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斯语的年假并没有旅游和露营，她带着女儿回了帝都。 他父亲叶哲平虽已退休，又被返聘回学校，继续教授法医学课程。得知叶斯语要带着外孙女回来，叶教授一下了课就忙着买菜做饭，做了一桌子女儿和外孙女喜欢的菜。 “红烧肉诶！”叶安晓筱欢天喜地地坐上桌，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却是先夹到了叶哲平碗里。 叶斯语夸了女儿两句，也往父亲碗里夹了一块肉，然后自己也夹了一块红烧肉尝了尝，突然起身去了厨房，片刻之后回到饭厅问叶哲平：“爸，你做红烧肉又放的是冰糖，我不是给你买木糖醇了吗？你为什么还是放冰糖？” 叶哲平有些没底气地笑道：“主要是我觉得红烧肉不放冰糖就没了灵魂，放心吧我也没放多少。” “没放多少还这么甜？你血糖一直控制不好，还放这么多糖？” “我平时几乎都不做红烧肉的，这不是小小爱吃嘛我才……”叶哲平表态，“下次我保证用木糖醇。” 叶安晓筱突然放下筷子：“妈妈我要拉臭臭。” “去吧去吧。”叶斯语看看女儿进了卫生间，转头又扒了一口饭，说，“爸，你还记得安修吗？” “安修？我当然记得了。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他空降到我们刑侦大队当大队长了。” “啊？”一向沉稳的叶教授惊愕片刻之后抛出一连串问题，“他回国了？什么时候回的？他怎么会跑到太城去的？哎呦他不会是专门去找你的吧？你们是不是一直还有联系……” “我们没联系过，所以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样吃惊。”叶斯语边吃边说，“他能力还是很在线，刚来不到18小时就破了一桩坠楼案。” “他的能力是很让人放心的，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的打算。”叶哲平说，“小小的事儿你打算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呢？” “小小的事儿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啊，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叶斯语说，“我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叶哲平沉默片刻，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单身，没孩子，又想找你重归于好，你还会考虑吗？” 叶斯语咽下嘴里那口菜：“我应该不会考虑的。” 叶哲平放下筷子，使劲点头：“嗯，这就对了！凭什么他想离婚就离婚，他想复合就复合？” 叶斯语犹豫片刻，问：“万一他死缠烂打，万一我又被他打动了呢？” 叶哲平愣了愣，依然点头：“那我尊重我闺女，我闺女开心最重要。” 叶斯语也愣住了，片刻之后又夹了一筷子菜给父亲：“我开玩笑呢，我跟安修早就是过去式了……” “有小小在，你跟他也不可能完全是过去式的。”叶哲平道。 叶斯语无言以对。 叶哲平拍拍她：“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如果实在是没法共处，看看需不需要调个分局？” 说话间叶安晓筱回来了，父女俩默契地闭了嘴。 *************** 安修站在自己办公桌前，往杯子里放茶叶。 胡宇涛敲门进来：“安队，有你的快递。” “好，放沙发旁边地上就行。”安修端着杯子转身去饮水机旁边，“哟，来了这么久居然忘了开饮水机。”他按开了饮水机的开关。 胡宇涛说：“安队您泡茶是吧？我去茶水间给您接热水吧。” 安修顺手把杯子递过去：“谢谢啊。” “客气啥。”胡宇涛应了一句，转身欲走。 安修突然叫住他：“哎小胡。” 胡宇涛站定回头：“嗯？” “叶医生还没休完年假是吧？”安修问。 “休完了，说是今天就要回来上班。” 安修微微点头：“哦，对了，我也刚来没几天，想给大家买点小礼物，如果有孩子的，想给孩子也买点。我听说叶医生有个女儿，但不知道她家女儿多大了，买礼物嘛，总要买点适合孩子年龄的。” 胡宇涛回答：“四五岁吧。” 安修追问：“那到底四岁还是五岁呢？四岁女孩和五岁女孩喜欢的东西可能就不一样了。” 胡宇涛端着杯子陷入了思考。 “没事，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胡宇涛说：“我去问问老大不就知道了吗？” “先别让她知道。”安修先是秒拒，顿了顿又说，“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嘛。” 胡宇涛又想了想：“应该是刚四岁整。” “你确定？” 胡宇涛点头：“我记得老大提过一次，说她刚出了月子就调到我们分局了，要这么推算的话，孩子应该刚满四岁。” 安修眼神暗了暗：“好，我知道了。” “那我去给您接水去了。” 茶水间里，胡宇涛正弯腰接水，叶斯语也拿着一个杯子凑近，问他：“你新换的杯子啊？” 胡宇涛回头：“老大你回来了？” 叶斯语继续问：“你什么时候换杯子了？我送给你的那个呢？” “我没换啊。”胡宇涛看看饮水机处的杯子，“哦，这是安队的杯子，我帮他接个水。 叶斯语盯着那个可以提醒喝水的杯子，怔在了原地，脑子里浮现出过去的画面。 {叶斯语：这个杯子送给你，可以定时提醒你喝水的，免得你一天到晚总不记得喝水。} {安修：好啊，谢谢，我就当是你在随时提醒我喝水了。} 胡宇涛接完水，转身一看她还在发愣，叫了两声：“老大，老大？” 叶斯语回过神来：“嗯？” “我接完了，你也赶紧接啊。” 叶斯语挥挥手：“哦，好，你先走吧。” ************* 第2案 江滩上，芦苇荡边上拉起了警戒线。 一辆小船靠在了芦苇荡稍远一点的岸边，安修带着叶斯语、胡宇涛、刘义明、郑旗、负责拍照的小周等一行人从船上下来。 迎上来接他们的民警跟郑旗打着招呼：“郑队。” 郑旗指了指身旁的安修：“对了跟你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刑侦大队新任大队长，安队。” 民警惊异地看了看安修，赶紧行礼：“安队好！我叫章绪，叫我小章就行。” 安修回礼：“辛苦了，具体什么情况？” 章绪介绍情况：“死者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应该是在上游紧挨着的轩阳区溺亡的，身上还穿着轩阳二中的校服，但不知道怎么被冲到咱们这儿这个芦苇荡了。我们已经打电话到轩阳二中了，得知他们学校初二有个叫闵思齐的女学生前天放学之后一直没有回家，家长已经报了失踪，轩阳公安局那边的同志也证实接到过报案，正在寻找她的下落。照他们发过来的照片来看，这具尸体还真的挺像是闵思齐的，八九不离十了吧。现在孩子的父母和班主任还有轩阳区公安局的同志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安修问：“谁先发现的尸体？” “这是咱们江滨游览区观光船的必经之地，上午第一波观光游客坐船经过这儿的时候看到的，就赶紧报了警。”章绪回答。 “游客有人下船吗？” “没有没有。” 安修继续问：“也就是没有人靠近过她？” “对。” “现场有其他的线索吗？” 章绪回道：“没有，没有书包，没有手机，校服兜里也没有任何东西。”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了警戒区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郑旗倒吸一口气：“这是把人五花大绑了扔到江里淹死的？还在人家孩子身上绑了这么多石头，怕她浮上来？” 小周蹲在地上，忙着从不同的角度对尸体拍照。 叶斯语也蹲在了尸体旁边，示意胡宇涛说：“还是你先来。” 胡宇涛嗯了一声，蹲下一边检查一边说：“尸体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膨胀但还没有高度腐败，身上有好几根绳索捆绑，上身绑得非常紧，石头也主要集中在上身，双手反绑在身后，也绑得很紧，这个绑法甚至还很难解开，要解开的话估计还得用剪刀等工具。眼睑有出血点，口唇青紫，指甲紫绀，应该是窒息身亡，尸斑不太明显，呈淡红色，口腔和鼻孔周围有风干后的蕈样泡沫的痕迹，说明应该是生前溺水导致窒息身亡。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手指都呈现出一种试图抓握什么东西的姿势，没有放松，但手里和手指缝里并没有泥沙或者水草等异物，也许是试图去抓但是因为两手被捆绑得很紧所以无法抓到。” 叶斯语微微点头，问：“还有吗？” 胡宇涛说：“尸表检查也就这些了，其他还需要回去解剖。哦，对，胸前有擦伤的痕迹，所以也需要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叶斯语道：“不仅是擦伤，她应该是有肋骨骨折，需要进一步判断的是生前骨折还是死后骨折。另外，她手掌和脚底的皮肤明显皱缩、膨胀、发白，但手背和脚背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在现在这种气温来说，死亡时间大概是24-48小时之间。” 安修一直在旁边站着，安静地听他俩说话，此时也蹲下身来，对着死者手腕上的捆绑的结端详片刻。 胡宇涛问：“安队，尸表检查完了，把她带回去吗？” 小周也在一旁说：“我也拍完了。” 安修没搭理他们，又站起身来，继续盯着尸体，双手在自己的脚腕、腿上和身上比划了几下。 叶斯语也叫了一声：“安队？” 安修这才反应过来：嗯，带回去吧。 小周招呼胡宇涛：“那先把这些绳子解开吧。” 安修突然道：“先不能解开绳子！” 小周不解：“为什么？这绑这么多石头，装裹尸袋也不好装啊。再说我该拍的都拍全了，需要研究的时候可以看照片。石头和绳子我们也都会装回去的。” 安修坚持：“就保持原状带回去，石头和绳子都先别解开。” 胡宇涛和小周面面相觑，一起看向叶斯语。 叶斯语点点头：“确实需要，因为这个绑法不排除有自己绑自己的可能，最好是原封不动带回去。” 胡宇涛睁大眼睛：“这……自己绑自己还能双手反绑在背后，还绑得这么紧？” 安修没有直接回答：“回去再说吧。从轩阳区到这里很快就能到，小周你先和殓尸的同志一起把孩子带回去，等闵思齐家人确认她的身份。我们再在这边现场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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