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不经用的,一晃眼,我离开资阳就九年了。
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城市,因着那份父亲留给我的房产拆迁。所以,我回来了。
曾经的小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通了高铁,飞机场也在规建中。
当初出走时的罪恶感,爱、恨,都被时间稀释,变得模糊不清。
出租车从车站一路驶向北街,周边的建筑物渐渐变得熟悉,和平路的梧桐树比九年前更茂盛了,街市也更繁华了,北街的道路通畅了不少,不再是随处可见的小商贩,之前经常光顾的网吧换成了家具店。
城还是那座城,只是人,还是当年的人吗?
那些年天真、幼稚、勇敢与狂热的我们,都被时间精心打磨,铸造成了各种圆润的形态,锋芒不再。
办完全部的手续只用了20天。
整理行李时,手机收到了一则暴雨预警。
终于要下雨了。
虽然是秋天,但我回来这段时日,太阳从不缺勤,空气里都是沉闷的热气。既然有雨要来,那就多呆几天吧。
我一直是喜欢下雨的,尤其是绵长的小雨,这样的话,就算要出去走走,也不用撑伞。
第二天上午果然没瞧见太阳,不过却闷热的紧,想是雨快来了。
午饭后我在阳台小憩,迷迷糊糊中像是听见了雨声。
果然下雨了,热切又猛烈地。
一天一夜的雨,将往日的热浪赶了个干干净净,我心血来潮就想去街上走走。
一路闲逛,步行至和平北路。路过街口的小吃店嘴,馋里面的点心,想着正好吃点儿再回去,省得再做晚饭。
吃完出来,一个不注意,被迎面跑来的小女孩撞到了,我倒是没事儿,她一个踉跄,摔在了我脚边。
我蹲下去,将她扶起来“小乖乖疼吗?”
她甜甜地对我一笑:“谢谢阿姨!我不疼。”
“阿姨,你长得真漂亮,我可以亲亲你吗?”她憨憨的望着我。
我把脸凑过去,她“吧唧”一口,亲完就溜了。
又开始下雨了,我继续往回走。刚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叫我:“阿姨,木木阿姨,等等我!”
我回过头,看见刚才那个小女孩牵着一个女人朝我的方向跑来,我便站着等她们。
这孩子,应该是错把我认成了相熟的人。
她还在叫木木阿姨。
然而,就在将要她们跑近时,我逃了!
我以为9年的时间,要已经磨灭了我对她的感情,我以为我不会再有罪恶感,也不会再心痛。
我错了,原来它们一直都在……
对,我是“木木阿姨”,两个木是林,林若的林。
年少时,庄颜气我不喜欢跟她说话,威胁我:“你话真少,像个木头!你要是再不跟我说话~嗯~以后我有了宝宝,我就教他叫你‘木头阿姨’”!
当时真的有被她的话刺激到,所以嘟囔了句“木头阿姨不好听,叫木木阿姨吧”。
我以为庄颜并没有把这些玩笑话,放在心上。
原来,她一直记得。
可是,我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当初自己对她的背叛和伤害,我已经不配再跟她有任何关系了!!
我定了最快离开的车票,明天一早,从资阳往成都的高铁,再从成都飞去哈尔滨。
第二天早上,当我提着行李,赶到高铁站时,我才知道,我走不掉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庄颜和罗池就站在我对面。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福也好,祸也罢,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任你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我感觉到,有眼泪从我的眼眶里以决堤之势,奔涌出来。
庄颜上前一步,抱住了泪流满面的我:“就知道你要跑,我们可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你个怂货!就知道跑路,你特么再跑呀,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分别这么久,她还没有改掉骂人的臭毛病。骂着骂着又呜咽起来:“林若,你个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你肯定不知道!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劳资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呜呜呜呜~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真狠心,就这样把我抛弃了,呜呜呜呜~”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多,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我的肩膀都被她的眼泪湿透了。
我拍拍她的背,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也很想你,可是我没脸见你…所以就悄悄走了…对不起!”
她终于把头从我肩膀上抬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你个大傻瓜!蠢货!自以为是的蠢货!你知不知道,有人等了你9年!”说完回头看着罗池。
罗池闻声,缓缓朝我走过来,她将我松开,把我轻轻推向他,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被罗池用力一把拉入怀中,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阿若,不要逃了,好不好?!”,我慌张的看着庄颜,她却朝我笑……
“不要逃,好不好”,还是这句话,它曾经将我拉入深渊,如今终于把我拉了回来。
原来,他们并没有结婚
原来,庄颜什么都知道
她爱我远超过我爱她
是我的懦弱和不负责任,让我们彼此错过了九年。
终究是我错了!
罗池在订婚仪式当天主动向庄颜坦白了一切,
而庄颜也拒绝了订婚,并原谅了他。
他说,他从见我的第一面,就爱上了我。是我,点燃了他重新再爱的火焰!
我以为我逃了,就能了结此事。可真正的“了解”原来是勇敢面对!
他说,我最初离开那几年,他最是难熬。他好不容易再爱上一个人,不想又是无疾而终,直到收到那封匿名信。
他确定,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他一直在等我。
他说:“阿若,嫁给我吧!看在我把头发都等白了的份上!”。
(正文完)
番外:
那封信,是多年以前,我醉酒写下的,那天刚好是儿子的四岁生日。
那时,我仍然会时常想起罗池。
我记得他醉酒站在我门外的样子,记得他耍赖抱着我不放的样子,记得他望着我不舍的眼神,记得那句将我拉入不复境地的“不要逃”。
我不确定我记得这些的缘由,到底是因为爱他还是恨他!
罗先生四十岁那年,我们举行了婚礼。仪式很简单,喜宴也只摆了两桌,请得都是至亲。
当天做我们花童的孩子,叫罗惜林,他是我的儿子,也是罗先生的儿子!
那些年少时的爱恨与纠葛,终究败在了绵长的爱意之下,愿我们余生都能生活在爱里,满生欢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