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戈把答案发给程老师，等着对方的批阅。 洛戈：你居然戴了美瞳挡住的你的蓝眼睛？ 程墨：黑色才是我本来的颜色。 程墨：我是残次品。 洛戈微微一怔，想了想后说：我也觉得黑色更适合你。 洛戈：蓝眼睛不搭你的发色。 程墨：那我要多谢我的母亲了。 洛戈：所以，D-297是她的母星？ 程墨：是的。父亲就是在这里和她相遇。 洛戈：老板，你这单生意可不好做。 程墨想象中光脑另一头的洛戈，大概这时会露出狡黠的表情，装作苦恼的样子来多谈点好处。 程墨：也许比你想的好做。 程墨：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去D-297看看。 但对于洛戈来说，这个有时间变得遥遥无期。 从S-97星回来没多久，孟玉就再次光临，同行的是她母亲的财务经理人。 洛戈只一个照面，就猜出了客人这次的主要目的——压价。 面对趾高气昂、明显有底气多了的孟小姐，洛戈仍然是常用的怀柔打法：“孟小姐，欢迎欢迎。” 她微微停顿，望向孟玉身边带着金丝边眼镜、西装笔挺的男人，装傻地问：“这位是？” 孟玉摘掉墨镜，下巴昂起，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的朋友埃文。” “埃文先生，你好你好。”洛戈恍然般地上前，继续热情握手。 这位埃文先生看起来毛病一点都不比孟玉少，估计以孟家的资产分布，很少有需要他来荒芜星系处理的事项。 面对洛戈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蛋，也丝毫不为所动，满脸写着不耐烦。 将二人送进会客室，洛戈悄悄拦住要拆名贵咖啡豆的蒋奇：“别费劲了，他俩估计不愿意喝荒芜星的东西，你直接拿两只瓶装千山水就行。” 果不其然，蒋奇送上来的水和零食盘，这两人却丝毫没有要尝的意思。 “二位今天来，是想再多了解S-97星相关的内容细节吗？”洛戈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 孟玉这次闭口不言，把一切说话的机会都留给身边的埃文——交给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是很多有钱人从小就要学会的第一课。 埃文翻着蒋奇递过来的资料，他没有去过S-97，仍然能挑拣出很多毛病：“这颗星，是今年年底才结束垃圾倾倒？” 洛戈点点头，指了指上面的日期：“所以新的租约，会从这个时间开始签订。” “我了解了，但我还是有疑问，按照常见的星球租赁合同，对于星球的环境常常会有一定的交付要求，但我们都知道，这颗星做不到。” 洛戈：“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够为孟小姐争取到这么大的价格优惠。” 洛戈把近五十年同类型垃圾星交易的资料推到埃文面前：“您也可以看一下同比数据，感受一下价格差异。” 埃文也是老手，他敷衍地翻了翻：“这些我都看了。” 他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不仅如此，我还把洛戈小姐提供的正大集团星球清洁服务的折扣算进去了，还是觉得综合下来，价格比预期的更高。” “这个价格，已经足够租到一颗环境更好的星球，还不用付出四到五年的等待成本。” 洛戈笑了笑：“如果只是等待，自然是成本。” 她转向孟玉，把她拉进对话中：“可如果孟玉小姐在星球清洁的这几年，就能够开展工作的话，那就还有利润了。” “孟玉小姐怎么认为呢？” 洛戈不担心两个人砍自己的中介费，因为她替客户省下的钱远超这个。埃文从一开始挑刺，就说明孟玉对这颗星十分满意。 只有真心想花钱的，才会斤斤计较。 但孟玉也知道，一旦表现出非这颗星不可的态度，就会率先落入下风。 她把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露出上镜时的专业微笑：“你知道的，工作对于我，也就是兴趣爱好。我主要还是想找个宁静放松的地方，享受自由。” 埃文适时地配合：“洛戈小姐的收费标准，在别的星系都算是比较高的了。” 洛戈正好顺着对方的话头，把之前交易成功的案例摆了出来：“这也是客户对我认可，我既然是做全案，提供的服务当然也不是其他那些只跑腿的中介能比的。” “您看，经我手交易的这颗S-237星，仅仅一年就为客户带来了15%的年化利率收益。更别说后续掀起的沙漠旅游风潮，让这颗星球最多三十年就能收回成本，成为客户的净资产。” “孟玉小姐找到我，不也是因为我在业内的口碑么？”洛戈笑吟吟地继续说：“我也是很诚心和孟小姐交这个朋友的，所以才从S星系的两千颗星球中，精心找到这样一颗最适合孟小姐的。” “我相信，不管是内心的平静还是金钱的增值，这颗星球都能带来您想要的。” 洛戈既没在价格上做任何让步，也没打算继续纠缠到底是几个点的细节。谈判的关键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谁更掌握主动权。 孟玉脸色不虞，她并不是在意几十万的差价，而是想在这里体现特权。 一种别人听到她姓孟，就主动行方便的优越。 洛戈好像没留意到客人的不满，像软绵绵的羽绒，把对方的挑刺柔柔地包裹住。 总之一句话，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谈到最后，孟玉连表情都挂不住了，看洛戈不让步，脸越来越冷。 送走客人后，88转着轮子咕噜噜滚到洛戈面前，它虽然是机械体，却比很多人类的情感认知还精准：“她看起来是尖尖的，像长了刺的竹节虫。” 蒋奇纳闷：“尖尖的？什么是尖尖的？” 88把头转向蒋奇，说：“你就是坑坑洼洼，灰扑扑会掉渣的那种球。” 蒋奇皱巴着脸，没搞懂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好奇地问：“老板，你今天似乎特别强硬，因为你不喜欢客人讨价还价吗？” 洛戈终于不用端着笑容，此刻正瘫在沙发上：“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哪有客人不想还价的，你真以为所有人都是郑樊那种冤大头啊。” “哦，我知道了！你是要守住价格底线，维系咱们店走高端用户的形象。”蒋奇一拍脑门，觉得自己悟了。 洛戈翻着白眼，无力地说：“蒋奇，咱是做星球中介的，无论是买还是租，来咨询的就没有不高端的。” “只是我看她现在心意不决，又带着专业人士过来砍价。我怕现在就让利，让三分利得让她撕下来五分来，不行不行，那我可亏大了。” 蒋奇：“专业人士？那位埃文先生？” 88都看出来了：“我刚才对准他的面部进行了识别，发现他是一位财务经理人，个人领英主页写的是专注固定资产这块。” 洛戈：“她现在需要的是去外面碰碰壁。等差不多了我们再主动去服个软，把排场搞起来，让客户开开心心地签了单。” “怎么能在第一轮就把底价露出来？” 洛戈调出孟玉的资料，对蒋奇说：“严格来说呢，她并不是孟家人，却非常看重孟这个姓。她今天不开心，主要还是觉得我们不识好歹，不够主动和她做交易。” 蒋奇忍不住问：“那如果她一气之下换人了呢？” 洛戈：“我们做的可是动辄就几个亿的大生意，哪有这么好换的。” “再说了，我看她会比我们更着急签下合同。” 洛戈捻了一颗刚才两位客人动都没动的零食，在指比划给蒋奇看：“你知道吗，当一个人想靠抛硬币来做决定的时候，抛下的瞬间，她其实就有了答案。” “孟玉的硬币两面不是多少钱的中介费，而是选择结婚、还是租下这颗星球。” ... 埃文千里迢迢来到荒芜星系，来帮孟玉处理星球租赁的合同，心里不是没有怨怼：什么时候这种级别的合同也要他亲自来审。 自己是看在她母亲的份上，才来帮这个忙。 孟玉不是不知道埃文的不满，但只要他不表现出来，自己就假装不知道。这样表面恭维，内心看不起她的人，孟玉从搬进孟家改了姓后，见过太多。 但是她不在乎，不过是一群下人，也只敢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 两个各怀心思的上等人，就这样靠着面具的伪装，相处得十分和谐。 晚上，母亲又发来消息，问她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嫁给那位五十多岁的鳏夫。 “对方关注了你的个人账号，很喜欢你，所以主动找来的。” “不过他也说了，结婚后最好少发一些，以家庭为重。” 实话说，五十多岁，并不算很大。孟玉在内心找理由，企图说服自己。 况且自己本来就是要靠嫁人才能留在这个阶层，如果嫁给他，买一颗星球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埃文这种人又怎么敢看不起自己。 孟玉甚至想不起来这个男人的样子，只记得他的资产后面有几个零。 可越是找理由，孟玉就越感觉烦躁，五年前的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今天她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答复母亲。 孟玉关掉和母亲的对话，随手打开了一个清洗地毯的视频。 听着刷刷的水声把污渍一层层刮下来，就好像自己的烦躁思绪被一缕缕抚平，她想到那个星球中介，看着温婉可爱的模样，谈判起来却把价格咬得这么死，一点也不肯退让。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羡慕起这种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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