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算账(七) 当天,安然在账房听说那七名做假账偷拿安氏银子的账房先生都亲自写下欠条,在欠条上写明一周内必定还完偷拿的所有银子,甚至都签了手印,安氏总店的人才肯放他们走。 这七名账房先生和付婆子共八人,从此赶出安氏,老爷下令永不录用。 安然听见彩绢笑嘻嘻地说着这件好事,心平气和地检查着店里这个月的账本,安弘致今天还下令将总店也就是安氏绸缎庄的账房总管换成了安然。 原本的账房总管傅峻学成了安然的副手,负责协助安然。在今早总店书房的那场会议里,安然逮出了那七名账房先生,短时间内心算数千本账本,各大总管都佩服安然的能力,傅峻学让出总店账房先生的位置也没有任何话说。 最关键的是,傅峻学的账本也不完全干净,安然没揭穿罢了,他自然对安然做这个账房总管没有任何异议。表面没有异议,但是内心未必没有。 安然在从秦徐两位嬷嬷口中得知阿娘和弟弟的死亡真相后,便准备向太太反击,显露能力就是为了与之对抗。从今天开始,她不会继续做那个唯唯诺诺不敢有所作为的低调庶女。 太太沈唯杀害她母亲和弟弟多半就是为了家产,她决定参与到争家产的这一环,就算最后不是她得到家产,也不会让太太得到。 傅峻学端着一捧账本过来,道:“六姑娘,我按照老爷的吩咐,将这个月八月已有的账本全都拿过来了。” 安然道:“傅叔辛苦了。” 父亲让她将总店八月份已有账本都核算一遍,这等于将总店账房先生的生杀大权都交到她手上。 她继续说:“傅叔应该清楚我阿爷平时与您喝酒时常说认识一些市井之流,专门找那些欠钱不还的人,久不还钱剁手砍脚取他首级,这都是真事。您不用抖,我仅是说说而已,傅叔的账本并没有问题,怕什么呢!” 傅峻学作为账房总管,今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听说那七名犯错的账房先生都是在一群打手面前颤颤巍巍地写下欠条。 他们有银子还倒罢了,没银子还只怕最后不是去衙门,当时开会,老爷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没钱还怕是要给命。 傅峻学道:“六姑娘,我替老爷和您做事,绝对不会犯他们那样的错误。” 安然微笑,笑容美丽,却让对方不寒而栗,道:“傅叔,您还是我长辈,不需要如此客气见外。另外,我平时还要打理西市那家小铺子,几乎每个下午都要过去,平日这总店的账房还需要傅叔您多看着,这样我们账房才不会乱。我知道底下那些先生们心都还是向着您的,平时我还要好好地向傅叔您学习。” 傅峻学被说得难为情,“六姑娘哪里的话,整个安氏都是您父亲的,您管一个区区的账房而已,说什么向老夫学习,实在是您太客气了。” 安然知道虽然自己地位提升,却也要给这些资历深的老人面子,像傅峻学这样的中年人家有老小,看年纪最多再干个十几年就要退休了,这十几年她跟他关系打好了,下面的人也就服服帖帖的,不用自己再多费心思。要么摆平领头人,要么将领头人变成自己人。 从总店账房总管到普通账房先生再到分店的账房总管,不管身处哪个部门,账房也好,前头销售也好,从上到下有油水可捞,他们就愿意为你办事,平时抠抠搜搜把他们捞油水的路都断了,这利益链一断,也就没人愿意为你干事了。 安然作为总店的账房总管会给愿意听从她的人捞油水,而对那些不服她的人,她会一步步先从账本上找问题,将他们一点点地铲除。 下午,安然坐在马车上赶往国意绸缎铺。 到了西市后,马车突然停下,车夫李伯道:“姑娘,付婆子在前面拦马车。” 安然还未下车,便听见付婆子的声音。 付婆子道:“六姑娘,你好狠的心,这段日子以来老奴在安氏做牛做马伺候你,你却向老爷告黑状,说我诬陷你,老爷竟然要赶走老奴啊,我在安府干了四十多年啊,岂料一朝不慎伺候错了主子。街坊邻居,你们啊,评评理,这是什么道理?” 西市属于闹市,人多口杂,多的是看热闹的大妈大婶,这闹起来也挺难看的。 彩绢道:“这付婆子,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却来说我们。姑娘,我们怎么办?” 安然道:“这事不能不理,也不能说得不清不楚,要说得明明白白,得让街道邻里都知道是付婆子的问题。这事才算完。” 付婆子仗着年纪大装可怜博同情,“你们看,她都不敢下马车,定然是心虚了。她仗着自己是小姐,便设计将我和两个儿子赶出安氏,让我们无处可去,都是她设计好的。” 前阵子付婆子被安太太沈唯邀请到春兰园,沈唯便问她:“安排六丫头去账房做事情的是你,是你说有办法处理那六丫头,如今这些天过去。你倒是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对付那六丫头,让她彻底不能接手家里的生意。” 付婆子被沈唯催促,没有其他好办法,便只能兵行险着,答应沈唯一定赶走安然,让安然无法再接手生意,想出了做假账的法子,原本是想陷害安然,却被安然反将一军,彻底离开了安家。 安然没有下马车,只道:“去安氏问一问,都知道是婆子你偷我的账本,你儿子这些年做账房先生都在做假账,偷了安氏共一万三千四十五两银子,你们家欠钱不还却说我诬陷你,欠条你们都打了。你们的假账都能够看出欠了安氏那么多的银子,安氏如何还能再留你们这样不忠的偷盗之辈。” 付婆子在欠款上没有话继续说,欠条就是证据,但是有些事情它没有证据,属于伦理问题。她是老年人,属于弱势群体。 付婆子干脆仗着自己年老耍无赖,“你们大家听听,这小姑娘对我这个老婆子说话都是什么语气,每天都是盛气凌人的,还有之前我带了两个孙子在身边,这六姑娘平白扇我孙子耳光,私下无人时就掐我孙子的耳朵,那两双小耳朵都给掐红了,耳朵后都有折痕。我那两个孙子才都只有四周岁大,被她和她的丫鬟两个人吓得夜里都睡不着觉……” 车底下人群间开始议论纷纷。马车里,彩绢已经撸起袖子,想直接跟车下的老婆子去干一架。 安然拉住了她,语气平静道:“首先,安氏是店铺,早有规定在安氏干活的人不可私下带孩子过来,婆子你是瞒着我阿爷偷偷带孙子过来养着,已经违反了安氏的规定,我们安氏没义务给你养孙子;其次,我和彩绢二人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能够将你的两个孙子吓到夜不能寐,你上次说是带孩子去了古寺看了寺庙里的凶神恶鬼,再加上孩子调皮在家里磕断牙齿,这都可能引起孩子夜里难以入睡;最后,耳朵问题,你都带孩子去过医馆,医馆大夫早已诊明是什么问题,你们做大人常年不挑耵聍,自然会耳朵里面疼。至于耳朵后有折痕,是个人都会有,那是耳后纹路。” 西市的人很多都见过安然,有人道:“听六姑娘的语气,看她平时的为人,倒不像是什么盛气凌人的。”还有的人说:“那安家六姑娘,我知道人美心善,断做不出伤害孩童的事情!”但又有的人说:“谁说人美就不会伤害儿童!”“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妾室所生的,表外内里未必一样,常常私下欺负弱小。”…… 即便安然讲明了,在伦理方面,人群都分成了两派。付婆子和其孙子属于老幼,作为年轻人的安然不管怎样都要让着付婆子,而年轻人又为何要让着没道理的一方,就因为这,两方争论不休。 这事没法争,自己单凭一张嘴也没法说清。 安然道:“李伯,走吧。” 付婆子见马车行驶,大喊:“你们看她觉得没理便要逃了啊!” 突然,街上有一女子的声音传来,那女子道:“付婆子,你什么品行,街道邻居谁不知道,每日嘴碎说你家媳妇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连媳妇都说,更勿论其他人了。您是老,该敬着,但敬着,也得你是心善值得我们尊敬的老人家,你那孙子更是不得了,砸坏了多少街坊邻居的东西,偷拿他人东西都当自家东西一样,幼儿也该教育,谁说爱幼便是无底线宠着惯着,未来谁会继续惯着他。” 安然掀开马车,看见底下说话的妇人,问彩绢:“那是哪家的娘子?” 彩绢道:“哦,那就是樊娘,薛家娘子,在西市卖猪肉的。” 樊娘穿着素简紫装,戴着一条白色围兜,看着像三十岁的女人,不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语气是伶俐爽快的,看得出是直爽性格。安然平日都在店铺做事,又不买猪肉,之前没有注意过樊娘,但听说过她的事。 付婆子不是好惹的,道:“樊娘,你说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自己丈夫是什么品行吗?不知道,便闭上你的嘴巴……” 车下人群混乱,但是听见樊娘说了后,很多了解付婆子的人都散开了,或许是付婆子提到了樊娘的丈夫薛还,他们不愿卷入其中便纷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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