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拜师陶明山,她是小十二,他是老五。 一“老”一“小”,其实也只差了六岁,可于她而言,他那个牵着她的手长大的人,亦师亦友亦兄亦玩伴,教她习武读书,陪她游山玩水,打马赏花。 “师兄,我想吃元宵。” 傅宁珞闷闷道。 高大的身影在她身边坐下,大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师兄给你买。” “没有福气。” “师兄给你放福气。” 傅宁珞吸吸鼻子,没出息的软弱,就是不服气。 她年年都吃有福气的元宵,凭什么今年没有。 “姑娘,徐州给您送节礼了。” 正娇气着,她院子里的王婆子抱着箱子走进来了。 傅宁珞忙压着卢景生躲在屋檐后,自己下了屋顶,接过箱子,让王婆子下去了。 等人一走,卢景生就跳了下来,落地时踉跄几步,低低咳嗽了起来。 “师兄,你受伤了?” 傅宁珞忙扶着卢景生进屋,屋里很黑,点上油灯,这才扶着人坐在矮塌上。 矮塌上铺了一张毯子,坐上去又软和又舒服,旁边还放着一个白色长毛绵羊布偶,做的十分可爱。 卢景生忍不住拿起来把玩,这种可爱玩意儿山上没有,毕竟都是一群大男人,没谁会做这些。 卢景生点点布偶的鼻子,揪揪布偶的耳朵,傅宁珞看不过眼,抢过来扔到另一边,这布偶是许涟专门做来给她捶的,好发泄她的暴脾气。 但因为做的太可爱,傅宁珞没舍得打,摆放在塌上抱着玩。 傅宁珞拿灯凑近了卢景生,只见他脸色苍白,可灯火昏暗,有些看不真切。 “伤哪儿了?你是不是又和别人打架了?” “无妨,一点小伤,京城元宵节很热闹,我陪你去逛逛。” 卢景生把油灯接过来放到一边,他赶来就是为了陪小姑娘过元宵节的,这么热闹的日子,也不知道她怎么一个人躲在屋顶,刚刚瞧见那一幕,他心都揪了一下。 以往在山上,这丫头笑的最欢畅,人来疯似的提着灯从山这头跑到那头,全挂上了花灯,害得他们大晚上睡觉前还得收灯,免得走水。 下山了下山了,反而一个人过节。 卢景生要起身,傅宁珞按住了,“我看过了,没什么好看的,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真没事,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嵩山积雪,他强行下山,不小心滑下了山崖,受了点伤,原本好好养几日就好,可他急着赶路,伤势变重,才总是咳嗽。 傅宁珞才不信他的话,直接上手把脉,卢景生也由着她把,心里还乐呵,这丫头医术只懂点皮毛,能把出什么好歹来。 傅宁珞技艺确实学的还粗浅,只感觉到手下的脉象时快时缓,还有些虚弱,但具体有多严重她还真看不出来。 手指下的手腕一阵冰凉,傅宁珞烧了壶水,灌了个汤婆子塞在卢景生手里,又拿了颗治伤的药丸,“先吃一颗这个,等明日给你找个大夫瞧瞧,开些对症的药。” 卢景生抱着汤婆子,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张嘴等着投喂,他自己也有这治伤药,毕竟都是出自他那神医二师兄之手。 可他没想到他师妹如今越发粗鲁了,直接把药扔进了他嘴里,差点没把他呛死,卢景生喝了口水咽下,不太想动弹了:“去买元宵吧,给你打造了福气。” 傅宁珞立即乐呵了,卢景生有一钱有人,每次都请好工匠打造银锞子,她都收藏了一罐各式各样的“福气”。 傅宁珞没钱,又好面子不肯问卢景生要,怕被笑话,从柜子里拿了一方新丝帕,换了两碗元宵回来。 软绵白滑的元宵沉在清白汤底,卢景生把请工匠打造的银瓜子塞进元宵里。 每一颗都塞了一个,整整十四个。 傅宁珞就眼睁睁看着他塞,塞一个数一个,数够十四个才拿勺子吃起来。 这么多钱,都是她的啦。 傅宁珞乐滋滋吃汤圆,每吃一颗,就吐出一颗银瓜子,然后数一声“一钱银子,两钱银子。” 十四颗银瓜子,一两多银子,落在盘子里,叮当响个不停,竟也十分悦耳。 “师兄,今年我吃了十四个福气,明年我要吃十五个。” 卢景生:“等你一百岁了,就吃一百个。” 傅宁珞:“……一百个还是有点多了。” 说完又乐了,普通人活到六十岁就不错了,她师兄让她活到一百岁,那不老的眼睛都看不见,牙齿都掉光了。 吃完元宵,傅宁珞开始拆刚收到的节礼,全是徐州的朋友送的,丝帕,衣裙,首饰和吃食,都不多贵重,却应有尽有。 傅宁珞翻出一包牛肉干,边吃边感慨,“京城牛肉和鹿肉特别抢手,我爹说等过年再买点吃。” 卢景生忍俊不禁,不明白傅文清都做到三品大员了,为什么还是这么贫穷,但无论如何,他着实有些同情这位父母官。 吃着牛肉干,傅宁珞拆信,三十几封信,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元宵快乐”,傅宁珞抱着信躺在塌上,虽然她今年在异乡,但依旧很快乐啊。 最底下那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师兄”二字,傅宁珞悄咪咪瞅了一眼卢景生。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卢景生慢条斯理吃牛肉干,灯火摇曳,照射在他脸上,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原本有些锋利的眼角此刻微微敛起,像是一把绝世宝剑温顺的待在自己的古朴剑鞘内,不带一丝锋芒。 傅宁珞心想,出色的外表加上淡泊从容的气质,难怪总能轻易获得女孩们的芳心,想驾驭他这把宝剑。 “怎么这么看着我?” 卢景生抬起眼皮,许是因为心情好,从进门开始,他嘴角总是带着浅浅的弧度,连声音都透着柔和。 傅宁珞嘟囔道:“看你受伤了有点稀奇。” 说完就见对面的人定定望过来不语,傅宁珞心虚的移开视线,干嘛像看负心汉一样看着她,她又没做什么。 翻了个身,傅宁珞趴着拆信,里面是一封信纸和一个小布包,信纸上只写了四个字“元宵快乐”。 字迹温和端正,可以想象得出,那人在写时,是带着多少的认真去写的。 傅宁珞抚着这四个字,最后撒气似的把信塞进信封里,又把布包拆开了,只见手里躺着一支晶莹剔透的梨花玉簪。 一看就不是凡品。 傅宁珞毫不意外,每年她师兄都会送她许多玉饰,小时候是玩具,大了就送首饰,大大小小都存了十几件了。 傅宁珞喜欢玉和银,她自己买不起,都是别人送的,一大箱子宝贝,说是珍藏,其实都是落灰。 傅宁珞将信连同那支不凡的玉钗一起放进了衣柜里的檀木匣子里。 里面已经放了厚厚一叠信,还有各种首饰。 傅宁珞锁好箱子,一转身,就见原本坐在塌上的人到了她身后。 傅宁珞拍着胸脯,“走路就不能出点声?吓死人了。” “这就是你的礼节?”卢景生眸色沉沉,“不回信?东西也都锁进箱子里?” 傅宁珞心虚,嘴硬道:“没有不回信,只是暂时不回,我没钱,送信也要钱。再说了,你现在都到京城了,我还写信做什么,你看我也没给徐州写信啊。” 越说底气越足,她确实没钱。 卢景生还不知道她被罚的事,只当这是她的借口,十四岁的姑娘了,还像个犟脾气的小孩,梗着脖子始终不肯轻易认错。 卢景生清浅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顶。 “不生气了好不好,师兄的亲事退了。” 傅宁珞昂着的脖子瞬间垂了下来,垂着脑袋道:“没生气。” 傅宁珞是愧疚的,她师兄都二十岁了,本该成家的,可惜被她耽误了,若不是他娘给她写信,她都不知道自己师兄还遵守着小时候那个玩笑似得诺言。 她那时候还不足十岁,被人怂恿说喜欢他,大家都笑话她丁点大不知羞,也没当回事,偏他玩笑似的承诺,等她长大,要是没有喜欢的人再娶她。 可现在的她不是小孩子了,他娘亲给她写信,说为了那个承诺,他把家里定的亲事给退了,傅宁珞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独立面对生活了。 然后,卢景生不明白她复杂的心思。 女孩心,海底针,再文韬武略智谋过人的公子,也有不懂女孩子心思的时候。 卢景生叹惜。 “珞珞,师兄现在不懂你了。” 好像自从她十一岁以后,他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小姑娘越长大,心里就越藏着事,不像小时候,有的吃有的玩就开心了。 他一直以为,她是怪他忽然定了亲,所以躲着他不肯回信,可再见到,小姑娘似乎又不是因为这事,她都没问过和他定亲的女孩是什么人,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的接受这件事。 可就是忽然疏远了,如果这次他不来,连一封节日问候的信都收不到。 六七年的同门情谊,似乎转眼也就淡然了。 傅宁珞揪着裙角,呐呐道:“女孩子长大了都这样,你一个大男人,懂女孩做什么嘛。” “或许吧,你现在总喜欢把心思放在心里,有什么事,也总是自己去扛,好像没有师兄,你也能过的很好了。” 说到这里,卢景生怅然,他只是有些不适应,他的小师妹是他一直陪着长大的,武功,学问,就连骑马都是他扶着遛的第一弯,可现在小姑娘没有他照看,也能飞的很远了。 “师兄,你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我都不适应。” 傅宁珞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挠挠脑袋扶着他坐下,两人一年没见,就不能开心点? 卢景生满腔感慨被她一句话全说没了,顺势坐下来,聊起家常话。 “听说你现在当官了?”卢景生问。 傅宁珞骄傲:“五品司直,天下独一份,你羡慕都羡慕不来。” 卢景生笑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道: “我不羡慕,我听说你和人家打架,打架还没打赢,现在屈居对手之下。” 他其实知道的不多,刚进城打听了她家的位置,就找了过来,这丫头如今还挺出名,就是……名声有点凶。 被提及糗事,傅宁珞羞恼,“那又如何,那家伙也没在我手里讨着好,下次他再敢和我作对,我还和他打。” “你这是不想着和解了?” “我为什么要和解?” 卢景生就语重心长的劝说:“你别总是凶……” “凶?”傅宁珞大怒,“你说谁凶!” 卢景生:“我说会徽…..” “会徽?!”傅宁珞声音更高昂了,要不是院子里没下人,否则此刻全听见了。 傅宁珞板着小脸:“卢景生,你老实交代,和韦涧素什么关系?” 卢景生咳嗽一声,“我们是朋友,他舅舅是我们卢氏人。” 傅宁珞脸更臭了,她师兄不提,她还真快忘了他也是卢氏中人,毕竟她师兄从没为卢氏做过什么,还有意淡化这一点。 倒是韦涧素那厮,因为母亲早年过世,很受他舅舅卢侍中的疼爱,称得上是半个卢氏人,从他一个人入京到大理寺任职,就被卢侍中接到卢府去住了。 “卢景生,本姑娘有言在先,你要是站在姓韦的那边,本姑娘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傅宁珞很记仇,韦涧素如今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他们俩意见不合,早晚还得打架。 傅宁珞从小到大乖巧是真乖巧,打架也是真打架,想让她不战而屈,那是不可能的。 卢景生也知道她这性子,更知道她嘴上说的比谁都硬气,但真打起来时,又要生闷气他帮别人不帮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做官了,小姑娘气焰越发上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卢景生抬手捏着她圆嘟嘟的脸,不轻不重的教训:“你都是大理寺司直了,怎么还这么小鸡肚肠的?会徽是个不错的人,他很受李大人看重,你再这么张牙舞爪的,小心李大人给你穿小鞋。” 傅宁珞一把拍开捏在自己脸上的手,“卢景生,我的脸都被你捏圆了,你再捏,我就告你登徒子。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偏着韦涧素说话,本姑娘不怕他。李大人现在承了我的情,明面上不会针对我。” 卢景生被拍开手也不生气,反而被她现在这男大女防的话逗的一乐。 他们拜师的陶明山很高,小姑娘小时候喜欢背一背篓吃的回山,爬不动了就坐在山腰喊,让他们去接她,他们师兄弟每次都要背她上山,那时候只顾着自己舒服,不想着防谁了。 这大了大了,捏个脸都要被说登徒子了,她那张脸从小到大都肉嘟嘟的,现在又还没长开,自然还圆了,却怪他捏的。 卢景生越想越乐,以后回山了,他就和大师兄他们说,她自己的楼别管了,随它落灰,免得他们进去打扫,还要被怪罪进了她大姑娘的屋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丫头也真是人精,和韦涧素前脚打架,后脚人家就进了牢房,若不是听说犯人是众目睽睽之下在公堂上自尽的,他都要怀疑这丫头做了什么。 听他提起这事,傅宁珞喊冤,她什么也没做,周冒就自己死了,害的外面的人都以为她做了什么,名声都败坏了。 如果这是周冒的目的,傅宁珞十二分服气,可是不是,人家还想重生呢。 “周冒背后肯定还有人,小二说他身上有沉香味,那本百病集也有,他死之前还说要回来找我,这么信心满满,说明他可能已经得手,我怀疑那本医书被调换了。” 说到这里,傅宁珞又问道:“那件九天玄女瓶你放哪里去了?小心人家找上你。” 卢景生沉吟,那件九天玄女瓶是五年前他父亲的好友吴先生送的,瓶身润□□美,比玉还漂亮。 当时吴先生还笑称这花瓶有个故事,说瓷瓶烧制而成时,刚巧天上流星划过,瓷瓶洁白润透,映照了这一美景,就如同流星落在了瓷瓶上。 因瓷瓶上的玄女惟妙惟肖,仿若真人,于是有老人笑称,是天上的九天玄女看见了这个瓷瓶,见之心喜,神魂栖息在了这上面。 不过神女休息,不可打扰,除非用传世古方,千金方上面最好的药方泡浴才能唤醒沉睡的玄女。 这其实就是一个自创的民间神话故事。 卢景生只当笑话听,但瓷瓶确实很好看,于是拿回了山上摆在他家小师妹的房间当摆设,没想到小丫头听信了这故事,非要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有玄女神魂。 卢景生是个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读书人,气小宁珞小小年纪不务正业偏信鬼神,于是把这个九天玄女瓶带回家了,后来这个瓷瓶好像被他母亲拿去插花了。 卢家虽然隐居在高山上,但山中并无多少护卫,要是让对方找上门,实在危险。 卢景生决定修书一封回老家提醒一下父母。 “那周冒背后的人可有线索?” 傅宁珞摇头:“小池子查到他中的丹毒,小二也说他过年回来后有烧香的味道,应该和道家有关。” 可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道观不知道多少,更别提还有私家信道炼丹的,这要怎么查嘛。 傅宁珞撑着脸颊郁闷。 也不是说不能查,主要是人手不够,她没有人手,大理寺也不会给她太多人手查一个已经完结的案子。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透露她把别人的尸体剖了,毁尸也是有罪的。 聊完这事,傅宁珞打了个哈欠,“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送我去附近的客栈吧。” 傅宁珞又问:“飞鱼呢?” 飞鱼是卢景生的小厮,寻常时候都会跟在卢景生身边。 “他没下山。” 嵩山积雪数日,踩上去能没过膝盖,连卢景生这么一个武艺高强之人下来都摔了一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飞鱼只眼巴巴望着他走,哪里敢下来。 “那你住我书房,那里有张塌。” 傅宁珞轻哼一声,卢景生臭师兄就是故意的,明知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带着伤去客栈,还说这话。 她一副施恩的态度,卢景生也不在意,如同傅宁珞所猜想的那样,他来了就没想过走,到了他师妹的家,不住这儿岂不是拿自己当外人么。 卢景生没把自己当外人,傅宁珞也没把他当外人,可再不是外人也是外男,哪有外男住在未出阁的女孩院子里的。 这家伙还以为她是小孩子呢,只要敲门就可以进她屋,没应声还要进去揪她起来。 傅宁珞满腔腹诽,带着卢景生去了隔壁。 傅宁珞的小书房就在她闺房旁边,说是小书房,里面的空间其实很大。 傅宁珞搬进来后只买了一个书架,一张塌和一张书桌,都靠边摆着,中间空落落的还能放下两张大桌,可见其大。 因为没有摆放其他陈设,看起来很简陋,傅宁珞却觉得很好用,不需要费心打扫,她经常拿这间房当膳堂吃饭。 卢景生生□□洁,看不得脏乱,进了书房就闻到了烟火味,一把揪住了殷勤扶他坐下的傅宁珞,“赶紧给我打扫,你这是书房啊还是伙房?” 傅宁珞自知理亏,蔫头耷拉的燃了一盆碳火放在他脚旁,里里外外打扫起来。 她一点都不觉得味道大,总共才在书房吃几顿饭啊,要怪就怪从公主府带回来的鸡汤太香了,熏得屋子里味道散不去,但再散不去,也只是残留了少许气味,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到这个屋吃过饭。 偏她师兄狗鼻子似的,什么异味都能闻到,穷讲究。 傅宁珞一边暗骂自己师兄事多,一边将书房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才扔了抹布坐下休息。 等味道散去,碳火把屋子里的湿气都烤干,傅宁珞才回屋拿了新被褥铺塌。 “铺完我去给你打水,你不许出去让我家里人看见,否则我就把你当小偷抓起来。” 卢景生也懒得拆穿小偷怎么还能睡在铺好的塌上,有人伺候洗漱,他乐得不出去。 他坐在铺好的一侧,翻看塌上小桌子上的文稿,这丫头实在随性,书桌当餐桌,放果盘的小桌子又当书桌,难怪字越写越差,坐没坐姿怎么写的好。 翻着这些文稿,全是案件记录,一个字没练,一本书没看。 “你最近是不是又躲懒了?不看书不练字,下个月考试你是打算交白卷吗?” 傅宁珞爬在塌上把边边角角的床单扯平,头也不回道:“先生他们不知道我来京城了呢,卷子不会送过来的。” “谁说先生不知道了?”卢景生坏心眼道:“我明日送信回山上,不出半月,卷子肯定送来。” 傅宁珞顿时趴在被褥里不肯动了。 她在山上不仅要学武,还要读书,有武考还有文考,考不好要受罚,这些年就属她被罚的最多,小时候打手板心,大了就改为种地,种地可太累了,她一点也不想去种地。 师兄妹两人因为卢景生受伤没能再出门游赏,城里的热闹还在继续,韦涧素和源宗裕陪着两个姑娘到了勤政楼下,看皇帝带着百官点亮那盏最大最精美的荷花宫灯。 荷花灯层层叠叠,新颖别致,栩栩如生,中间还坐着两个童子,手捧白玉瓶。 “听说这盏灯是新创的,耗费了半月才做出来,灯里面坐的那两个善财童子和龙女用金玉铸成,点燃后像童子一样在发光,它们手里捧着的净瓶说住了九天玄女,寓意将九天玄女送下凡,昭示我朝文韬武略。” 源宗裕望着宫楼上挂出来的灯道。 “为什么是九天玄女?”源江婉问。 “民间传说,九天玄女法力无边,除暴安民,玉皇大帝敕封她为九天玄女,所以民间称其为扶助英雄铲恶除暴的应命女仙。” 说及此,源宗裕拿胳膊碰了碰好友,意味深长道:“铲恶除暴,你说陛下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整顿朝野,以正风气呗。 从皇帝调了傅大人当京兆尹,这意思就昭然若揭了,只不过在这次节日上又重申警告诸位权贵罢了。 可这些权贵们可以收敛,那些纨绔子弟不知天高地厚,肆无忌惮惯了,未必会心存敬畏。 源江婉和楚芸不清楚这些朝堂的事,在这个佳节里,两人也不想听这些没意思的朝堂风云。 源江婉轻轻推了一把自己哥哥,冲着韦涧素抬了抬下巴,然后便拉着楚芸走远了点去看灯。 接收到了妹妹意思的源宗裕只能硬着头皮和好友打探起来了,他轻咳一声,问:“我托你给景生带的信没回音?” 听见这话,韦涧素瞥过去一眼:“没有,我上回接到他信时,他只是让我把京城的事说给他听,似乎起了几分兴致,其他的都没有提及,连我舅舅也只提了一句身体安康。” 从那几个洒脱的字迹都能看出其中的敷衍。 源宗裕就哀叹一声,不再多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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