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善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其他人屏住呼吸小心地看着两人,谁都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见夏家善不再阻止,魏新阳开始安排工作,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大殿变得十分热闹。 金丝猴将刚刚翻找出来的厚棉被仔细地铺在清空的大殿中间,魏新阳向它道了声谢,抱着李珍将人小心地放到棉被上。 正要站起时,被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李珍一把抓住,“大哥哥,珍珍好冷,好疼呀~” 小小的孩子满脸泪水,身子蜷缩,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魏新阳有些茫然地按住自己的右胸,感受着右胸下面心房里正有力跳动的心脏,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无意识地回握住李珍的手,“别怕,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杜新廓抱着一支几乎与他等高的大毛笔兴冲冲地跑进大殿,“新阳,你要的毛笔我给你找来了,幸好上次我们做好后还没丢。” 魏新阳瞬间回神,“小金,你再去拿一床被子过来给小善人盖上。” 金丝猴听话地转身离开。 魏新阳看向满脸震惊的杜新廓,“杜师兄,毛笔试过了没?” “······试、试过了,没问题,”杜新廓慢半拍地回答道。 魏新阳思考了两秒,直接坐到李珍身边,将人小心地抱进怀里,“珍珍再忍忍,哥哥抱着你就不冷了。” 李珍顺势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痛苦地喘息着,“哥哥,呜呜,珍珍身上好疼,好疼,呜呜,······” 魏新阳心疼地将人又抱紧了些,“珍珍没事的,很快就不会疼了,哥哥向你保证,珍珍再忍忍。”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杜新廓抠了抠脸,忍不住说道:“新阳,你对小善人好像很不一样。” 魏新阳的身体一僵,抬眼看向杜新廓,慢吞吞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嗯,就是很温柔,特别温柔,就好像她是你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一样,”杜新廓认真地回答道。 魏新阳抱着李珍的手下意识微微用力,他不由地低下头看向李珍,不明白自己对李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们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道长,你们检查一下我们这个桌椅什么的摆放的对不对啊?” 这时,一直在大殿中忙碌的白术等人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高声询问道。 “马上,我来看看,”杜新廓留下一句扰乱魏新阳心绪的话后,就没心没肺地放下大毛笔,向白术等人跑去。 “失而复得吗?”魏新阳轻手轻脚地替李珍擦拭掉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道。 没过多久,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到大殿。 一切准备就绪后,杜新廓和端着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脸盆张新清走了过来,“新阳,墨已经备好,现在只差你的血了。” 魏新阳扶着李珍小心地躺下,又将金丝猴拿来的被子给李珍盖上,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珍珍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李珍睁着黑葡萄般黝黑的眼睛,乖乖点了点头,“嗯,珍珍相信哥哥。” 魏新阳站起身,走到杜新廓身旁,接过匕首,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直接划开左手手腕,鲜红的血立刻争先恐后地流进脸盆里。 杜新廓连忙一边诵念敕墨咒,一边搅动脸盆里的液体。 体内血液大量流失,魏新阳的脸色很快变得惨白。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杜新廓慌忙说道。 早就在一旁等着的陈新宇和陈新寰立刻拿着止血粉、弹力绷带、药瓶等医疗用品过来,两人一边手脚麻利地给魏新阳的左手手腕止血包扎,一边往魏新阳的嘴里塞硫酸亚铁片等生血补气的药物,口中还快速念诵止血咒。 “魏师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众人担忧地看向魏新阳。 魏新阳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事,开始布阵吧。” 张新清放下脸盆,眼含忧虑地看了魏新阳一眼,和众人一起退开。 魏新阳扭头看了一眼整个蜷缩在被子里不停颤抖的李珍,察觉到他的视线,李珍虚弱地睁开眼睛,冲着他微微一笑。 魏新阳心头一跳,回了李珍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收回视线,口念取笔咒,提起一米多高的毛笔,一个干净利落地的腾空翻,轻巧地落在脸盆旁边。 笔蘸浓墨,提笔画阵,长而大的毛笔在魏新阳的手里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持笔步罡踏斗间,笔锋锐利肃杀,宛如大家挥毫泼墨,行云如流水,快速成型。 万物回春生机阵的确十分繁复复杂,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魏新阳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竟浮现出薄薄的血色,额头上也冒出细细的薄汗。他似乎对阵法早已经烂熟于心,所以落笔时才能如此胸有成竹,淡定从容。 突然,魏新阳的身体晃了一下,他连忙以笔伫地,撑着毛笔站好。 “新阳!新阳师弟!魏师弟!魏师兄!道长!”众人齐声惊呼。 魏新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待晕眩感退去后,缓缓睁开眼睛,“我没事。” 说完面色凝重地看向地面,幸好,地面上的墨迹没有画错。 魏新阳手腕用力,微微提笔,正准备继续往下画,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点点冰凉覆在他的手背上。 魏新阳的身体僵了僵,他猛地扭头去看,动作大得仿佛能将头扭断。 没有,什么也没有,仿佛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只是他的错觉。 “道长叔叔。” 就在这时,李珍虚弱的声音传进耳膜,魏新阳身体一震,他缓缓将视线转到李珍身上,看见她正看着自己的右手边。 魏新阳张了张嘴,语气干涩地问道:“珍珍,你在叫谁?” 李珍将视线转到魏新阳身上,眨了眨眼睛,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指向魏新阳的右手边,软软地说道:“道长叔叔。”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她收回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来一个木雕的猴子,“这是道长叔叔送我的小猴子。” 看到木雕猴子的一瞬间,魏新阳的眼眶变得通红,他定了定神,单手掐诀,闭上眼睛诵念开眼咒,“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推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稍微离得远的夏家善等人察觉到不对劲,连忙靠近,听见李珍的话后,心中猛震。 “小善人,你说你看见了谁?” 眼睛里忽然钻进一股凉意,魏新阳缓缓睁开眼睛,动作缓慢地扭动脖子,看向自己握笔的右手手背,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时多了一只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半透明大手。 魏新阳的视线顺着大手缓缓上移,熟悉的身影慢慢映入他的眼帘。 即使心中早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当魏新阳真正看见,魏家珩以阴魂状态出现在面前时,他的心仍如刀绞般悲痛,“爸~” “快,去拿牛眼泪、柳树叶,随便什么,快去拿!”瞧见魏新阳动静的夏家善等人慌乱地开始寻找牛眼泪和柳树叶。 魏家珩微微笑着,走到魏新阳身后,如同魏新阳幼时教他写字一般,身体覆在魏新阳的背上,握住魏新阳的右手,提笔画阵。 两人顿时仿若一人,步伐飘逸,落笔流畅,笔走游龙。 “这不是万物回春生机阵!”从魏新阳重新动起来就一直专注盯着的杜新廓突然大声叫道。 夏家善等人却没空理他,纷纷往眼睛里滴牛眼泪或者是在眼皮子上抹柳树叶,然后睁开眼睛看向身姿轻盈俊逸的魏新阳。 当看见魏新阳背上那道泛着淡淡金光的半透明身影时,忍不住悲从中来,眼眶湿润。 地面上,繁复墨迹逶迤,狷狂洒脱。 最后一笔落下后,魏家珩缓缓退开,他笑看着魏新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指点上魏新阳的眉心。 大段信息传进大脑,魏新阳下意识闭上眼睛。 “师弟······”夏家善眼含热泪地喊道。 魏家珩微笑着看向夏家善,视线在他身旁的其他人身上快速转了一圈,拱手行了一礼,身影仿佛被风吹一样散去。 “师弟!师父!师叔!道长!”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齐齐悲呼。 听见声音的魏新阳立刻睁开眼睛,却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想起刚才魏家珩传输进他大脑里的信息,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将毛笔放下后,快速走入阵中,然后注意到,李珍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大殿左手方的角落。 魏新阳快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正想开口询问,就听见李珍闷哼一声,用力咬住下唇,痛苦地蜷缩起身体。 魏新阳连忙在李珍身边盘坐下,将人带着被子一起抱进怀里,“珍珍,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说完他双手快速结印,门窗紧闭的大殿中,凭空生起一股清风,在阵中轻轻盘旋。 没有人能看见,魏新阳的身上,升起点点金色光芒,在魏新阳的周身恋恋不舍地盘旋一圈后,落到了李珍的身上,如同雪化一般融进她的皮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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