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感觉手心微微发热，空气也停滞了片刻。 他强装镇定地注视着洛戈，等待着她的回复，尽力不去在意自己因为紧张而不适的喉咙。 这是他第一次追求女生，在这之前他只听说过自己父亲追求母亲的经历。 母亲说，父亲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可以约你去海边散步吗？” 程墨从没觉得等待的时间这么漫长。他自我鼓励地觉得，既然父亲可以，自己应该也没问题的吧。 对面的洛戈有些错愕，微微歪了脑袋，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可爱。 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用反问的方式再确认了一遍：“你说，你想约我出去？” 程墨因为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看得洛戈眯起了眼睛。 “程墨，你不想约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洛戈色令智昏，直白地说：“万一你查不出结果，不会这辈子再也不约我了吧？” 女孩眯起的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程墨笑了起来：“那么，请问你明天有时间吗？” ... 可惜的是，第二天出门前，门店里来了位熟人。 是一直在S1478星写毕业论文的艾斯比克，他是S1478星球主人植物学家诺力的学生，上次洛戈带郑樊看球的时候，也去S1478考察过，就是艾斯比克接待的他们。 天大地大，客户最大。 洛戈只好给程墨发了消息，对自己临时放了他鸽子的行为表示歉意。 艾斯比克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和一位女伴同行。 女人看起来上了年纪，身形削瘦，极为利索和干练；考虑到艾斯比克饱受户外风霜的侵袭而显老的面庞，两人在外表上倒是像同龄人。 洛戈指引二人来到会客间，她热络地和艾斯比克打着招呼，同时小心地询问道：“您二位请坐。刚才没来及问，请问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艾斯比克立刻介绍，说话却吞吞吐吐：“这位是，额，嗯，丽贝卡。” 丽贝卡斜瞥了艾斯比克一眼，向洛戈主动伸出手来做了更明确地自我介绍：“我是他女朋友。” “对对对。”艾斯比克有点窘迫地露出笑容，附和着丽贝卡的介绍。 洛戈了然，专业素养让她表现出对客人私生活毫不关心的样子：“你好你好，丽贝卡女士，我叫洛戈。” “不知二位今天来，主要想了解什么业务呢？” 丽贝卡：“想了解一下，那颗S1478，要怎么交易才能把费用降到最低。” “我打算把这颗星球送给艾斯比克。” 洛戈继续听下去，才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丽贝卡是一家跨球医药公司的老板，她打算以公司持有的名义买下S1478，但把持有权过渡到艾斯比克的手上。 虽然公司购买的税率略高，但可以以一定比例的折旧率计入公司的运营成本中，总体算下来会更划算。 问题在怎么交易给艾斯比克这一步。 “我这边有两个建议。”洛戈想了想后说：“一是以租约的方式来实现。比如您和艾斯比克签订一个一百年的长期租约。” “另外一种方式是成立一个子公司，让艾斯比克以公司所有人的身份持有这颗星球。” 洛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当然还有一个比较合适的办法，不知您二位...近期是否有结婚的打算？” 丽贝卡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女士电子烟，用眼神向洛戈询问：“可以吗？” 洛戈点点头。 她吸了一口后吐出茉莉花味的烟雾，艾斯比克皱着眉头挥舞开来。 丽贝卡：“看，为了他我现在都不抽纸烟了。” 艾斯比克解释：“本来榕树林那个环境，你抽纸烟就不合适，引发火灾可不是闹着玩的。” 丽贝卡：“他不信任我呢，所以为了让他放心，还是把这颗星的所属权放在他名下吧。” “我看租约的方式不错。至于结婚，我们应该是没有结婚的打算。” 洛戈内心对艾斯比克心生敬佩之情：被富婆包养然后专心搞科研，是多少学者一辈子的梦想啊，现在好了，整个榕针林都是艾斯比克的了。 丽贝卡话锋一转，她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不过呢，我之前算了这颗星目前的税收收入，买下它基本是赔本买卖。” “我本来想在榕针林旁边开一个产业园，不过他却死活不愿意，总说会对榕针林的环境造成破坏。” “最近却不知怎么的，他来找到我，希望我可以买下这颗星，还承诺一百年内可以回本。” “当然，我没指望赚钱，保证回本周期就够了。” “我是不知道怎么办到。”丽贝卡似笑非笑地说：“他说，你有办法。” 洛戈对此只有三点想说：... 怎么着，我这儿什么时候改名叫万事屋了吗？ 艾斯比克提醒道：“洛戈小姐，我们通过你这里交易，支付中介费。” 听到这个洛戈就不困了，不困难的话客户怎么会找上门呢？ 我们做服务业的，就是要解决客户的烦恼嘛！ “其实上次带客户看球的时候，我和艾斯比克先生聊过。”洛戈正襟危坐，笑容端庄：“我还记得您的诉求，一方面想要产业升级，提高收入，但另外一方面，又坚持要保证榕针林的生态。” “虽然很难，但既然您选择了我们，那肯定不会让您失望。”洛戈做出承诺。 她翻了翻光脑，找到很久前给S1478写的星球笔记——这是她的工作习惯，为每个房屋进行多维分析，并标注适合推荐给什么样的客户。 洛戈粗略地看了几眼后回忆起主要信息，接着说：“不知您是否知道，研学游活动？” 在这个未来星际时代，早就没有“学区房”的概念了。因为最顶尖的机甲学院，大多是看财力和精神力天赋，而普通的学科类学校，也分化得极为垂直。 比如艾斯比克，就在一所植物学的垂类学校就读，这个世界中，科学家更像是拿工资的研究员，是一份职业。 但洛戈不会忘记上辈子的地球，作为房产中介，就算别的记不清，也得搞清楚学区划分。 哪怕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两套房子，如果隶属于不同学区，单价可能都会相差几万一平。 众所周知，最愿意花钱的群体就是父母了，尤其是为孩子花钱。 所以洛戈才会想到研学游项目，这是一种类似夏令营和冬令营的短期旅游项目。 介于帝国不同学校的假期并不同，所以这是一种全年都有得做的生意。 洛戈继续介绍：“对于有条件的家长们来说，愿意花点小钱，让成长中的孩子们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 “比如时下热门的机甲夏令营，大多是精神力不达标、上不了机甲学校的各专业学生，爱好玩票式的体验营。” 说到这里，洛戈注意到丽贝卡露出了嘲讽的讥笑。 艾斯比克一头雾水：“可...榕针林又能提供什么体验呢？” “榕针林植物研学游。” “这里有帝国最丰富的植物种类和最原生态的大片森林。配上合适小孩子的科普课堂，再搭配一些寓教于乐的采摘和体验。我相信会有很多家长愿意在假期把小孩丢过来，待上半个月。” “更何况还有专业植物学家陪同，是不是？”洛戈简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艾斯比克连忙挥挥手：“我一年接待一次还行，每天应付小孩子，工作和研究怎么做？” 洛戈接着说：“当地人进行培训后就可以带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介绍起来并不难。” “只要提高单价，只接待研学类项目，就能把控榕针林的接客量和客户质量，最大程度地减少游客对榕针林的影响，这样的话实现投资回收，还是不成问题的。” 洛戈这话是对着丽贝卡说的——自己只要说服艾斯比克，剩下的商业化行为落地，自有丽贝卡去实现。 艾斯比克很明显被自己说动了，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开始思考赚钱和保护之间有没有完美的中间值；而现在，他开始考虑基于教学和科普目的的研学游，是不是这颗星球的最优解。 洛戈没打算初谈就赚到这笔中介费，她半年前留下的种子能在今天开出小金花，没道理在今天反而紧逼客户成交。 攻心为上。洛戈主动转移话题，看着两位客人的脸色，有分寸地问起了两人的关系：“丽贝卡女士对您真好，考虑得很周到。” 艾斯比克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的这位女朋友，看起来年纪不小。 丽贝卡倒是并不在意：“我觉得他很单纯，像个小孩儿一样。” 她抽了口烟继续说：“你看我年纪多大？” 洛戈感觉这是道送命题，她小心地说：“从外表来看，您与艾斯比克先生看起来是同龄人。” 丽贝卡笑了：“我今年六十二了，八年前，我认识艾斯比克的时候，他才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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