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商府中,沈知珉正精心挑着,该穿哪身裙裳才让心上人眼前一亮,为其之倾倒。 明日便是十日之约,是他答应同她回京的日子,那通往京城相府的飞鸽传书也早早去了消息,一切都在沈知珉的计划中。 她憧憬着,等到了京城,她一定要对他再好一点的,将上一世未曾给予他的好,双倍给他。 “小姐这美貌,不管穿哪件都是锦上添花,要奴说啊,穿这件鹅黄色的。”阿集出着主意。 沈知珉视线落在了那件不失可爱又极为张扬的裙裳上,有些犹豫:“会不会太鲜艳了些?” “鲜艳点的好啊,您可是相府的小姐,何需考虑会惹人不快?全凭喜好即可。”阿集带着点点对某人的不满说道。 沈知珉犹豫着,在看到另一件水蓝织锦长裙时,眼神一亮,脑海中想的都是那日上街之际商侑安所穿的蓝色,“早该穿这条的。” 她小声嘟哝一句,带着小女儿家的羞涩。 阿集不知小姐心中是如何懊悔,只觉得眼前这般模样像极了那些,嗯……遇见良人共白首的样子。 精致的粉黛,水蓝长裙袭地轻摆,外着绒毛披风,颈间百绒将小脸修饰得白嫩又水灵,眸光流盼,如出水芙蓉,而那披风下隐隐将细腰束得盈盈一握,柔美绰约。 “大人,您不能进!待奴通传了才能进的,大人。” 外面院子里响起守院丫鬟的声音,沈知珉往外看去,不知为何,越到回京的日子她越是心里发慌,却又说不上出来那种感受。 “小姐,我出去看看。”阿集瞥了眼外面院子里的来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女子家的院子能是随便闯的吗?! “等等!”阿集疾步拦住院子里的两名男子,看去他们面孔极生,阿集确定平常府中不曾见过他们,不禁退了一步,谨慎几分:“你们是?” “府内有事,不宜再留各位,还请诸位今日便离开吧。”两位男子是暗伏于府内的隐卫,所以平常不显于人前,方才接到费大人的指令,特来通传。 “什么意思?今日我们一直在府中,并未听说府上发生了事情。”阿集追问着:“两位大人,方便告知是何等要事吗?” 两名男子脸上带着悲痛,努力想隐于人前,不禁红了眼睛,声音沉重了几分:“公子在雁城外遭遇刺客,已经...…已经...…” 没等到阿集反应,沈知珉提着裙裳,从阿集身后走出,脸上一片煞白: “什么意思?” 阿集连忙去看小姐反应,只见沈知珉脸色已然没了血色,显然是听清楚了他们方才说的话。 “如今殿下遭遇不测,府上事情众多,不宜再留客于府上,还请沈小姐今日城门落锁前,离开吧。” 他们歉意地对沈知珉低了低头,转身便要离开。 沈知珉好似还听得不真切,她急急两步上前唤住他们,语气发颤,哽咽难言:“在哪?” 沈知珉不相信,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今日怎么会...… 听到回答后,沈知珉顾不上那摇曳的长裙,拖起一片落叶,将那抹蓝色刮脏得面目全非。 她觉得心里像有一块石头沉沉的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阿集见小姐红了眼眶,有些慌乱,忙跟上安慰道:“小姐别急,慢点,奴陪您一起去看看。”说着往商府门口去。 一路上,沈知珉紧抿着唇,蹙着眉,将眼底的泪水生生忍着不肯落,小手紧提着裙子,往日的台阶上一尘不染,偏而今日零落几处树枝,无人打扫。 再向庭院看去,寂静得不像话,只有簌簌风声贯穿整个商府大小角落,如今的商府冷清得更甚往日。 慌忙择路的少女被厚重的裙子绊得跌扑在地,阿集心疼地去扶,而沈知珉第一次觉得,这裙子是个累赘! 陵墓处横尸遍野,犹如地狱入口,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比前几日那场更令人触目惊心,裹着残破血衣的尸骸,血水横流,渗入层层泥土,而少女的水蓝色裙裳已经被血腥水染得蓝红相间,也透出几分凌乱破碎。 她慌乱将目光扫去,远处,费游满身血污,污渍斑驳的脸上遮掩不住地悲伤,他沉沉定在一具尸体前,满手的鲜血,好似刚将这一具从众尸堆里挖出般,十指还淌着血。 沈知珉踉踉跄跄地向前而来,欲要扑在这具尸体前,费游却手疾眼快地拦了下来:“沈小姐,您怎么来了?” 沈知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着费游:“商侑安在哪?!” 未听到费游回答,她不禁忍着泪,带着怒意吼道:“说话!” 少女的声音刺破耳膜,费游紧抿着唇,将牙齿咬着咯咯作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他重重一跪那尸体前面,沉沉自责道: “怪我,今日没有跟着殿下出门,我该死,我真该死!” 那具尸体苍白冰凉的尸体遍身是血,是无数刀箭口子,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为何会这样?” 沈知珉绷着弦,去触摸那具冰凉的尸体,瘦弱不堪的尸体上是沈知珉熟悉的衣服和发冠,她突然不死心地徒手翻过尸体,背后那道伤与前几日所受一致,沈知珉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脑海中努力想找寻些什么来证明这具尸骸并非是商侑安。 她头痛欲裂,阿集心疼地跪在她身边,抱着伤心欲绝的小姐,也哭出了声:“小姐别这样,您先起来好不好?” 沈知珉听不进周遭的声音,在痛苦的回忆中寻找着,她记得、记得他曾经说过,小时候,他的左末指断过,是一名老医给接上的,虽形同如初,却还是能摸出曲折之感来。 她像是找到了什么希望般,颤着手去探索,在触及那抹冰凉的畸形之感,犹如轰天坍塌般,觉得眼里一黑,天地旋转间,模糊了意识。 “小姐!小姐!” * 昏睡了两日后,床上之人才缓缓睁眼,眼神空洞般盯着床帐顶处,直到床榻处守候的阿集醒来,“小姐?您醒了?” 阿集瞬间起身,顾不上腿脚麻木,往外走去:“小姐您等着,睡了这么久该是饿了吧,奴去将粥端来,可熬了好一阵呢。” 可床上之人没有回应,只爬了起来,脸色惨白透了,一番虚弱动作下来就要出门去,被端着粥回来的阿集碰见,阿集忙将粥放下,拦住了沈知珉。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全,不能下床的。” 沈知珉抿着冷唇,挥开阿集的手,不发一言地往外走去,阿集见拦不住,便带着哭腔跪在沈知珉面前,这举动,终于让沈知珉看她一眼了,只是那双杏眸中,此刻满是泪水,无声而下: “阿集,我想再去看看,我不信。” 这一句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瞬间让阿集心软了下来,见着曾经风光娇贵的人儿,如今已是憔悴模样,阿集不禁先答应下来: “好,小姐,阿集陪你一同去,您先回屋将粥喝了好不好,算阿集求你了。” 那单薄的身影在阿集的劝说下回到屋中。 阿集将粥递上,沈知珉不发一言地接过粥,颤着瓷勺,将碗里的粥不声不响地一勺勺吃完,阿集就站在她身侧,看着此刻异常听话的小姐,心里莫名纠得很疼。 半响之后,她才抬头望向阿集,问:“可以了么?” 那抹单薄的身影踏进了那间既熟悉又充满陌生感的房间,这是商侑安一直居住的屋子,明明里面陈设未变,可那满屋的冷清,整齐的桌案上再没有堆落成山的书卷,榻上收拾地干净,一切好似不曾有人居住过一般。 模糊了他的痕迹。 沈知珉僵僵走到榻前,轻轻触了下被褥,冰凉的触感。 “阿集你说,这是为何啊?”沈知珉鼻间发酸,收回手时不忘将其抚平,有些茫然地走到窗边,盯着惊飞在树梢的雀鸟,回转环视着这里的一切。 这些时日,她哭过笑过,等到他愿意跟她回京了,可眼前的这一幕又好似提醒她,这一切是梦。 “是梦吗?”她恍惚间,有些分不清了,扭头问向阿集,凝集眶底的泪水糊了视线,悲凄中还夹藏着丝丝希望,语气喃喃。 重活一世,是梦吗?还是说她早已经死在宫里二十岁那年,现下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阿集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字,她该怎么告诉小姐,这偌大的商府此刻空无一人,那个被小姐心心念念却又不知好歹的少年,在前日已经死了。 尸体已然成灰,好似因身份原因连场大殓之事都不曾有,草草收尾,从此埋没消迹。 沈知珉坐于那张古老陈旧的书桌前,感受着他十年如一日的模样,明明她来雁城是为了与他有个能破镜重圆的机会,为何她苦心哀求的结局竟是加快了他的死亡? 为何会更改了重生路线?沈知珉将脸颊贴在那翻卷的书卷上,耳边隐约听着有力又锋利的字迹声,和那缓缓翻动的书卷声。 偶尔会伴着窗外叽喳的鸟声,或随风吹动舒润心脾,让人不忍离开。 就这样,沈知珉沉浸一人待了两日,商府里,就连费游也要进行最后的告别了。 两日不见的费游冒着胡渣,眸中褪去了严肃之感,多了几分颓废,在沈知珉看来,这样的费游才像是他手下出来的人。 想及此,沈知珉缓缓一笑,就这样看着定立于院落中央的费游,久而久之,思绪又开始飘忽了。 “我想去看看他。”她喃喃道:“他不愿回京的,你可有找个温暖之处...…” 费游抬头,望着商府的一草一木:“殿下说过,这一生的他就葬在这里,他所经历的、承受的,都随着他的生命而结束。” “殿下说,若有来世,他想与这里的一切都再无瓜葛,孑然一身便不会心有牵挂。” 费游的话随着商府的大门重重落在沈知珉的心里,那扇紧闭的大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将她的心落了锁,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竟是如此狭小,狭小得空气稀薄,让她透不过气。 “小姐?小姐!”阿集忙忙接着脸色难看的沈知珉,不见小姐说话,只觉手背滚烫泪水,阿集心间焦灼万分,这般下去可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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