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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78X年夏，西之都市中心爆炸事件后第三天，凌晨00：28分，「孙悟饭」的意识世界—

“呜哇啊啊——”

孙悟空的呼喊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回响。自他刚才看见了「悟饭」的遭遇后，他身处的意识世界顿时变得很不稳定，身体被来自正下方强大引力拖拽着一直往下坠落。下坠中的悟空挥舞着四肢，奋力地保持住平衡，他试图利用舞空术摆脱引力，却发现体内的气无法聚集。于是他环顾四周寻找落脚点或支撑物，他看见左边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在缓慢靠近——那是一道由浓浓黑雾组成的巨大黑墙，朦胧的墙体表面不断起伏，无数条细长的像是触手一样的东西隐藏在黑雾之中不断挥舞着。悟空感到一阵恶寒，随即看了看右边，发现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个高耸的漆黑峭壁，不见底的峭壁直插进高空的黑雾之中。底下吹来的狂风刮过悟空的眼睛，令他无法看清那漆黑峭壁上是否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但他还是尽力倾斜身体，让自己在下坠时逐渐朝峭壁那边靠近。

就在悟空挪动到离峭壁近十米的位置时，悟空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右手腕，突然从手臂传来的拉力使他的身体冲着峭壁方向猛地晃动着，差点撞上了峭壁上的黑色岩石。稳住平衡后，悟空意识到自己终于摆脱了下坠，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抬起头看了看拉住自己的是什么人。

那是从峭壁上的一个洞穴里伸出来的一只宛如枯木般细长又粗糙的漆黑的手。悟空有一瞬间对那只漆黑的手产生了不知名的厌恶，仿佛他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漆黑的手紧紧攥住悟空的右手腕，掐进了他的手臂肌肉里然后用力地向上扯，把他拉向峭壁上的洞穴口。在那只漆黑的手的帮助下，悟空手脚并用地抓着峭壁，奋力地爬上了洞穴前的小平台。

救上悟空后，那只干柴一样的漆黑的手缓缓松开了悟空的手腕。“哎、谢谢了……”悟空一边道谢一边趴在平台上大口喘气，这时他才注意到那只手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都是一样长的。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一个感情平淡、冷冷的嗓音从悟空的头顶传来，“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听见那陌生人的话语，悟空感到有点好奇，他从地上爬起来打量了一下刚才救了他的陌生人。站在悟空眼前的是一个十分高大、瘦削的男人，悟空猜想这人的身高似乎与比克差不多。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外套、黑色西装长裤和一双黑色皮鞋，他的一只手随意地塞进了风衣外套口袋，另一只手放在一个28吋的黑色行李箱的拉杆上。悟空抬起头看了看高大男人的脸，但那男人的脸藏在风衣外套的大兜帽里，悟空看不清楚。瞅着眼前这个神秘的黑色男子，悟空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头，他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好意或者敌意。

“你是谁啊？”悟空狐疑地问道，他不确定眼前的男人是敌是友，“听起来你好像认识我？”

“哦呀，失礼了——”男人说着将风衣兜帽放在脑后露出了自己的脸，并从风衣里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黑色名片递给了悟空，“我叫彼特，一名梦境旅行者，这是我的名片。”

看着男人的面庞，悟空有点出神地接过了名片——早前看到那男人的漆黑双手，悟空还以为他戴着一双黑色手套，直到看到那张脸，悟空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黑手套：自称彼特的男人的皮肤颜色宛如墨水一般漆黑，当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瞳与悟空四目相对时，悟空发现他就连眼白都是黑色的。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在如此昏暗的意识世界里看见这个全身漆黑又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悟空感到十分诡异，然后瞅了一眼手里的名片，那黑色名片上只有一行黄色的英文名字：

Petoh Talrayn。

“……呃，彼特是吧，你好啊。”悟空不会读名片上的英文，只好复述了男人的自称，“我是孙悟空，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说到这里悟空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但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果他有见过像彼特这样诡异的外星人，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我们并没有见过面，但我在其他人的梦里见过你。”自称彼特的男人说道，“我在第十一宇宙漫游时观看了不少人的梦境……你与你的伙伴在那场力之大会的表现实在是太精彩了。”

“欸？！真的假的？！”听了那男人的话语，悟空大吃一惊，“我们在第十一宇宙很有名吗？？”

“是的。尤其是你与吉连先生战斗时使用的那个银发化身，真是让人印象深刻。”自称彼特的男人咧开了嘴轻笑着，露出一排漆黑的牙齿，他这番夸奖使悟空感到有点飘飘然，“那场精彩战斗我在数百人的梦境里看了数百次，现在就是想忘都忘不了了。”

“这么说的话……”这时悟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下巴，眯着眼朝那男人问道，“你看过这么多人的梦，那你有看过吉连的梦吗？”

“噢，你是想知道吉连先生变强的秘密吗？”男人笑着点破了悟空的想法，悟空有点心虚地苦笑起来，“很遗憾，吉连先生在休息时极少进入深度睡眠……他不做梦的话那我也无法看到他的梦。就算看过了，我也不会白白透露给你。”

“我自己会找他问个明白的。”悟空搓了搓鼻子，冲着男人摆摆手，坚定地说道，“等我完全掌握了那个变身之后，我还要跟他再较量一次。”

“既然你曾使用过那个化身，你肯定能再次使用，你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男人用漆黑的双目直视着悟空的眼睛，缓缓说道。悟空隐约觉得男人那双黑眼睛宛如黑洞般深不可测，他感到有点不自在便避开了男人的目光。

“……话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对第十一宇宙不感兴趣了吗？”悟空转移了话题。

“因为力之大会的那场战斗，我对第七宇宙产生了兴趣，便来旅游了。”男人平静地回答道，“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你本人。原来你也喜欢在他人的梦境里旅行吗，孙悟空先生？”

“没有没有，这个嘛……”悟空迟疑了一会儿，他不太确定是否该向眼前的男人透露太多，这时男人冲着他摆了摆手。

“啊……没关系，我之前旅行时偶尔也会碰到像你这样无意中闯进别人梦里的人类，这没什么可奇怪的。”男人耸耸肩，他似乎已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但眼下这个梦境的情况有点复杂，孙悟空先生你还是别久留，尽快离开比较好。”

“你对这个梦知道些什么吗？”悟空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这个梦境的结构非常不稳定，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在于梦境主人自身，另一个则是异物入侵。”男人说到这里，伸出枯枝般的漆黑的手指了指远方的浓浓黑雾，“那黑雾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普通人类的梦境里，至于祂怎么进来的就不清楚了，我也没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那团黑雾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悟空顺着男人指的方向，看着黑雾问道。

“祂会逐步吞噬梦境主人的意识。我们现在身处的峭壁就是梦境主人的意识的一部分，而你刚才应该是位于离这里稍远一点的地方吧？”男人估计了一下悟空坠落前的位置，指了指斜上方的高空，“在你掉下来之前，那里还未被吞噬，随后一眨眼就崩毁成我们脚边的无底洞了。也许梦境主人自身也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让那团雾加快了吞噬的速度。”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解决那团黑雾呢？”意识到「悟饭」的情况十分不妙，悟空感到有些焦急。

“很遗憾，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黑雾的吞噬是不可逆的。”男人耸耸肩，避开悟空的目光盯着地面，斜靠在身侧的黑色行李箱上，用干枯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擦着风衣外套上的纽扣，“悟空先生你作为旁观群众，或许还能趁梦境主人的意识仍未消失前继续探索一下，但最好赶在黑雾追上你之前离开，不然你也会受到波及，与这个梦境一起被吞噬——”

“怎么这样……那我除了瞎逛和逃跑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悟空听了男人的话语顿时泄了气，但他仍没有放弃拯救「悟饭」，“既然黑雾解决不了，那我还能救救悟饭吗？”

“悟饭就是这个梦境主人的名字吧。至于他……相比成年人，处于青春期的少年的精神世界本就不稳定，因此他的梦境结构就更不稳定了……”男人摸了摸下巴思忖着，盯着地面自言自语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你只是作为旁观群众，没有多少选择。”

青春期？男人这番话顿时让悟空觉得十分违和：「悟饭」怎么看都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与青春期这三个字相差甚远，但这并不是重点——

“‘我只是作为旁观群众’？”悟空挑了挑眉毛，“那如果我不想旁观呢？”

悟空话音刚落，站在眼前这个高大、瘦削的漆黑男子改变了站姿，他不再斜靠在那个行李箱上，站直了身子，俯视着悟空的脸。悟空下意识觉得那个男人身上的压迫感顿时增加了数倍，他悄悄地往后挪了一步，拉开自己与那男人的距离。

“你要改变这个梦吗，孙悟空先生？”漆黑的男人用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盯着悟空，冰冷的腔调里不带任何感情。

“……嗯，如果这能救悟饭的话。”悟空严肃地说道，“看来你是有办法的吧？”

“这确实是一个可选项。”漆黑的男人平静地回答道，“改变梦境的话，一定几率能使梦境的主人振作起来，减缓黑雾吞噬的速度。只要梦境主人从梦里醒过来，你自然就能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了。”

“你也是要离开这里的，不是吗？”悟空追问道，“而且你知道不少东西，我们一起合作的话，就能救下悟饭然后一起逃出去——”

“很抱歉，孙悟空先生，恐怕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继续呆在这里了，本来在救下你之前我就打算要离开的，因为我在现实有些急事要处理一下，更何况这个梦境不太安全。”漆黑的男人摇摇头，无奈地摊开手，“如果你想现在就离开这个梦境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离开，大概花个十五分钟你就能醒过来了。”

“我就这么逃出去的话，悟饭会有危险。”悟空的表情暗淡了一些，既然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不愿合作，那他只能独自面对，“彼特你有急事的话就先走吧。”

悟空说罢，不再面对那个自称彼特的男人，开始环顾四周。他观察了一下自己身旁的那个漆黑的洞穴周边，看到地上有个已经熄灭的简易火堆，看来那男人刚才就在这里歇脚。全身漆黑的男人安静地看着悟空的背影，然后叫住了悟空。

“这样吧，我倒是有一个方法，能让悟空先生你获得改变梦境的力量。”男人的话语使悟空停下了前往洞穴的脚步，“如果你在探索中遇到了无论如何都要改变梦境的情况，你可以到那时再行动，不必现在就做决定。”

“是什么方法？”悟空转身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男人问道。

男人没有作声，他弯下腰将身侧的那个28吋行李箱平放在地上，然后将箱子打开翻找起来。看着男人翻找东西的模样，悟空试图偷瞄行李箱内部，但男人的高大身躯和掀开的行李箱盖子把箱子内部遮挡了大部分，悟空看不到箱子里的内容。约莫半分钟后，男人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后合上了箱子。自称彼特的男人站起身朝悟空走去，对着悟空打开了自己的手心。

一颗用塑料包装袋包裹着的、弹珠般大小的灰色小球出现在漆黑男人的手心里，看上去像是一颗糖。看着糖球的颜色，悟空虽然猜不透那是什么味道，但他觉得这糖肯定不怎么好吃。

男人收拢手心抓住糖球后伸向了悟空，点头示意悟空接住。悟空伸手接住了糖球，正当糖球的塑料包装袋碰触到他的手心时，悟空瞥见自己的手掌心皮肤上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一串用不知名语言撰写的文字浮现在他的手心里，然后一眨眼就消失了。悟空一脸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了男人那双黑洞一般的眼睛。

“当你下定决心要改变梦境时，吃下这颗糖，然后念出你手掌心里的咒语。”全身漆黑的男人用冰冷的口吻对悟空说道，“那段咒语你现在是看不懂的，吃下糖后你自然就能念出来了。”

“这糖吃下去应该不会闹肚子吧？”悟空干笑了两声，漆黑男人的口吻让他觉得不太自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收下。

“如果你不需要改变梦境也能顺利地让梦境主人振作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男人笑了一下，漆黑的牙齿从他的嘴唇之间若隐若现，“就当它是一个应急用的小玩意吧。你不使用也没关系，等你醒过来后它自然就会消失了，毕竟这只是一场梦，不是吗？”

“……嗯，那就谢谢了。”悟空虽然觉得灰色糖球有点可疑，但那男人的话不无道理，便把糖球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指了指身旁的洞穴，“你之前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吧，这洞穴后面是什么呀？”

“这个洞穴通往梦境主人的意识世界，暂时还未被黑雾吞噬。”男人回答道，将平放在地的行李箱拉起来，看起来准备动身离开，“但这里边是个充满分岔路的大迷宫，探索要花不少时间……当然，你可能会遇上一些特别的东西。”

“比如说？”悟空扬起眉毛。男人听罢朝悟空走了过来，弯下腰靠近悟空的耳朵，像是要和悟空分享什么秘密。

“你进去后，如果看到某个山洞前的地上有一盏只有一半油的油灯、一个坏掉的收音机、一些旧包裹和一个旧记事本，你就进去洞里，会有收获的。”男人对着悟空耳语道。

“？？？”男人这话使悟空摸不清头脑，悟空本想再问些什么，但那男人已经朝他的行李箱走去了。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战胜未知才是探险的一大乐趣，悟空先生。迷宫的具体情况还是请你自行摸索。”自称彼特的漆黑男人朝悟空挥手示意，拉上他的行李箱，将风衣外套的兜帽拉起来盖住他的头，“我该离开了，祝你好运。”

“好啊，我们说不定能在现实世界碰头呢。再见咯，彼特。”悟空笑着向男人挥手道别，随后转身朝洞穴走去。自称彼特的漆黑男人站在原地，目送着悟空走进洞穴。正当悟空的背影完全没入洞穴内的阴影，漆黑的男人阴险地笑了起来，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然后转身面向前方的深渊。

“——拥有天使之力的人类啊，我很期待与你再次相会——”

全身漆黑的神秘男人轻声呢喃着，拉着行李箱走向悬崖边缘后纵身一跃，消失在无尽深渊的黑暗之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