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今日心里没由来的慌得很。 她在主屋门口瞧着俩父女在厨房说的热闹,勉强按下心里的慌乱,扶着门框转头看着院子里腊梅树上的积雪,鼻间闻着冷香,耳边是至亲之人的笑闹,一时晃神,竟是看的痴了...... “娘!外面冷!你咋不进去啊?娘?” 张氏耳边传来女儿的声音,看着女儿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张氏一手接了她端着的碗,一手牵着女儿热乎乎的小手进了主屋。 “娘?你怎么了?”小月白见着她娘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忧。 “没事!就是觉得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刚才想起你出生那日,好像就在昨天一样!”张氏轻柔的回答道。 庄林正巧也进了屋,听见母女俩对话,笑着接话:“我还记得她出生那日是个好天气,虽然也冷,但那日大太阳,老爷子还说这丫头有福气,赶着太阳一起来的。” 庄林把手上的稀粥、馍馍放在炕桌上,牵了张氏坐下,又把筷子递给女儿,三人边吃边聊。 “是啊,我还记得月儿出生之前,你说等孩子大一点,你要带咱娘儿俩去上京看看!结果,到现在我连上京在哪头都不知道!”张氏故意斜眼瞧着丈夫嗔道。 小月白听爹娘说往事,正入神,见她娘说去上京,顿时高兴起来:“真的?爹真说过要带咱们去上京?什么时候去?哎,不行啊!娘还还没生弟弟呢!” “你这弟弟还在肚子里呢,你干啥都能想着他!万一是个妹妹呢?”庄林故意逗她。 “妹妹?妹妹也好啊!我都可以!但是庄婶子她们不是都说肯定是弟弟吗?”小月白被搞糊涂了,她求助的看着她爹。 “嗯......别看我,我也不懂!你娘生的我都喜欢!”庄林也说不好这是男是女。 小月白一脸期待地接着追问:“那爹,咱们等妹妹或者弟弟出生了就去上京?” 庄林看着她:“这么想去上京?你知道上京在哪儿吗?” “我知道啊!夫子以前跟我们说过,上京是皇帝住的地方,那里比咱县城更大、更好,连吃的都更好吃。夫子说那里到处都是大官,晚上都有集市,很多人会出来买东西,还会有人耍猴,还有焰火!可厉害了!”小月白说的起劲,对着爹娘连说带比划。 庄林见女儿说的起劲,不好扫她的兴,只能敷衍答应:“好吧,等你娘平安生产,然后咱地里收成好些了,咱就去,一家人一起去!” 张氏看着好笑,没想到她无意的一句话,给丈夫出了难题,她逗女儿说:“等你以后成亲了,让你夫君带你去!” “才不要,我就只跟着爹娘!咱们还得去上京找那些大官问一问,怎么不管咱们,到处都是坏人。”小月白嘟囔着说。 “说啥瞎话呢?大官是你随便问的?你不怕大官打你板子、抽手心?”庄林摇着头嘲笑女儿。 小月白一听要挨板子,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真的?问他们话就会被打板子?可是爹你之前讲的故事里,大官不是都喜欢帮人吗?咋上京的官那么凶?” 庄林见女儿真信了他往常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故事:“傻姑娘,都说是故事啊,那就是假的啊!记住了,现在啊,不管是哪儿的大官都不能这么问,那都不是什么好官。咱齐国好官都死的差不多了!遇到当官的,咱老百姓就得躲远点!记住了吗?” 小月白有些不信,她自己觉得县城里赶走流匪的那个将军就是个好官! 不过,她也没见过别的大官,连县老爷都没见过,没有什么现成的例子去反驳她爹的话,只能悻悻的“哦”了一声。 今日张氏不许女儿出去疯玩,怕她弄湿了衣裳着了风寒。 这时节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小月白只能瘪着嘴跟她娘在屋里学缝补衣裳。 装针线的簸箩放在炕桌上,里面一把小剪子,一些碎布头,是张氏特意给女儿准备的。 庄林斜在炕上看着女儿一脸愁苦的扎了自己好几下,笑的直不起腰来。 三人就这样打发时间到了下午,停了大半天的雪,又接着簌簌下起来。 人在屋子里都能听见雪落在树上,又压断树枝发出“咔嚓”声,有时还能听见鸟雀在树上蹦跳,将积雪抖落的声音。 村子里静极了,大家都在家猫冬。 天地间除了雪声,万物寂静。 山林里的王武等人忍饥挨饿的等着天黑,个个虎视眈眈的望着村子的方向,饥饿让这群亡命之徒看起来就像是冬夜里准备围捕羊群的恶狼。 只有那群想离开的流匪暗自担忧,他们一群人私下商量,若是王武等人又要像县城里那样杀人取乐怎么办? 那魁梧的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咱们且自顾不暇,只管管好我们自己,只拿粮食不伤人!拿到粮食马上就走!不要停留!” 其余人暗自记下,也不敢声张,静悄悄跟在王武等人身后。 庄家村笼罩在飘零的雪中,微弱又零星的光亮点缀着村子,有几户人家已经有炊烟升起。 “看,这个村子果然有粮!哈哈哈,王哥果然厉害!天不绝我啊!” 有个跟王武关系好的大胡子男人小声叫嚷,引的他身后那些人纷纷挤过来看村子里升起的炊烟,边看边小声议论着:“今晚终于能吃上口热乎的了”之类的话...... 王武见气氛高涨起来,只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嘲讽的拉了拉嘴角,心里想着:“这些泥腿子,一点子吃食就高兴成这样。”又怪起早走的周越来,恨他将得用的人都带走了,尽给他留的些不堪用的虾兵蟹将。 他顺着众人视线盯着庄家村看,那样子让人胆寒。 庄林一家下午闹了一会,一家三口闹得困了又都蜷在一个炕上睡着了。 身边的女儿和丈夫还在睡梦中,张氏肚子有些不舒服,下腹一阵阵的坠痛让她从好眠中醒来。 她转动了下身体,轻轻地深呼吸了几口气,感觉稍微好一些。 庄林感觉到身边人在动,也醒了过来,就见张氏在轻声吸气吐气,他有些紧张:“怎么?身上不舒服?是不是我碰到你了?” 张氏见他这样子笑着安慰他说:“没事,刚才有点坠疼,现在好了,别担心!” 两人说话声吵醒了女儿,小月白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还有点迷糊,开口就说:“爹,饿了!” 庄林这才回过神,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透着股阴冷,三人睡到天都黑了。 他赶紧起来点上油灯,屋子里有了光,顿时感觉温暖起来,他又穿上外套鞋子说:“你们娘儿俩就在屋里别动,我去弄点吃的。月儿你注意点你娘,她要是又肚子疼,你就来叫我,听到了吗?” 小月白有些紧张:“娘,你肚子疼啊?那怎么办?咱去找大夫吧!”她小心翼翼的将手虚虚贴在娘亲的肚子上。 张氏看着女儿紧张自己的样子很是满足:“没事了,刚才有点点疼,现在都好了!就那么一点点!”张氏边说边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个很小很小的距离比给女儿看。 小月白还是有点不放心,她皱着小眉头看着她娘认真地说:“那娘你等下要是又痛,一定要跟我说哦!” 张氏点头:“嗯!娘一定跟你说!” 庄林见两个说话不理他,也不恼,去了厨房烧起灶,将饭菜热起。 流匪们在黑夜里顶着大雪看着村子里渐渐多起来的炊烟,又冷又饿之下,有几个人扛不住了提议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现在去刚好能吃上热乎的,实在太冷了!” “是啊!咱们背井离乡受尽白眼,那些人倒有屋子睡,有粮吃!” 王武何尝不是在黑夜里挨的浑身冰凉,但这种时候他向来耐心好,为了一击即中只能出言安慰说:“现在去,全村的人都醒着,咱们虽然人多,但是要放走一两个,那我们行踪不就暴露了?再等等,等他们都睡下,那时粮食到手,还怕吃不上热乎的?” 跟王武好的大胡子也附和着说:“是啊,听王哥的。说不定咱还能睡上热炕呢!总比大张旗鼓的去了抢着粮再冰天雪地的逃跑好吧?”等他一说完,有听懂他话里意思的人接连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连声夸他想的周到。 跟在最后面的那群人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下都认定他们不仅是想抢粮食这么简单。 夜越来越深,雪还没停,天地间白茫茫连成一片,只听得见风声呼啸。 村庄渐渐从星火点点变得沉寂,直到最后与黑暗融为一体。 流匪们看着灯火一点点熄灭,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王武提起钩斧轻声说道:“走吧,兄弟们,该咱们吃热乎的、睡热炕了!” 近百人的流匪队伍悄无声息的出了山林,在大雪的掩饰下,朝着村子靠近,地上的积雪只到人脚背,踩在上面发出轻轻的“吱吱”声,流匪之间相互打着手势,没有人说话。 那群想走的人跟在队伍最后面,青年在进村前又悄悄转身最后提醒了他身后的人:找到粮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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