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镇派出所。 白天里四散而出的警察们在夜晚纷纷返回所里,拼凑着案件的脉络。 杭之景面前放着一碗泡面,坐在餐厅里发呆。 塑料叉子在面里无意识的打圈儿,发出轻微的声响。 单驰吃完了自己的面,看着杭之景手里的直流口水:“老大,你要不吃就别糟蹋粮食了,给我吃呗?” 杭之景将叉子扔进碗里,推到单驰面前,顺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谢镜纯的号码。 电话刚刚按出,派出所里的一个同事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杭队,你不是让我们盯着郑国强他们家吗?我们吃个饭的功夫,那里就起火了!火势太大了,里面人……” 杭之景心里突地一跳,迅速起身往外冲,边冲边将手机听筒放到耳边。 电话无法接通。 再打,依旧无法接通。 他将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向案发地奔去。 祈福镇是一座古镇,历史悠久,引人注目。这里的许多建筑都采用古老的榫卯结构建成,保留着古意。 镇上有许多人家的房子,都能追溯到上百年前。 古老的木质结构历经岁月地洗礼,修修补补后,依旧能正常居住。 杭之景等人赶到郑国强和苏沐秋家门口时,火光冲天。 消防员们疏散了周围的群众,不敢直接冲进去,只能先在外围阻挡大火燃烧到其他的房屋。 郑婉意听到消息,来的比杭之景他们还要早些。她站在人群前方,看起来有些恍惚。 杭之景走过去,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一边,动作带着些急躁:“谢镜纯呢?你看到她了吗?” 郑婉意被他晃的清醒了几分,无措道:“我不知道。她回了趟民宿,问了我几句话,就匆忙离开了。” 杭之景按耐住急躁的心情:“和你母亲有关吗?” “是……” 杭之景松开她的胳膊,向一旁的消防员们走去。 “现在里面情况如何?” “火势太大,要再等一下才能进。” 杭之景看着院子里的火光,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炙烤的热气:“我需要进去,里面或许有我的……爱人。” 一旁的陆流年和单驰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队长。 消防员瞥他一眼:“里面没有任何呼救声,应该是没有人的。即使有,怕也已经死了。你现在进去,屁用没有,只是添乱。” 杭之景抿紧嘴唇,一时有些茫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火终于被扑灭。 消防员们带着防毒面具,从火场拖出了三具尸体。 岱林已经赶到,简单检查后,冲着杭之景摇了摇头:“两男一女,女性死者身长应在155-160之间,不是谢记者。” 被乌云遮蔽住月亮的黑夜,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光亮,杭之景松了一大口气,这一瞬间,竟然觉得眼镜有些发热。 幸好是黑夜,幸好无人察觉。 谢镜纯醒来的时候,感觉头像是被炸弹轰过,痛到想打人。她挣扎着睁开双眼,看到熟悉的吊灯,有些晃神。 怎么回到民宿的房间了? 她记得,昏睡之前,她在院子里和苏沐秋说话,然后她好像提出要进屋子里看看,然后刚刚进门,就被人打昏了…… 应该是苏沐秋做的,她是怕自己发现什么么? 谢镜纯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惊动了坐在一旁休息的人。 谢镜纯向沙发方向望去,一头钻进了杭之景的眸子里。 那眼神……真是有些怀念。 杭之景应该是在沙发上凑合着休息了一晚,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下巴上也冒出了浅浅的胡茬。 杭之景见谢镜纯醒来,赶忙起身坐到她的床边:“感觉怎么样?” 谢镜纯眨眨眼:“应该还活着。” 杭之景抬起手想要弹一下她的额头,手都到了半空,又有些尴尬地放下。 “让你不要擅自行动,你全当耳边风?” 谢镜纯咧了咧嘴:“干我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先下手为强。再说,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了?” 她看着杭之景无奈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苏沐秋和郑国强怎么样了,抓起来了吗?” 杭之景端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插上一根吸管,递到她有些开裂的唇边:“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返回临城。昨天岱林帮你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后脑勺被重击过,还是要做一个脑部ct才行。这里的医院没有设备,只能回临城再说。” 谢镜纯喝了两口水,轻轻歪了一下脑袋,用动作示意他不喝了,嘴巴却依旧不依不饶:“别打断我。他们俩怎么样了?人应该是苏沐秋杀的……” 杭之景打断她:“他们死了。” “哈?”谢镜纯愣了一下,“死了?怎么死的?” “昨夜苏沐秋家煤气爆炸发生火灾,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逃出来。” “都烧死的?” “岱林已经带着尸体返回临城了。三人的鼻腔内都发现了烟尘,但更详细的还是要等岱林的报告。” 谢镜纯有些唏嘘:“我有些能理解她,但是……” 她拧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 杭之景看着她,神色中掩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我知道,你不要想太多,不要太带入情感。” 他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手机,翻出一张照片后,将屏幕举在谢镜纯的眼前:“苏沐秋留了一封遗书。她打晕你后,应是不忍你和他们一起丧命,所以将你转移到了附近的河边,将这封遗书放在了你的怀里。原件已经送去检查科了,只能给你看看照片。” 谢镜纯抬起手想要接过手机,却被杭之景拍了一下:“老实点,看就行了,不要动手。” 谢镜纯扁扁嘴:“行吧,那劳您大驾了。” 谢镜纯凝目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图片,字有些小,但勉强能看清。 苏沐秋的字迹娟秀,隐隐能看出几分风骨。 她的遗书简洁明了,寥寥数行,将故事描述的七八分完整。 朝夕相处的丈夫是曾经□□过自己的人,多年来的感情建立在被隐瞒被欺骗之上,唯一的女儿因为这一家人被伤害到体无完肤,还被她这做母亲的误会怨恨多年…… 如果当年没和郑国强结婚,那郑远山就不会将郭云飞介绍给郑婉意,郑婉意就不会被骗着结了这桩孽缘,更不会被哄着生了这么两个孩子…… 苏沐秋的恨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充满了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她要结束这一切,她要让她的女儿永远逃离这肮脏的过去,拥有崭新的人生。 两个多星期前,苏沐秋去灵佛寺找到郭云飞,告诉他,她和郑国强讨论过,决定同意他的提议,搬到他那里,和他一起住。 他们二人约定好日期,苏沐秋骗他,会和郑国强一起上门看一下他的房子,讨论具体的安排。 约定的那日,苏沐秋一人上门,带着加了夹竹桃的苦丁茶上门拜访。 郭云飞没看到郑国强,只当他临时有事,未做多想。 为苏沐秋沏茶时,苏沐秋劝说他尝尝新带来的苦丁。郭云飞不会忤逆长辈的好意,自然按照她的意思来。 再后来,郭云飞倒在了苏沐秋的眼前,口吐白沫,直至断气。 苏沐秋收拾了现场的脚印指纹,虽然是第一次杀人,却很平静。 就仿佛完成一件早该做的事情,就仿佛完成了她的宿命。 遗书的最后几行,是她留给她唯一的女儿最后的话。 “婉意,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过往的苦痛和灾难,我已经替你终结,他们将永远消失在你的人生里,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婉意,请原谅妈妈,妈妈爱你。” 手机屏幕逐渐变暗,直至彻底变黑。 屏幕上照出谢镜纯有些迷茫的脸。她竟然有点羡慕郑婉意,有这么爱她的母亲。 杭之景看着她的神色,将手机从她的面前拿开:“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谢镜纯情绪低落,攥着被角,轻轻摇了下头。 杭之景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离开祈福镇的时候,谢镜纯在郑婉意的院子里见到了米桂和罗希希。 找到了女儿的米桂不似初见时那般愁容满面,罗希希经过几日的休养,气色也好了不少。 许是吃了不少苦头后,有所成长,年轻女孩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传说中问题少女的桀骜不驯,乖乖巧巧的跟在妈妈的身边。 杭之景站在谢镜纯身后,松垮的揽住她,胳膊却用了十分的力气,生怕她还因为头晕而不小心摔倒。 谢镜纯看着二人,很开心:“你们怎么来了?” 米桂挽着女儿的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听说你要走了,所以带希希来感谢你。听说你受伤了,还好吗?” 谢镜纯摆摆手:“小事小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那就好……真的太感谢你了,找到了我们希希。我都不知道怎么表达了,等回燕城后,我会和她爸设宴款待,请一定要来。” 谢镜纯指着旁边的男人:“其实你们更应该谢他,是警察把她们救出来的,我只能算是找到了被救出来的罗希希。至于‘设宴款待’,有些夸张啦,我收了你的钱,我们的交易就算结束了。” 杭之景说的对,不要投入过多的情感,谢镜纯一直做的很好。无论是作为记者写的报道里的主角,还是作为私家侦探所面对的委托人。 钱货两清,各自欢喜。 米桂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点发怔,还是罗希希打破沉默,上前一步,冲着二人鞠了一躬:“无论怎么说,我都要感谢二位。谢谢你们,不然我可能真的要死在那个漆黑的地下室了。” 谢镜纯往左一小步,让开了她的鞠躬,却撞进了杭之景的怀里。 杭之景看着怀里的姑娘,连日来的阴霾情绪散了不少,他颔首:“对我们最好的感谢,就是好好生活下去。” 罗希希点点头,迟疑片刻,走近几步,轻声说道:“有一件事,我也是这几天才想起来。我知道你们已经结案了,这可能不是很重要,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们。我最后昏迷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影子,似乎……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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