞧的。” 皇后没头脑的一句话让元嘉疑惑,镇国公夫人与柳璟有什么关系? 晚间沐浴时,元嘉偶然想起了白日里这个疑惑,问门边的青栀,“镇国公夫人以往不在京?” “回公主,是。” 镇国公自幼在西北边境出生,长大、及冠、成亲也是在西北,镇国公夫人自打嫁到西北后亦是不离半步,这对夫妇几十年如一日地驻守边境,京中甚少听到其消息。 “两年前,国公府出了件大事。” 青栀说到此处,停顿下来,似乎不愿提了。 “接着说。” 青栀听出元嘉不悦,在外面俯身请罪,“奴婢怕说了,惹公主伤心。” “国公夫人与本公主无缘无故,本公主何必为他人之事伤心?尽管说。” 青栀这才接着道,“前两年,国公府突然奏陈陛下,说当年夫人产子,其实是生了双生子。” 当年,国公夫人产子,正逢上祸乱,刚刚诞下儿子就被贼人掳了去,后来国公夫人被救了回来,儿子却不知去向。 国公夫人思儿心切,彻夜不眠,渐有疯魔之状,镇国公于心不忍,加大兵力去找,竟真将儿子找了回来。 据说,看到自己儿子第一眼,国公夫人病就好了,又因为失而不得,国公夫人对这个儿子万分宠爱,早早地将儿子立为世子,一路呵护着儿子长大。 京中听闻此事,也都为国公府高兴,如此过了二十多年,谁也没料到,就在前两年,国公府突然上折子说,当年夫人其实诞下的是双生子,一个早已找到养在身边,而另一个将将找到。 皇帝自是愕然,也明白国公府上折子说这个事,也是向他求助,因着国公府世子早已立好,如何对待这个突然找到的儿子是件大事。 “之后宫里都说,是陛下下旨,接了刚找到的那位进京。” 青栀说到最后停了下来。 元嘉听罢了悟。 怪不得青栀说她伤心。 她被接回宫中那一日,听皇后说,当年皇后生她,亦是逢上祸乱,那时才是婴儿的她也被贼人掳走,后来宫中下令找寻,翻遍许多地方不仅没找到,还带回来一个她已被杀死的消息,至此宫中也不再派人寻了。 看来国公府那个儿子,境遇如她一样,也是个倒霉蛋,原本是个国公世子,倒流落民间,不知吃了多少苦,长大了被寻回来了,不仅世子之位没他的份,还被亲爹亲娘扔到了京中,这么一看,也太可怜了吧。 元嘉对这个倒霉蛋满含同情。 门外传来青栀打抱不平的声音,“公主,其实朝中很多大人都暗暗为柳大人鸣不平呢。”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倒霉蛋是柳璟?” “确实是柳大人。” 元嘉一时神色复杂起来,合着她和柳璟真倒霉到一块去了。 又过了一阵,外面天方大亮,门外青栀禀报,“公主,坤德宫来人了,说公主用过早膳,去坤德宫一趟。” 元嘉懒懒地道,“可知所为何事?” “这个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听说国公夫人一大早就进坤德宫了。” 元嘉睁开了双眼,盯了床顶好一会儿,冷冷道,“都进来。” 青栀及一众宫女进来了,青栀正要为元嘉选衣服,“公主今日穿哪一件?” 平时都是元嘉定,今日元嘉却说,“随你们吧。” 青栀精神一振,迅速选出最华美的衣服。及至一切收拾妥当,窗外春光撒过来,映着元嘉冷绝艳极的面容,直让青栀等人瞧呆了。 整个甘泉宫的宫人都觉着,今日的公主,比平时更美,也更冷了。 用过早膳,元嘉领着一群宫女进了坤德宫,一脚迈入正殿,竟听到一道年轻的男声。 “谢娘娘关怀,军中生活不算苦……” 那青年背对着元嘉的身姿健壮挺拔,皇后原是含笑看向他的,眼神一转,瞧见元嘉,面色罕见地愕然了一下,“…囡囡?” 元嘉点点头,余光暼见那青年转过身来,似乎定住了一般,她从从容容地走过去,向皇后行了礼,一眼瞥到了殿里的另一个盛装妇人。 那妇人四十岁左右,可年月并未湮灭她的一双含情美目,仿佛只要望向你,就有无限衷情要诉,笑起来也是和和善善的,“这位就是元嘉公主吧?” 见皇后笑着点头,她道,“皇后真是好福气。”向元嘉行礼,“臣妇见过公主。” 元嘉眼尾扫了一眼,一声未语,端的是高贵冷艳,国公夫人神色一顿,皇后咳了一声,拉元嘉入座,“囡囡刚回宫,不爱说话。” 国公夫人随即笑了一声,招呼那青年,“隶儿,还不见过公主。” 柳隶一身劲装,应当是在军营摸打滚爬惯了,不仅养了一身威力,气势自也凛冽,一开口声量慑人,“臣见过公主。” 元嘉懒懒的视线撇过来,声音发冷,“你吓到本公主了。” 柳隶笑容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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