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攸宁归还了玉镯、拒绝了姬玉衡后回来和叶嘉桓一起坐下吃饭。 叶嘉桓给她多夹了几道菜,嘱咐她多吃一点儿,不然姑母会担心。 赵攸宁一边吃着一边听他唠唠叨叨。 “对了,你的那个侍卫,我已经派人回禀皇后娘娘,赐他脱去奴籍,授八品副尉官衔,赏黄金二百两,白银一千两,再派他去戍守皇陵。” 赵攸宁脸色蓦然一沉:“驻守皇陵?谁让你擅作主张的?” 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才俊去守皇陵等同于让他前途尽毁,永远只是个芝麻小官。 “表哥是为你好。这样危险的人搁在身边,说不准哪天会反咬你一口。”叶嘉桓不紧不慢道。 赵攸宁一拍筷子:“裴复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一个奴隶出身,小小年纪就懂得滥杀无辜,凶狠残忍,心机深重,城府莫测,这样的人我怎么放心留在你身边,你母后怎么放心。” “裴复是我的人,我的人做错了事情我自会管教处置,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表哥你别忘了,我是公主!我是君你是臣!” “表哥是为你好,你居然拿君臣身份来压我!” “是你先多管闲事!” “你到底中了什么邪这么包庇他!” 眼看两人吵了起来,引来周围人的瞩目。 绿翘连忙劝架:“公主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你们可是亲表兄妹,不至于此。” 叶嘉桓气得甩了袖子离开,没好气道:“你好好想想吧。” 赵攸宁心里也窝火,一把打翻了酒壶,转身大步离开,绿翘想跟上去被她厉声喝住。 “别跟着本公主!” 绿翘被吓得缩着脑袋立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公主哪里是在生表哥的气,分明是在生裴复的气。裴复这个榆木脑袋到现在还不来找公主! 河岸边邓铮酒足饭饱,瞧裴复只吃了几口干粮,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裴复,好兄弟,别这副样子,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你喜欢公主,要么拼尽全力想方设法把她娶到手,要么就长痛不如短痛当机立断放弃公主。” “你说得这般潇洒,可我有我的难处,需要顾虑太多事情……”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哪儿来那么多顾虑,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到头来什么也干不成。” 邓铮拍拍胸脯:“就说我吧,我父母死得早,是哥嫂辛苦把我带大的,当时投军哥哥不同意,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得了凌大哥赏识做了个帐前小将,挣了军饷寄回家,想必哥哥也不会太生气。 刚刚收到消息,突厥大肆举兵攻打边境。我已经打算好了,等送公主回到京城看望兄嫂之后我就去西北,杀敌立功,再挣个功名好衣锦还乡。 你看看你,一身好武艺,又计谋过人,倒不如跟我一起去西北建功立业,怎么样?” 邓铮的话让裴复心生波澜,还未来得及多想忽然听到有人唤他。 “裴侍卫——” 绿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裴侍卫,可找着你了。公主她为了你跟叶大人吵了一架,气得不得了,一个人跑到林子里去了,你还不快去找公主。” 裴复急切道:“绿翘,你怎么能放任公主一个人离开,速速带人去找公主。” “啊?是!” 邓铮带着绿翘去召集人马,裴复一个人先跑去找公主。 赵攸宁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树林深处,这里冷僻萧瑟,静的吓人。 忽觉后背发凉,赵攸宁转身打算原路返回,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帕子捂住口鼻。无尽的恐慌袭上心头,赵攸宁拼死挣扎,渐渐没了力气才意识到帕子上下了迷药,但为时已晚,她实在抵抗不住药效昏昏噩噩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攸宁终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绿翘一张喜极而泣的小圆脸,赵攸宁这才放下心,原来自己没有被坏人抓走。 “公主,你可算醒了。” “我不是明明已经被迷晕……” “幸亏裴侍卫来得及时,救了您,那群刺客还被活捉了,他们还想服毒自尽,被裴侍卫逮个正着,一个也没让他们死。” 赵攸宁扶额坐起身,环顾四周,是一间陌生干净的房屋:“这是哪儿?” “这是最近的驿站,公主您一直昏迷不醒坐不了马车,叶大人吩咐先把您送到这儿休息,等您醒了再回京。” “那群刺客可审问出他们是谁派来的?” “打也打了,还把他们分开审问,就是问不出来。” “搜过他们的身吗,有没有书信或者其他可疑的东西?” “启禀公主,没什么可疑之物,只搜出了一些个暗器。” “暗器?” 绿翘马上拿了暗器过来,赵攸宁接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铜色勾云纹让她眸光一定——原来是他。 这个狼心狗肺的赵璟宁,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你母亲,你竟然恩将仇报。若非她看过小说,知道赵璟宁的死士所用暗器有什么纹饰,还真不知是谁三番五次害她。 “禀公主,还是将他们带回京,交给刑部严刑拷问,不动大刑他们是不会招的。” 赵攸宁不以为然,赵璟宁的死士忠心耿耿,再可怕的刑罚估计也问不出来。 “不用了,先把他们押下去好生看管,不准他们死了,等回了宫我还有用。” “公主,那个裴侍卫他又救了您,您不如……原谅他吧。” “这是原则问题,就算他救我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能原谅他。他现在人在哪儿?” “既然公主还不肯原谅他,何必要找他呢,见了面您也心烦,倒不如不理他,让他多难受几天,等回宫之后再理会他。” 赵攸宁心烦意乱,叹气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绿翘点点头:“公主,您好好休息吧,奴婢给您做些好吃的来。” 赵攸宁在驿站休息了半日便启程回京了。 浩浩荡荡的车驾缓缓驶向宫门口,周围的百姓纷纷退让。 赵攸宁坐在华丽的马车上探窗四处望了望,疑惑道:“裴复呢?我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去把他叫来。” 绿翘小心翼翼道:“公主,裴侍卫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哪儿了?” 绿翘扑通跪下道:“裴侍卫主动找叶大人请求跟随凌将军的军队去往西北戍守边疆,已经走了两天了。” 赵攸宁登时怒不可遏:“他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我先斩后奏!去把他给我追回来!” “公主,已经到宫门口了,您还是先回宫,之后再从长计议吧。陛下和皇后娘娘还等着您呢。”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是叶大人和裴侍卫不让奴婢说。” “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他们的丫鬟,真气死我了。” 纵容有天大的怒气现在也没地撒,赵攸宁只得先进宫拜见父皇母后,之后她还得找某人算账。 赵攸宁在景德宫和陛下皇后相见说话,一直待到午时一家人一起用了午膳,赵攸宁又陪着赵徽宁一直玩到傍晚,吃了晚膳,哄着小家伙睡了觉,之后才回了自己宫中。 是夜,凉风吹拂,轻云蔽空,没有一点星光,月亮也像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偌大的皇宫,安静得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除了巡夜人拎着灯笼四处巡视,其余人都在静静酣睡。 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身影悄悄走进一处宫苑。这里是秦王殿下的住所,他自从被封为秦王后就出宫立府而居,但近几个月因为代陛下监国,为行事方便便住回了宫中。 殿内,赵璟宁正在批阅奏折,明亮的烛火照在他的五官上,趁得人更加立体俊朗。 “皇姐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赵攸宁摘下斗篷,露出明媚的脸庞,只是神色严肃冷漠,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安静得只能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赵璟宁起身放下笔墨,绕过桌案走过来恭敬行礼。 “皇姐有话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赵攸宁看着他一副安然无事的样子,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好你个恩将仇报的赵璟宁,本公主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 赵璟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懵了,这响动也惊动了门外守卫的侍卫,纷纷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赵璟宁吩咐道:“本王无碍,都下去吧。” “皇姐,这是何意啊?” 赵璟宁摸了一下嘴角,怒视着赵攸宁。 赵攸宁毫不畏惧地抬眸与其对视:“两次,整整两次!第一次是你派人在本公主从行宫回京城的路上设下埋伏。杀我不成,又下第二次黑手,本公主福大命大,逢凶化吉,把刺杀我的人全给活捉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痛痛快快地质问完她毫不客气的在一旁坐下。 “皇姐,刺客亲口承认是本王的人?” “本公主料到你不会轻易认了,不过你以为我是亳无把握就来找你的吗?我这就把刺客和证据带到父皇面前,看父皇如何处置,别说你还没坐上太子之位呢,就算是已经坐上了,本公主也能把你拉下来。” 赵攸宁目光凌厉,语气强硬不容置疑,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赵璟宁眼底闪过错愕、震惊、难以置信的光,但紧接着他就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皇姐,本王做不做太子,于你而言又有何损益?本王很好奇,你究竟想要什么?” 赵攸宁冷哼一声:“本公主自始至终想要的都很简单很肤浅,平安喜乐,荣华富贵,还有一条婚恋自由。可你要杀我,我为了自保,可以不惜鱼死网破。” 二人僵持了几秒,赵攸宁利落起身就要走,赵璟宁一把拦住她:“且慢,皇姐,事情是本王做的。” “承认了。” “本王并没有派人杀你,本王只是命人劫持你,想弄清楚一些问题而已。” 赵攸宁微微一愕,裴复曾说过他怀疑刺客没有痛下杀手,莫非他真的不想杀我,而是另有所图? “你想弄清楚什么问题,现在本公主人就在你面前,你亲自问吧。”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如果不病死也会被父皇赐死的。父皇有立你为太子之心,嫌你母亲林氏身份低微,想去母留子,我曾向父皇求过情,可父皇铁了心要她殉葬。” “母亲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病故,皇姐又为何要亲自去行宫安排本王母亲下葬之事?” “你怀疑是本公主杀了你母亲?”赵攸宁恍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你本就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又误会我派出刺客,害得本公主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又欠我一个人情,看来我只要上阳封地不太够啊。” “本王什么时候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赵攸宁懒得多费口舌,大步扬长而去,一边走一边道:“问问陈敏彧,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翌日,赵璟宁见到陈敏彧带来的母亲亲手所写的信件,方才明白赵攸宁那一番阴阳怪气的话是何意。 “这么说,母亲安然无恙,本王错怪了她。” 陈敏彧点点头,道:“殿下,之前臣与华容公主瞒着您是害怕走露消息,只有您相信了生身母亲亡故旁人才会相信。万不得已,望殿下恕罪。” “本王明白。” “公主还让臣告诉您她已经原谅殿下了,只是她还提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除了上阳封地,上阳以及上阳以北六郡的兵权要给她。” 赵璟宁狠狠皱眉:“什么?兵权!她疯了不成?六郡的兵马少说也有十万。她若是想当皇帝可以直接同本王说。” “臣也向公主询问商榷了一番,可公主发了好大的脾气,根本不容拒绝。” “赵攸宁,她何时变得这般贪恋权势,不过是个公主,要再多的权利又有何用?你且再去商议,修建府邸,增加年俸,赏赐金银珠宝,用这些条件说服她放弃兵权。” 陈敏彧面露难色:“只怕公主不肯答应啊。” 赵璟宁活了十几年,从未把这个愚蠢任性的皇姐放在眼里过,可眼下正是她让自己头疼不已。 “那你说该怎么办?” “依臣之见,眼下您还不能和华容公主翻脸,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决不能出一丁点儿差错。不妨先答应了她,等日后您皇位稳固,找机会寻个差错削了她的兵权,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赵璟宁沉思良久,无奈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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