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似乎对这个侍女很感兴趣？”韩三爷见韩大爷的目光随着姚娘，颇感兴趣的样子。 望着姚娘的桃色裙摆出了门，韩大爷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落座在韩三爷床前，开口竟先叹了口气：“我房里本有两个婢妾，但是你大嫂说侍女太过妖艳，会扰了爷们读书务政，就都打发了。几个姨娘也都是老人，如今我也渐渐不去了。来到你院里，看见这床前侍奉的婢女都有些姿色，做哥哥的好生羡慕你啊！” 听韩大爷言语间把姚娘当成他房里人，韩三爷眉头微蹙出言辩解：“那丫鬟原是母亲派来照料我的，夫人觉得她伺候人周到，就要到身边伺候，只是此次斋戒未曾带上罢了。大哥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说，免得污了人家的清白。” 韩大爷自觉身为男人，以为韩三爷只是碍于夫人面不好收那个侍女，高深一笑，又想到今日来找韩三爷的原由，呷一口茶后言：“昨日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想到女儿以后离开自己和夫人，韩三爷也不情愿，只是面上不好直接驳了，只说“等夫人回来再一同商议”。 “三弟，此事有什么不好？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你身子不好，怕是也不能照顾萱姐儿太久，若是你在萱姐儿成亲前…怕是对萱姐儿的前程有碍啊！”韩大爷自幼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虽然聪慧但是为人易犹豫不决，接着循循诱导，“我知晓你怕萱姐儿过不好，大哥向你保证，若将萱姐儿带到京城，我与你嫂子必将她视为亲生女儿，好好教养！” 韩三爷闻言颇为动容，韩大爷句句所说正对他所想，但还有些迟疑未决：“可是夫人那……韩大爷见韩三爷言语上松动，只差一点火候，忙言：“弟妹那，我会让你大嫂去劝。想来弟妹为萱姐儿前程计，也会听你大嫂的！” “那我……” “多谢大伯为我家萱儿着想，但是萱儿还小，离不开亲生父母照料。但去京城一事还是再议吧。”正当韩大爷觉得此事必成时，一道语气不耐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那女人头上插的是一支白玉青莲簪，搭在身上的披风是上好的银狐皮，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连裙底是京中最时新的青蓝缎面，再搭上一双小鹿皮的短靴，就这样裹着风雪径直地走了进来给韩大爷见了礼。 “夫人！你回来了！”韩三爷见江氏归家，一下就在床上坐直，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氏。然江夫人早在门口听见这对兄弟的谈话，也没有理会韩三爷，反倒是目光直逼韩大爷。 韩大爷虽不满江氏语气咄咄，但一想到要将萱姐儿带走还需要这位弟妹的同意，也晓得硬碰硬讨不了好，强压下心中不快笑道：“我也只是随口与三弟一说，弟妹莫要放心上。” 江氏听了也不欲与韩大爷争口舌，旋即摆上一副送客的面容淡淡说道：“刚刚我回来的路上，看到母亲那边的丫头正在找大伯，想是有急事。” “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韩大爷见状，也只能笑着告辞，只是那笑容未等出了同馨院便凝固在脸上。 眼见韩大爷出了同馨院的门，江氏也没立刻与韩三爷争辩，只叫身边另一贴身侍女柳娘将身上这件斗篷脱了，又命丫鬟烧了热水准备沐浴，才端起一杯清茗倚床坐下自顾自饮起。 江氏一言不发，韩三爷心头有些不安，想来江氏还在为刚才之事气恼，讪讪道：“我本来就想着此事等你回来再说，但大哥那样，我也不好立马拒绝。”话音毕，韩三爷抬眸观察江氏脸色。 江氏脸上不见悲喜，浅啜一口平静地说道：“哦？那妾身还要谢谢三爷咯？” “我……”韩三爷还想要辩解什么，又想到自己此事做的确实有不妥之处，刚刚又险些答应，有些心虚地回答，“我这不是没答应吗！” 咚——茶盏重重磕在茶几上，江氏心头怒火到底是压不住，冷笑道：“那妾身可要好好感谢三爷没将女儿送走？” 江氏忽地站起，攥着手里的帕子，步步朝韩三爷逼进：“你以为京是什么好去处吗？天皇贵胄，世家功勋，恩怨错综复杂，韩家在京城算什么？能做什么？” “且不论各家长年累月的交往，就是女儿家的宴会已是处处攀比。还是说你当那些贵女很好相处吗？以韩家这样的根基，莫说什么公主王妃的宴会，仅是一般世家的春日宴、赏花会，也只是充当一块被踩一头的垫脚石罢了！” “若是萱姐儿在京城受人欺辱，你觉得他这个伯父的又能做到什么地步？他不把萱姐儿当联姻的棋子已是不错了！”言罢，江氏一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就遭到算计，心里头那股气竟逼出眼角点点泪光。 韩三爷垂着头不敢直视江氏的眼睛，手掌抵着床沿，眼眸里染上一层忧虑与难过。砸着床沿，韩三爷心头悲怆，闷声说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你知道我的身体，能不能撑到萱姐儿及笄出嫁都两说。若是我以后去了，谁来照顾你们母女啊？” 江氏脑中闪过这几年韩三爷总是时常胃疼，半夜怕打扰她咬着被角不出声的场景，到底心中还是软了几分。她侧身坐到床沿上，也不靠近韩三爷，只是言语比刚刚缓和许多，举起手中帕轻试眼角说道：“我知道。所以我已写信给舅公，正月过完请他上金陵为你诊脉，你莫担心了。” “多谢夫人了。”韩三爷柔声说道，瘦长冰凉的手握住江氏温热的掌心，目光温和且坚定地注视着江氏。江氏没有说话，只是将另一只手搭了上去。 若不是有丫鬟来说韩老太太唤三房的人去她屋里用午膳，这无言的气氛怕还要持续一会。 韩三爷昨日病了不便下床，只得江氏携韩佳萱去韩老太太屋里用膳。 还未进屋，江氏便听到屋里一阵欢声笑语。掀帘进去，江氏先携韩佳萱给老太太请安，又见屋里多了张眼生妇人的脸，头上又是金簪又是各色宝石，便晓得这就是许久不见的大嫂戚氏，缓缓行了礼又道了声“大嫂”。 戚氏笑着受了礼，遂即热情地上前挽过江氏的手臂道：“许久不见弟妹了，何必这么客气？弄得我们妯娌间也太生分了。” 江氏不动声色地抽出臂膀，脸上却笑盈盈地开口：“哪就客气了？大嫂随大伯在外任职，昼夜辛苦，又诞育这些儿女，为的是韩家光宗耀祖子孙兴旺，合该受我这礼。” 戚氏听了恭维话，整个人都有些浮起来，一幅我确实为韩家做了这许多的得意模样，却不见江氏压下嘴角讥讽慢慢朝韩二太太刘氏边上站了。 “老三媳妇，这些日子在崇福寺可好？可求了？”韩老太太见戚氏同江氏说完话，拂手招江氏过去拉着手细细问了这几日在崇福寺的衣食住行，又谈及韩三爷身体叮嘱道，“老三身体近年来一直不好，既然你如今回来了，要好好照看着，缺什么药材直接去库里领就成。虽说有神佛庇佑，但身边人也要注意才是。” 江氏笑着应，又听见韩老太太说：“你要照料老三，七丫头那怕是没时间管了。不如这样，把七丫头放我屋里养着，你也要全神贯注地照料老三，如何？” 江氏听了心里一惊，转念想到这定是韩大爷的主意，内里窝火到底也不敢明着顶撞长辈，旋即心下一转就有了主意：“儿媳前些日子在崇福寺听慧成大师讲佛法，私下里也请慧成大师替母亲算来年运势。慧成大师说母亲来年安泰，但是不能与属虎的人同居一屋，怕影响寿数。”言罢，又朝一旁站着的刘氏递眼色。 刘氏了然，故意装作大惊失色的模样道：“弟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氏从韩老太太那抽出手，言之凿凿地说：“那还有假？整个金陵城的人都晓得慧成大师的话灵验无比！母亲，你可要小心呐！” “是啊是啊。”刘氏在一旁点头附和道。韩老太太素来笃信佛法，往日每次朝崇福寺捐的香油钱都是百银起，听到二儿媳和小儿媳这般说，心里就有些发怵，不愿再提将韩佳萱放她屋里养的事。 “什么慧成大师？可准吗？”京城素来重道学胜过佛法，戚氏在京中长成自然更信道家。 刘氏见状便朝戚氏说起从前一桩事来，道原来金陵城有个大户，慧成大师言此户有火光之灾，需得朝重光寺供奉数千，又在重光寺斋戒几日方可破灾，那家大户不信，谁料夏日夜半那大户家里竟燃起浓烟大火，待泼灭火光，那一整家人都葬身火海，死状凄惨。 刘氏将此事描述的绘声绘色，连最后那家人的死相都描述如在眼前，戚氏听闻此事只觉得心慌，竟出声念叨了句“阿弥陀佛”，也不敢再提什么慧成大师准不准的话。 一家人倒也安然无恙地度过午膳。膳后，韩老太太依照自己往常的习惯午憩一会儿，便让大家都散了，又因着天气冷，叫大家晚上也不必来了。众人应了纷纷告退。 江氏左手牵着韩佳萱走在大房后头，刚跨过齐芳院的门槛没走几步，江氏的右臂便被刘氏挽上，又听见刘氏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天气寒冷，不如弟妹和小七去我那坐坐？”说着，眼睛还时不时朝走在前头的戚氏身上瞟，生怕戚氏听见。 江氏知道这是刘氏有话同她说，便吩咐柳娘将韩佳萱先送回同馨院，再盯着她把今日功课写完，等她回去后检查。柳娘应了，韩佳萱朝刘氏行了礼后便乖乖随柳娘回去写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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