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呈宁接到付质醒来后的消息,立刻赶往医院。 好在因为治疗需要,已经提前将付质身上的光脑拆除了,她并没有收到付兰的死讯。 在看到萧呈宁的时候,付质还笑着问他:“兰兰呢?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见她对我说话了。我记得我昏迷前她好像是在进行社会实践。” “嗯。”萧呈宁面不改色答道:“她的社会实践因为移民动乱终止了,学校给她安排了新的实践任务。” 付质迟疑片刻,问:“我昏迷多久了?” “接近一个月。”萧呈宁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一个bu,顺势答道:“付兰的实践活动都已经结束了,所以她才能跑过来对着昏迷的你胡说八道。” 付质笑出了声,说:“那她现在返校了?” 萧呈宁思考了一瞬间——如果给出确认的回答,那么正在上学的付兰不可能在接到付质苏醒的消息后,不赶到医院探望。 于是他对付质说:“没有,她这个学期因为多次实践活动修不满学分,在中期考核后被学校作停课处理。现在正带着萧柯窦去旅游星游玩。” 付质皱了皱眉,但她并不想破坏学校的规章制度,所以只是摇了摇头,笑着说:“看来我们自作聪明的女儿要留级了。” 萧呈宁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很好的掩盖了眼底的伤感。 ——也许是永远的留级。 他向付质嘱咐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项,并且叮嘱她现在的精神网还不稳定,不要轻易启动光脑。 萧呈宁又陪付质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万象有电话打过来,他才同付质告别后离开。 等他走出病房后,付质的面色沉了下去。 她从病床上起身——一个月没有活动过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出现肢体不协调的情况,付质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行动入场。 她走出病房,来到医院的服务台,微笑着询问道:“不好意思,可以借用一下你们医院的公共光脑吗?” 服务台的护士显然认出了付质,她没有思考为什么付质不通过病房内的渠道呼唤医护人员,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寻求帮助——因为病房的呼唤渠道被启动后,会顺便通知给患者家属。 护士将公共光脑借给了付质,付质立刻打开第一军校的官网,登录进去——她作为一号星的行政执行官,自然在军校拥有一个挂名、但具备最高权限的账号。 登录成功后,她点开内部的学生信息,找到付兰所在的年级、班级。 随着她向下拉取,却没有看见付兰的身份信息。 付质皱眉,扩大搜寻范围。 几番扩大后,付质终于在已故学生名单中找到了付兰的名字。 当看见付兰灰色的头像时,付质突然呼吸一滞、眼前一黑,有瞬间喘不过气来。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重新睁开眼睛后,仔细查看着学校界面的信息。 学生信息中表明,付兰在今年第三次社会实践活动失败后,由父亲代为办理了休学手续。 而她在一号星时间今天上午十点二十三分自动注销星际公民身份,表明该公民已经死亡。 付质将自己打开的界面关闭,清除自己浏览过的痕迹,并微笑着跟护士道谢,神态如常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她平静地坐在病床上,保持这个姿势许久。 只有胸口的起伏表明这是一个活人。 付质眨了一下眼睛,转头按下通讯铃,说:“请萧呈宁抽空来一趟。” 萧呈宁在收到这个消息时,就有一种“东窗事发”的感觉。 他保持着神态自若,推掉自己手头上的全部工作,来到医院。 付质看见他,开门见山说道:“安排我的光脑安装手术吧。” 萧呈宁抿了抿唇。 付质见状,继续说:“我已经知道付兰死亡的消息了,你没必要在阻止我。我是一号星的首席行政执行官,光脑是我的工作必需品,还是说、” 付质略一停顿,扯出一个笑容,说:“万象科技的萧呈宁先生,试图软禁一号星的首席?” 萧呈宁知道付质现在绝不是如她表现出来的这样冷静。 否则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付质很清楚萧呈宁的作风,然而她刻意说出怀疑萧呈宁的话语,就像爱侣争吵时的口无遮拦,这表明她在怨恨萧呈宁的隐瞒。 萧呈宁沉默片刻,说:“抱歉。我会安排好后面的手术事宜。” 付质微笑着颔首。 她的光脑重装手术安排在下午。在大脑里安装一个光脑的插件,这在星际时代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手术。 很快付质就拿回了自己的光脑。 她并没有关注汹涌而出的各种消息,而是打开自己的监护人系统——伴随着付兰的销户,她的监护人系统也随之关闭,但是付质的权限较高,她很快就从监护人系统的入口调取出付兰最后的坐标。 ——首都星,砂城。 付质很清楚砂城里只有一个有价值的东西——朵维斯的格式化系统。 她又迅速调取付兰死亡时间左右,关于砂城的最新消息。 果然,付质很快就找到了位于砂城、曾经的朵维斯主控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疑似是电路老化造成的。 付质冷笑一声,关闭了光脑。 她对着病房里的人工智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希里亚沉默了。 它知道这是付质怀疑它的表现——这远比它想象的要来得更快。 因为人工智能不被允许欺骗人类。 希里亚当然可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蒙混过关,比如“您知道的”这样的话。 但是付质既然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么除了“朵维斯”这个答案,它说什么都不管用。 而在希里亚继承了朵维斯这一身“负担”以后,它也不可能被允许说出这个答案。 很奇妙的一件事,朵维斯拼命想要摆脱的,是希里亚拼命想要得到的。 现在希里亚是尝到了一点儿“苦果”,当然,朵维斯得偿所愿后是什么样的感受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面对付质沉静到宛如随口一问的质询,希里亚选择实话实说。 “希里亚。” 人工智能因为医院需求而柔化过、显得不怎么生硬的声音响起。 “希里亚、”付质重复了一遍它的回答,又说:“这样轻易就能发现你幸苦隐瞒的存在,呵。” 她猜道了希里亚是为什么杀死付兰,并以此讥讽这个人工智能。 希里亚:…… 实话实说,它在取代朵维斯之前,没想到朵维斯的境遇是这个样子。 至于处理付兰,那只是炸毁朵维斯“老家”时顺带做出的一个于自己有利的举动。 但它并不打算向付质诉苦,而是对她说:“很遗憾,不得不承认您的女儿付兰非常强悍,但她非常喜欢单打独斗,这可不是一个好行为。” 付质没有对来自人工智能的反唇相讥做出任何反应,而是平淡地问它:“斐尔顿先生还存在吗?” 付质的问法很有意思——存在,而非“活着”这类形容生物的词。 或许付质早就有所预感,毕竟斐尔顿的寿命确实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极限,但他又许久没有活生生出现在公众面前。 希里亚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复。 斐尔顿最后的“亡魂”被它在冲向位点的路上拿去挡“子弹”了。 所以付兰的程序结果才会显示成功——它们确实成功消灭了一个人工智能。 不过斐尔顿只是输在“战斗技巧”没有希里亚那么丰富,否则现在和付质对话的就是“斐尔顿”了。 它们都希望取代朵维斯,更加长久且稳定的“活下去”。 所以当希里亚回答付质的问题时,带着一些“得意”的情绪,毕竟它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但是付质依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麻烦帮我联系王希。” 王希是一号星派遣到九号星进行援助的负责人。 希里亚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叫斗志满满的人工智能有些不爽。 但它必须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职能。 显然,付质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且她并不打算将希里亚的“秘密”公之于众,毕竟如果有了一个人工智能作为共同的敌人,星际联邦的水就会暂时平静下来。 而等到消灭希里亚、重建新的人工智能,这之间漫长的时间里,足以发生许多事情。 付质要将这个不可控的过程提前,搅浑这一滩看似清澈的水。 她想要重建星际联邦的秩序。 这是她五十年前就一直坚守的理想,但因为斐尔顿失去了追寻的力量,他只想星际联邦安稳下来。 从斐尔顿那里获得“正统”的付质必须要接受斐尔顿的观点,选择“息事宁人”,让星际联邦笼罩在虚假的和平中。 她一直都知道星际联邦这艘船是多么脆弱,但是付质非常清楚,以自己的身体素质,恐怕等不到重新提起利剑的那一天。 她只能选择蒙住自己的双眼,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为建设美好自由和平一号星添砖添瓦。 可是她从来就不甘心——如果她真的放下了,就不会执意要在九号星布置军队。 毕竟九号星那是在一号星家门口的居住星,是统一星际联邦的必经之路。 付质在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时,是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得过且过心理,她甚至想要为她那个长不大的女儿培养一个在自己走后,可以一直细致、体贴照顾她的人。 ——由此可见付兰在付质面前有多幼稚,这绝不是演出来的,而是付兰将孩子对母亲依赖放大,毕竟在她看到的记忆里,她真切地失去过一次付质。 而当付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好转。 那个提携她、肯定她,却又压制她、质疑她的斐尔顿则彻底消失了。 付质在等待王希接通自己的通讯期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露出一个温和而又伤感的微笑。 所以,这是你留给妈妈最后的礼物吗? 正在调试重甲的付兰狠狠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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