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傅文清和李松泉去上朝面圣,只待走完这最后一个流程,便能正式去府衙上任了。 此刻还没到时辰,众官员在偏殿等候,看见傅文清进来,屋子里一静,众人虽不认识他,可他穿的是三品朝服,又是个四十岁的陌生官员,消息灵通的立马就猜出他的身份了。 众人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团团行礼的傅文清,有脾气好的含笑回应,有看不上傅文清的冷哼一声没给好脸色。 傅文清也不在意,见完礼就和李松泉找了个位置坐下。 时辰一到,众人纷纷去大殿上朝,傅文清和李松泉留在偏厅等候皇帝传唤。 没等多久,就听到了大殿方向传来尖细的喊声,傅文清整整官服,带着李松泉上了大殿。 “臣,前徐州刺史,现京兆尹傅文清,叩见陛下。” “微臣前徐州司兵参军,现京兆府司兵参军,李松泉,叩见陛下。” “两位爱卿请起。” 等两人起来后,皇帝才笑道:“傅卿任职徐州刺史不足三年,却能让一州财政翻倍,百姓安居乐业,辖内不曾出过一件冤案,民间没有丝毫怨声。爱卿就任京兆尹,可要一如既往好好做啊。” 这是提醒傅文清不要和前任京兆尹一样了,不然天子一怒,他可能真要回家种番薯了。 傅文清忙表了衷心:“陛下圣言臣铭记在心,定然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退下吧。” 傅文清退回大臣队伍中间,李松泉退出了大殿。 等傅文清才站好,刚表完衷心会到大臣队伍中间,大理寺方少尹在大理寺卿的示意下站出来奏事。 “陛下,前几日蓝田县报上来一桩命案,多日悬而未破,您看是让臣大理寺派人去查探一番……” 实际上这桩命案他们大理寺早就打回去了,就等着傅文清来了试试他的能力,有没有资格和他们大理寺叫板。 这桩案子皇帝也知道,也想看看傅文清的能力,因此颔首道: “傅卿,此案属爱卿管辖之地,爱卿就去看看吧。” 傅文清一本正经的站出来,把在蓝田县遇到小偷,再到抓获与盗贼组织勾结,想要包庇杀人凶手侄子的县尉县尉的事说了。 方少尹看了大理寺卿一眼,五十多岁被称为笑面狐狸的大理寺卿则侧头看了傅文清一眼。 这么一桩案子,竟然不到两日就破了。 你这是专门来踩我们大理寺的脸来了? 皇帝看了看大理寺的人,又看向傅文清,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爱卿果然擅长断案之道,不过两日便破此大案,朕欣慰之。” 连换了两个京兆尹,总算挑到了一个能干的。 皇帝心情愉悦。 人人都当他是临时选的人,但他其实从年前就考虑这事了,精挑细选了半月,才选到了傅文清。 傅文清四十多岁,正值盛年,有破案能力,又不畏强权,还擅长府事。 而且他还是个寒门清官,在朝中没有势力,不会偏帮任何权贵,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都足以胜任。 当然了,不能胜任也必须胜任,胜任不了也回去种番薯。 第一日上朝傅文清就出够了风头,下了朝就蔫巴了,为何? 因为他那不听话爱凑热闹的闺女被人坑了,昨日出门打探消息,被京城排行第三的酒楼雀枝楼弄出来的活动诱去了看热闹,然后一顿饭吃了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将近他二分之一的俸禄,这个败家子! 因为酒菜没吃完,他闺女打包了回来,还找了个皇帝节俭,百姓效仿的借口,雀枝楼那奸商故意放出话把事情捅了出来。 这下好了,有大臣在朝上当作笑话说给了皇帝听,一直节俭为民的皇帝听后龙颜大悦,说: “此举甚得朕心,赏,雀枝楼匾额一块,小姑娘纹银百两。” 傅文清:“……” 一下朝他就去和皇帝请罪去了,皇帝不知道这个没吃完打包带走的小姑娘是他女儿才那么开心,要是知道是他女儿,还知道他女儿一顿饭花掉他这个做父亲的半月俸禄,会怎么想? 疑心病一犯,肯定会在心里犯嘀咕,你这个清官就是这么清的? 傅文清只能去解释,末了还要为自己管教不严请罪。 请完罪,傅文清抱着皇帝赏给他闺女的一百两银子出了宫,直奔府衙上任,他前脚离开,后脚皇帝和大理寺就派人去查他们父女俩干的事了…… 傅宁珞和小池子看完宅子,带着牙人在府衙外等着,就看见傅文清和李松泉骑马过来了,她爹满面春风,抱着一个小木盒子。 傅宁珞伸手就要接过盒子,傅文清下意识躲了躲,将盒子递给了先下马的李松泉。 傅宁珞:“……爹,盒子里什么东西?” 竟然都不让她这个女儿拿,岂有此理。 傅文清面不改色的回答:“陛下赏的东西,你别乱动。” “得瑟,只要不是钱,女儿都不要你的。” 傅文清立即道:“甭管是什么,都是爹的。” 傅宁珞:“……小气鬼,不要就不要,女儿不稀罕。” 不稀罕更好,傅文清抱着盒子往衙门里走。 傅宁珞拉住他:“爹,宅子定下来了,您要是没意见,就签契约吧。” 傅文清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脸笑意的牙人,过问了一句:“看中的哪里的宅子?” “在嘉会坊,离府衙不远。宅子有二进,屋内陈设虽然有些老旧破损,但好在宽敞,而且价格也算中等。我们进去后还得再自己整理添置东西就可以了,您觉得呢?” 傅文清对自己女儿的办事能力很放心,应了下来,只问了一句租钱。 “听说是您租,价钱便宜了点,每月八两,一次付清一年的租钱,便只要九十两。” 傅文清很满意,直接在牙人带来的契约上签了字,还罕见的十分阔绰的一次性付清了九十两,从木匣子里取的钱…… 傅宁珞惊奇:“爹,陛下赏您钱了?” 傅文清没说话,抱着还有一锭纹银的盒子往衙门里走。 才到衙门口,一个长相有些富硕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上来。 “下官司户参军曹有格,参见大人,下官未及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曹参军不必多礼,进去说吧。” “是。” 一行人进了衙门,傅文清坐在最上面,傅宁珞坐在下首,李松泉和小池子分别站在父女俩身后。 曹有格站在下面回话,简单说了一下衙门的情况,就禀明道: “大人,早晨刚接到一个报案,归义坊发生了一件命案,死者名叫吕玄直,是一名贡生,下官已经让人去保护现场了。” 傅文清没想到刚上任就发生了命案,起身道:“去案发现场。” “是。” 一行人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出了衙门。 此案死者是一名贡生,名叫吕玄直,报案的则是吕玄直的好友,工部侍郎之子赵有司。 据赵有司交待,前一日他们一群人在鲁丝堂举办诗会,相聚至酉时左右才散会,他和另一名友人送喝的微醺的死者回来,并约定翌日辰时出城游玩。 可一大早在城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赵有司便前去寻找,到了之后敲了两下门,门竟然被敲开了一点。 他自行进屋,走到屋门口,就看见吕玄直一身是血的坐在椅子上,胸口插了把刀,于是慌忙报了案。 到了归义坊,便见巷子里站满了人,指指点点议论个不休。 “听说吕公子死在了自己租的屋内。” “我也听说了,说是自杀。” “自杀?你们说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诗的事?” “不然呢?读书人最重名节声誉,那件事发生以后,四处都传开了,吕公子可能是以死作证吧。” 傅宁珞耳力绝佳,闻言扫了一眼说话的几人。 曹有格见巷子里围的水泄不通,忙清道:“让一让,让一让,衙门办案。” 围在巷子里的人忙让出路来,让五人进去。 一进屋,就看见书案后坐着一个胸口斜插着一把刀的书生,眼睛睁大,凝固的神情似乎还带着错愕。 傅文清吩咐:“小池子,验尸。” 小池子长得眉清目秀,但验尸技术十分专业。 戴上猪脬制成的手套,小池子验尸,李松泉拿了纸笔记录。 “男,身高七尺七寸,年龄二十一二,穿戴整齐,衣裳肩部,胸前等位置有明显褶皱。” “双目睁大,瞳孔放大,惊愕中带着惊恐状,眼角膜有云片状白色。面色痛苦。下颚关节僵硬,推测死亡时间五至六个时辰。” “凶器是一把刀,从上向下斜刺入死者胸膛,一刀毙命。刀身整个刺入胸膛,只余刀柄在外,刀柄有血手印。” 小池子用力把刀拔了出来,刀身有差不多七八寸,比专门用来杀人的刀短,但是比寻常的水果小刀又要长一点。 “手臂下垂,手指成握状,双手沾有血迹。松泉大哥,帮我把死者平放在草席上吧。” 李松泉收了纸笔,帮着小池子把死者挪动到旁边的草席上。 放好尸体,小池子脱去死者的衣裳,裤子和鞋袜。 傅宁珞在她爹的瞪视下走远了点,才走到门口处,就看见墙角不远处躺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 傅宁珞把石子捡起来把玩,死者家里很干净,也不知道这个石子怎么被带进来了。 小池子还在继续验尸:“尸体全身僵硬,背部无外伤,肩部,腰部和臀部有大块尸斑。” “右脚腕外侧处有一小块状淤痕,约成人拇指大小,似被圆硬物所伤,颜色呈紫红色,为生前所致。” 听到这里,傅宁珞把玩石子的手一顿,不顾避嫌,拿着石子走到死者脚前对比,大小果然差不多。 傅文清凑上来一起看:“是这块石头造成的?” “像是。” 验完尸,傅文清问小池子验尸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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