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仙落入一片灰暗之中。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晦暗。头顶似有万钧之力，压得人保持直立已经是竭尽全力，更不用说起跳，或腾空了。 苏仙步伐尚且轻快，四下无人。 “蒙邪！！”苏仙传音无人应，干脆朗声喊道。 “邪兽？有邪兽出现在此地？”一时间不少听到这声音的人都心头发悚。 “头领。”有听到苏仙喊声的自由组织成员，纷纷向着她所在的地方靠拢，但明明声音在前方，可每走一步，那声音又飘忽在了右边，再走一步，那声音又在了左边。 “尽皆虚妄！”众自由组织成员暗道这恐怕是妖邪，刻意装作他们头领的声音，在引诱他们。 “此地邪异，有人在此地布置虚无幻阵。” “究竟如何才能出去……” “此地那有什么奇异珍馐，都是我们放置的诡秘之物。” “难不成是所有诡秘之物叠加在一起，产生了某种变化？” 苏仙连喊数声，没有听到蒙邪的回应。 蒙邪像是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她无法通过蒙邪的眸子看到他所看到的画面。 “这破地方到底是谁搞的鬼。”苏仙怒斥道。 “咳咳，不好意思。” 熟悉的声音，一举冲破了那铺天盖地的呜呼风声，显得既冷静又清晰。 苏仙循声望去。 燕雨生从灰雾中走了出来。 “你是真是假？”苏仙已经杀过一轮，心情不适，警惕地看向来人。 “如假包换。”燕雨生道。 “你来做什么？”苏仙不快地道。没道理这地方如此吸引人，连燕雨生都被吸引来。 燕雨生目光下移，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你落入我所布置的阵法中，我来负荆请罪了。” 苏仙一时愕然：“所以是你布……”苏仙来不及说这阵法了不得，道：“蒙邪不见了。” 燕雨生道：“你能感知到他去哪儿了么？” “我若能感知到，就不用如此慌张了。”苏仙道，蒙邪从来没有离她这般远过，她以为蒙邪掉进来了，可进来了之后发现，这不是蒙邪会陷入的地方，后者机灵得很，此地杀机太重。 “别急，他能去的地方除了你身边，也就几处，大不了陪你去趟迦楼古山，目前当务之急还是从阵法里出去。”燕雨生道。 “迦楼古山……”苏仙念着她曾经去过的魔山，打了个寒战，道，“怎么出去？” 燕雨生道：“对了，先前我给你的纳戒里，有一个和你手捧的锦盒一模一样的锦盒，你有将之放在你们组织让你放的地方么？” 苏仙道：“当然。” 苏仙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要以假乱真。这不也是你的意图吗？” 但这不是他现在的意图，燕雨生哭笑不得：“那完了，这阵法，我暂时也破不了。” “世上怎么可能存在破不了的阵法。”苏仙不信邪，“连你这创始者都破不了？” “你问宋千重太上长老是否能破开他所创的千重天狱。” 燕雨生说完，给他描述了下此阵的运行方式，无需耗费灵力，也能生生不息。 苏仙陷入了沉思，道：“非得走这常规路吗。” “事实上，无路可走。因为阵法足有千重。” “千重，”苏仙咬紧牙关，服了这些学究们，“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沉得下心，描摹这么多遍的。” “一回生二回熟。”燕雨生道，而且他才突破的千重天狱，自然有兴致布置一遍。 “当年你是怎么破解千重天狱的？”苏仙问。 当年一块命牌掉下来，恰好砸中了阵眼。 燕雨生可以带着苏仙来到阵眼中，任周围飞沙走砾、尖叫连连，至少他所在之地安然无恙。 站在飓风眼中，就是无法脱离飓风。 “连你都破不了？” 燕雨生道：“按理说我应该破得了。” 苏仙道：“既然通过了千重阵法后，还会会到第一重来，那么我们就站在第一重阵眼，就当已经走过了千重，然后下一步怎么破……” 苏仙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我知道了！” 燕雨生情绪稳定地道：“如何？” 苏仙朝着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如果我破了，你能让我亲一下吗。” 燕雨生陷入短暂的沉思，道：“你说的是亲脸，还是……” 苏仙抬手捏诀，刹那间一道有些繁复纹路的银色圆盘出现在以她为中心，一里半径之内的所有区域之中。 “啊！” “这是什……” 话音未落，银盘一闪而过。 “+179，+250，+164……+187，共计获得邪恶值55296。匹配奖励‘穿针引线’，匹配荣誉，‘裁缝’。” “穿针引线”，万物皆可为针，万物皆可为线。针可助你刺入敌人的身体，线可助你缠住敌人的身体，并将之拉向你或者你所能想到的任何地方。 “裁缝”：世间最优秀的裁缝，可以裁剪和缝合任何撕裂之物，虽然不像外科医生那般拥有治病救人的巧手，但至少能缝制衣物。 每当忘了游戏的时候，游戏就会出来找存在感。 苏仙深呼吸，尤其是“穿针引线”，这可怖的奖励，如果被其他人得到了，一旦她与之敌对，那会是怎样恐怖的情景！ 问心阵，以阵破阵。 燕雨生暗自惊叹苏仙随机应变的能力。 苏仙算了下，有三百一十二人被判下地灵界，可地灵界再怎么危险，也好过被困在危险重重的传送阵里出不去。 然而过分的是，那些被判下去的组织成员算是逃出生天了，苏仙和燕雨生还在原地，不只他们，那些邪恶值低于一百但因为特殊原因被困此地的人，依旧还在阵法中晃悠。 苏仙问燕雨生：“你用千重阵法来对付他们，当时有得到邪恶值奖励么，共计多少人？” 燕雨生道：“四百零九人。” 也就是说，还有九十七人被困千重天狱，但这九十七人都是能在问心阵中存活的人，得有外人的牵引，才能离开这座无形法阵。 这牵引，哪怕是从外面递进来一根绳子。 蒙邪跳进来以后，没多久见苏仙也跳了下来，他听到苏仙呼唤他的声音，便循着声音的源头往苏仙所在的方向疾速飞掠而去。 天色晦暗不定，像天上有浓云，时不时有天光外泄，使得此地光线时明时暗。 蒙邪在千重阵法中飞驰，得益于他和苏仙间的联系，他总算来到苏仙所在的地方。 可不等他跳到苏仙怀里，他见到了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昏暗的树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 俊雅的男子靠在树上，压在他身上的女子，一手搂着对方细窄的腰身，一手捧着那男子的脸，乃至后颈，唇压在对方唇上，喉结上下滚动，似在用力地吮吸。 被她压着的男子，非但没有反抗，反而顺其自然地搭在他主人的后背，膝盖稍稍弯曲，长腿伸向对方腿侧，肩膀与之相平，甚至稍下些，以便对方吻得更深一些。 蒙邪双目赤红，后退了两步，继而转身飞驰。 他的脚踏碎了树枝，吵醒了正在忘情深吻的两人。 “蒙邪？”苏仙觉察到蒙邪的视线就在这附近，但后者飞奔的速度丝毫不慢。 “你闹什么脾气？”苏仙传音询问蒙邪。 蒙邪飞驰而出。他无法说话，亦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苏仙把他全身都摸遍了，结果回头又看上了别的男的。 苏仙从未亲吻过他，却在亲吻别的男的。 “要下雨了。”苏仙说完这四个字，上方落下毛毛细雨，她神识外放，将落雨的范围扩大到极致，总算觉察到了蒙邪飞快远离此地的身影。 “这边。”苏仙握住燕雨生的小臂，拉着他往蒙邪离开的方向走。 燕雨生挪不动步一般。 苏仙解释道：“被我触碰的人，不会被雨水击中。” 燕雨生握住她的手，道：“这样好了。” “这会不会慢……”苏仙反握住他的手，有点黏黏腻腻的感觉，但尚且还在忍受范畴，回想起亲他时的滋味，就是想不到燕雨生的滋味是这样的……完蛋，她很喜欢。 下一瞬，燕雨生带着她瞬移，再睁开眼睛，苏仙便出现在蒙邪身前。 蒙邪见他俩牵着手，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燕雨生那么直直地冷眼望着蒙邪，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并对他的心思不留余地。 苏仙如蛊惑傻白甜的恶棍，道：“蒙邪，你不用再跑了，你无论跑去哪里，你永远在我的手掌心。” 燕雨生道：“你老家若是迦楼古山，我们可以送你回去，再带你出来，我和迦楼古山神兽领主是旧识。” 言外之意，我认识你爹。 蒙邪到底还是站着不动了，如果和他主人在一起的是别人，他或许想要灭了对方，可那人是燕雨生……主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好，但他还是想灭了对方。 苏仙松开燕雨生的手，弯腰，双手伸向蒙邪，想要将他抱起来。 “他身上有水，还是我来吧。”燕雨生笑着说道。 既然能省事，苏仙哪有不同意的呢。 蒙邪炸起浑身黑毛，怒视燕雨生。 我真是谢谢你啊！ 苏仙停下脚步，对燕雨生道：“我也不是很在意，我就是想问问，先前跟你同桌吃饭的女子，跟你是什么关系？我看她长得挺好看的，想认识一下？” 就在这时，雨水落在蒙邪身上，蒙邪身上皮毛好似被腐蚀般，飘起难闻的青烟。 这雨好酸，似乎具有腐蚀性，蒙邪吐了吐舌头，不再纠结，干脆跳进燕雨生怀里，想让燕雨生也沾一沾这酸雨的味道，燕雨生抱着他，直接一个清洁术，蒙邪气得差点又跳了下去。 毫不意外，蒙邪知道苏仙的神通，他们站的地方半点雨水都没有。 燕雨生道：“跟我同桌吃饭的哪有女子？唯一的女子，不是你么？” 少装蒜，苏仙不是好糊弄的人，她貌似不经意地道：“就是坐我旁边那个！长得特别好看。” 雨水落在树上，树木被腐蚀，发出嗤嗤的声音，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 燕雨生不解这雨怎么就变味了，他攥着苏仙的手，一跃而起，来到落雨之上的位置，那股树木被腐蚀后发出的难闻气味这才消散。 燕雨生问：“他叫姜戈，是个男子，长得……那叫好看么？” 男的？？苏仙道：“是吗，如果那不叫好看，还有什么叫好看。” “就像仙儿这样，最好看了。”燕雨生道。 苏仙险些老脸发烫：“我还想认识他来着，长得太好看了，是我喜欢的类型。” 燕雨生面带笑意：“既然仙儿喜欢，我定当厚待。” 只是从那之后，苏仙再没在他身边见到那位身穿男装也像女子、名叫姜戈的男修。 只要在半空之上，俯瞰下方，阵法轨迹一目了然。 燕雨生抱着蒙邪，苏仙跟在他身边。 布阵之人若想撤下阵法，毁掉全部法阵，其实并没有燕雨生原以为，以及苏仙所领会的那般复杂。只是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放过那些试图置人于死地之人，那么自身邪恶值会上升。 可问心阵一经施展，那么该被判下去的被判下去，问心无愧、无怨、无悔、无害者不会被判下去，还留在阵法之中。 那么阵法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布阵者身在阵法之中，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问心阵，再破解阵法，超越自己一步，并没有那般困难。 燕雨生发现，只要待在苏仙身边，哪怕后者修为不高，但后者言辞大开大合，行事不拘一格，总能让他大开眼界，继而进步飞快。 苏仙牵着燕雨生的手，置于自己腰际，让他搭在上面，这才空出双手来，搂住了燕雨生，她看着燕雨生的目光，既火热又赤忱。 燕雨生怀抱着蒙邪，垂下头，本来想吻她额头，但不受控制地吻上那殷红的唇。 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开花了。 蒙邪见是他主人主动，甚至都忘了挣扎。 苏仙很喜欢他的吻，既温柔又缠绵，但在喜欢他的吻之前，她其实并没有想过喜欢这个人。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亲燕雨生一下，似乎是自己占了便宜。 却没想到被亲的人直接动了心。 他好似柔柔弱弱被宰的羔羊，等待着有意宰他的人心仪他，继而义无反顾地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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