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沈照方才回到东苑,宿雨已经备好饭菜等着了,沈照一回来即刻就可以上菜。沈照不由得感叹宿雨的细心。 沈照用过餐之后细细地品尝着今日的点心,软软糯糯的,味道非常不错。 “这个还不错。”沈照思索片刻,吩咐朝烟道:“派人去给表少爷也送过去一份。” 沈照想的是,只要她每天都在裴溯那里刷一点儿好感度,那下次再去书房就显得不那么刻意了,也不那么尴尬了。 “是。”朝烟领命颔首退了出去。 ………… 时间一晃过去十几日,由于平秦王妃过世得早,平秦王府中除了整日不在府上的平秦王外,几乎没有什么长辈。沈照也乐得自在,每日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懒懒地起床。 一日,沈照刚用过早饭,宿雨前来禀告说二公主前来探望。 沈照嘴上赶紧吩咐朝烟,“快请二妹妹进来。” 心下却不由得感叹道,这可真是个稀客。 沈照在天圣帝正式下旨赐婚之后,就闭门不出在昭华宫中修习礼仪了。而皇后在沈照离宫之前身体就一直抱恙,陆榆又素来身子骨不好,这两重因素叠加起来,所以在沈照婚后第二日也未曾入宫谢恩。 这样仔细算来,已经将近两个月未见过二公主了。 二公主今日出宫,穿了一身不太繁琐的素色柔绢曳地长裙,见了沈照彷佛比之前在宫中还要更热切一些。 “皇兄去台州赈灾现下还未回,皇姐又突然下嫁平秦王府。如今我在宫中每日除了侍奉母后,就要与沈焉想看两厌,今日是初一,母后在佛室念经打坐,我方才得闲出宫看看皇姐。” 沈照听着二公主半是抱怨半是委屈的诉说,心下不由得暗笑。二公主与五公主素来不对付,如今宫中只剩下她们两个闲人,对彼此来说何尝不都是一种折磨。 沈照始终笑着听二公主说,待二公主一番诉苦完,沈照还是从中捕捉到了很多的关键信息。 “秦落蘅还一直在闹着退婚么?秦家和魏家怎么说?就这样由着她闹?” “对啊,关键是魏子都梗着脖子硬是不点头,那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魏子都向秦家提亲,多少名门闺秀明里暗里既妒忌又打心底里瞧不起秦落蘅。她们想着秦落蘅这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一概不通的女人,不过仗着自己颇有几分姿色,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被魏子都厌弃。 不想她们非但没等来魏子都厌弃秦落蘅的那一天,反倒是秦落蘅寻死逆活地非要与魏子都退婚。而魏子都却不顾自己的颜面,硬是苦苦哀求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退婚。 沈照思及此不由得暗笑,魏子都不愧是标准的男主,主打的就是一个深情不悔。但是在秦落蘅重生,并且想选谢濯的情况下,他们三个人之间地爱恨情仇又该怎么发展,还尚且未知。 沈照迟疑了一下,看向二公主,状似无意地问道:“那谢濯就没什么表示?” “这关世子表哥什么事啊?”二公主闻言愣住,抬头不解地看向沈照。 沈照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生辰那日,秦落蘅不是信誓旦旦地要选谢濯吗?而且那日,秦落蘅作为魏子都的未婚妻子,去搭乘谢濯一个外男的马车。这于理不合,可是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谢濯回复说“当然可以”。 还是楼星盏说得对:男人,果真都是善变的。 不过想起来楼星盏,沈照也已经好久没见过对方了,上次见面还是在沈照出嫁的前一天,她来昭华宫探望。不过这人素来闲不住,沈照料想,楼星盏大概是又随着她二哥四处游逛去了。 两人于书斋静坐了一会儿,二公主吃了些点心茶水,复又挑起话题。 “不过提起来世子表哥啊,我许久未见了,昨日猛然在宫中见了。”二公主挠挠头,不经意道:“竟感觉他人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沈照好奇道:“哪里不一样?” 二公主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硬是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叹道。 “我形容不来,皇姐什么时候见了你便知道了。前几日还听母后说,他在礼部好好的,非要调去皇城司任职。我一个闺中女子都知道那里委实不是什么好去处,不知道世子表哥是怎么想的,怎么什么热闹都敢往前凑。” “紫衣侯夫人不管管他么?皇后娘娘也不劝劝他?” “他要听劝就好了,跟狗一样,倔得不得了。” 沈照皱眉,心中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 谢濯入皇城司任职了? 关于皇城司,沈照倒不是很陌生。 听闻先帝为探查民间乱党踪迹而设立皇城司,其中培育了一批能力出众、忠心耿耿的暗卫,时人称之为“天子鹰犬”,其首领称为“指挥使”。那些人身份高位阶重,又受天子信赖,个个手腕强硬、心狠手辣,在处理乱党之时,秉承宁可错杀不可误放的原则。一时间皇城司中冤案酷刑不断,充满了腐朽与死气,令举国臣民闻之色变,时间久了更是引起了不小的民愤。 幸好先帝于晚年垂暮之际幡然醒悟,在轮台颁布罪己诏之后,才正式停用了这个机构。而如今天圣帝登基不过短短五年,竟然又重新启用了皇城司。 沈照回想起之前,谢濯是总是玩笑说魏子都一介武夫,还说军营里舞刀弄枪实在不雅。如今他自己倒是敢主动请缨去皇城司任职了,那皇城司是个怎样腌臜的地方他难道不知吗?那里岂是他一个打小锦衣玉食、矜贵无比的侯府世子该待的地方。 紫衣侯和侯夫人竟然也不加劝阻。 ………… 二公主今日本来就借着去城外香积寺为皇后祈福的由头才出宫来的,岂料一见沈照,满腹的牢骚话语倾泻出来,竟然忘了时辰。 反正已经耽误了上午进香的时辰,二公主索性就在平秦王府和沈照一起用了午饭,顺便拉着她下午一起去寺中上香祈福。 沈照既无事,便也没有推拒。 吃过午饭,两人乘坐着马车从平秦王府往城外的香积寺中驶去。 途中经过闹市,沈照闻见一缕熟悉的香味从马车帘子外传来,沈照掀起帘子,便看见不远处熟悉的陈记糕点。 沈照突发馋疾,命朝烟下去买了一大堆色香俱全的吃食之后,马车才继续赶路。 时至下午,香积寺中香客仍然不减。两人穿过烟火缭绕的曲折回廊,才看到了宝相庄严的大雄宝殿。 沈照随着二公主一起添了香火钱,然后焚香祭拜。 她跪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抬头仰视着眉目慈悲的佛祖,想许的愿委实有些多。但是仔细想想,言而总之还是希望平秦王府的祸乱能够早日结束,自己也能得偿所愿,离宫开府,获得自由。 许完愿,沈照虔诚地给佛祖磕了个头,回头看见二公主手中捧着香,口中还不断地念念有词。 沈照失笑,这孩子是到底许了多少愿啊,佛祖倒是听得过来吗? 无奈,沈照起身后退了几步,由着后面地香客上前来叩拜,她自己则退到香客较少的右墙边等着她。 这一等,不料竟却看到两个颇为熟悉的人从殿门口走进来。 走在前面,紫衣华服,气质雍容的正是紫衣侯夫人谢清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那人,便是许久不见的谢濯。 时隔两个月再见到谢濯,沈照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照也是此时才终于明白,上午二公主所说的谢濯与平日大不相同,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谢濯今日一袭玄衣,衣摆有金线描摹出的大片卷云纹路,透露出极致的矜贵优雅。只是气质冷硬,一双幽深的眸子望向前方时,其间似有经年不化的积雪,在其目光所及之处均酝酿出丝丝冷意。他唇角虽微微勾起,却明显透露出几分嘲弄之色。 这衣着和神态,与平时不能说相差甚远,只能说毫不相干。 二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六目相对,彼此均是一愣。 良久,还是谢清然上前一步,唇角孕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长公主殿下竟也在此处。” 沈照回过神来,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夫人。” 谢清然虚虚地握住沈照的手,目光浅浅地落在她的身上。 对方一袭碧霞色浮光锦裙,长发迤逦,用玉簪珠翠挽了髻,妆容不盛,却颇有楚楚动人的韵味。 谢清然暗叹,便是她心中有气想挑剔她的错处也无法,果然是好看又端庄知礼,要不然怎么将他这不争气的儿子给迷得七荤八素的呢。 这时听了两人谈话很久的谢濯,将目光投在沈照身后的壁画上,顿了顿,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蕴出几丝讥诮之意,目光紧紧锁住沈照,状似无意地缓缓开口道:“求子?” “什么?”沈照顺着对方的目光,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却看见自己身后的墙壁上,赫然贴着一副栩栩如生的送子观音描金画像。 并且上书八个大字:送子观音,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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