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沈照懊恼地摇摇头,为今天的种种不自然的行为感到羞愧。 从四岁相识到如今,堪堪有十三年之久了,自己怎么能够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怕他、疏远他呢。 两人抄着抄着,太阳从乌云背后缓缓探出头来,天晴了。两个人忙忙碌碌了一上午,沈照今日的佛经抄写才划上了句号。 中午在寺中简单地吃过了斋饭,偏晚一点的时候两人就一起来到了灯市。人入城先在一处茶馆二楼喝了些茶,谢濯便遣小厮传信去叫魏子都了。 沈照四岁时在宜王府遇见谢濯,后来跟着谢濯认识了魏子都。在潜邸时,两个人就经常溜到宜王府来找沈照玩。后来宜王登基为帝,在宫中见面次数比幼时少了,虽说偶尔也会争执拌嘴,但是三个人从小到大的情谊还是很深厚的。 没半盏茶的功夫魏子都就来了,冷峻的眉眼,挺拔的身姿,身着一袭玄色衣裳,少年将军的沉稳与意气都在他的身上显现。 魏子都今日并没有告假,因为节日人多,治安管理方面更是不容忽视。魏子都身为禁军首领,巡查方面还是亲力亲为,半个时辰就要巡查一次,所以忙里偷闲的时间并不是太多。 沈照笑笑,说实话,魏子都真的有话本男主的潜质,长得好看又办事靠谱。 待他走上朱红色的楼梯来到二楼,沈照调笑道:“魏统领可当真英武不凡啊,不愧是京中少女的择婿标准。” 魏子都冷峻的面具上顿时出现了裂纹,俊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别闹。” “啧啧。”谢濯闻言眉毛挑起,不悦地看向沈照:“一见面就夸魏子都,本世子到底差哪了?” 沈照捂嘴笑起来:“不差不差,我们紫衣侯世子可是京中第一美男子。” 听到满意的答案,谢濯傲娇的哼了一声,仿佛是一只被捋顺了毛的小狗。 天色逐渐暗下去了,市肆上的花灯却一盏一盏的亮起来了,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 魏子都又到时间该去巡查了,于是只有沈照与谢濯两个人在逛,随着人流感受着佳节的热闹。 沈照走在前面,谢濯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沈照兴高采烈的看着街道两旁的小摊,她真的太久没有出来过了。 很快,她的脚步就被一个摆满各种陶瓷制的小娃娃的小摊吸引住,尤其是摆在最上面的一排,身着各色衣裳的陶瓷小娃娃,巴掌大,肤色晶莹如雪,实在可爱的紧。 可是沈照从寺中出来,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于是她回过头讨好般的看向谢濯,冲他眨眨眼,扯了扯他的衣袖。 谢濯低眸看看她,又看看前面的小摊,了然的挑挑眉。 沈照见他不语,于是又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世子大人。” 谢濯看着她向自己撒娇的样子,有些扛不住,但还是扬着脸傲娇道:“这就是我们长公主殿下求人的态度吗?” 沈照心中是很想给他一巴掌的。 但是面上还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道:“行川哥哥~” 谢濯,小字行川。 谢濯心中仿佛瞬间被一万只羽箭被击中,还是带着爱心的那种,这这搁谁身上谁能扛得住。 于是他当下一把将沈照推开,掏出腰间的荷包,豪气万千地对着摊老板说:“架子上面那一排,本公子全要了。” “这位公子,架子上的东西都不卖,”摊主笑笑:“两位要是想要,需要通过玩游戏赢得。” “什么游戏?”谢濯问。 摊主指指架子上的弹弓,又指指不远处树上那个挂着的一只铜锣:“用这把弹弓,击中树上挂着的那个锣。三十文钱五次机会,五次全中才能挑最上层的雪娃娃。” 陶瓷制成的娃娃,衣裳鲜艳。肤色雪白,故名雪娃娃。 在小摊旁不乏被吸引而来的少男少女,很多人围在这里,其中一位锦衣公子抱怨道:“别听这老板说的那么简单,打这个弹弓还得蒙眼睛呢!这谁能打中啊?我都付给他二三十两银子了,还一个雪娃娃都没拿到手呢!” “啊?还得蒙眼睛,这也太难了吧?”沈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摊老板鸡贼地笑笑:“是的呢。”要不然他怎么赚钱呢。 “那怎么办?你能行吗?要是子都在就好了。”沈照可怜兮兮地望向谢濯。 “不是吧,对我就这么没自信啊?”谢濯屈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轻笑一声:“这有何难?” 沈照站开一点,谢濯随手拿起木架上的弹弓瞄准铜锣拉了几下试了试手感,然后自觉地拿起黑色的布条蒙住了眼睛。 老板将五颗打磨比较光滑的小石子递到他手里。 “咚”地一声,第一个石子应声打中,周围响起年轻的公子小姐的惊呼声。 沈照听见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小姐红着脸,悄悄向同行的小姐妹耳语道:“这位公子生得可真好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俊俏的郎君呢。” “是啊是啊,长得好看,手法也准。”另一个小姑娘神色也和她差不多,激动地回道:“这不就是话本里纵酒放歌、恣意昂扬的五陵少年。” 这小子……真有这么好看? 沈照闻言也狐疑地将目光从谢濯手中的弹弓转到他的脸上,一望过去就移不开眼。 都道灯下看美人,此话果真不假。 影影绰绰的华灯下,紫衣少年眼睛虽然被蒙上了,但丝毫不损其气质与颜值。微风轻轻拂起对方的衣带,身姿挺拔,如日月入怀,凭栏观雪,令人见之忘俗。 沈照又想起以前京中的贵女们,只敢红着脸望着矜贵的紫衣侯世子的背影,偷偷地评价他:“濯濯如月夜拂柳,朗朗如松下听风”。 当时沈照还不不以为然,暗笑她们是没见过谢濯这只笨蛋小狗每天蠢蠢地摇着尾巴撒欢的样子。 沈照这时候意识到,谢濯他……好像真的有点好看耶。 可以啊,兄弟竟有如此姿色。 当谢濯连续打中五次,沈照于是赶紧回过神,拿起一个雪娃娃揣到怀里,冲老板得意笑笑:“我的了。” 老板也点点头,客气的向她回以微笑。 当谢濯机械般地一直打一直中,沈照怀中的雪娃娃快要拿不下时,老板就逐渐笑不出来了。 “公子,我看这位姑娘都快要拿不下了,要不然咱适可而止吧就。”老板弱弱的冲谢濯喊道。 谢濯听到沈照拿不下了,就不再继续了,摘了眼上的布带就转头,眼睛亮亮的看向沈照,像一只急待表扬的小狗:“怎么样?本公子厉害不厉害?比不比魏子都那个木头强?” “哇,厉害厉害,行川哥哥也太厉害了吧。”沈照故意顺着他。 谢濯闻言终于满意,傲娇挑挑眉。 谢濯伸出手,手上竟还剩下一个小石子:“阿照想不想试试?” “我可以吗?”沈照惊喜地看着对方,“我还从来没有玩过这个。” “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谢濯笑笑,“又不需要赢了,让你试试,逗你开心而已。” “嗯嗯嗯!”沈照期待地点点头,将怀中的雪娃娃放到一旁,接过他手中的小石子和弹弓。 谢濯神色温柔地帮沈照系上布带。 沈照假装自己是个武林高手,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下,还冲摊老板道:“老板,你就等着看吧。” 摊老板看出来她不会玩,对于这种人菜瘾还大的,老板并未拆穿,客气地笑了笑:“请。” 小石子“咻”的一声向不知名的远处飞去,随即,摊老板的笑凝固在脸上。 沈照带着眼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嘭”的一声,紧接着,她感觉到一双手横在了她的腰间,她似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熟悉的冷梅香环绕在鼻翼。 怀抱的主人将她往后带离,待她站稳才松开了手,接着四面八方响起惊叫声。 “没事吧?”谢濯拉着她上下看了看关切地问道。 沈照急忙拉下眼罩,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造下的一片狼藉。原来那颗小石子不偏不倚打中了旁边卖酒的坛子,几个摆放整齐的坛子从酒架上面滚落了下来,碎了一地,惊起了一片行人。 她是没事,就是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怕,我去看看。” 确认了她没事之后,谢濯敲了敲她的脑门:“别乱跑,去对面酒楼二楼等我,我先前预定的有位置。” 沈照像个干了坏事的小孩子,扣着手手乖巧地点点头。 谢濯目送她走上对面酒楼二楼,才转过身无奈的摇头笑笑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沈照趴在对面酒楼二楼的栏杆上,注视着这个矜贵无双云端高阳般的紫衣侯世子,耐心地向摊主和路人一一赔礼。 心中忽然产生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人群中,一晃而过,她好像看见了魏子都,一晃眼又不见了。 ………… 原来魏子都刚好巡查至此,听见瓦罐碎裂的声音,他几步走上前去,刚好看见一位姑娘身体一歪,竟要倒向那堆碎瓦砾。 “小心!”魏子都惊呼一声,急忙上前,幸好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臂。 要是倒在这些碎片上,身上少不得要流血留疤。 魏子都手上用力,将她拉至身前,才看清眼前的人。 一秒,两秒,他不知为何竟忘了松开手。 “可以放手了么?”那位姑娘掀起眼皮,望向魏子都,“将军拽着我头发了。” 魏子都此时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松开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在下失礼了。” “哪里哪里,我们家阿蘅还要多谢这位小将军。”这时,好像是这位姑娘的母亲赶紧走了上来,冲魏子都道了声谢。 然后又略带责备的看向那个姑娘:“跟你说了多少次,人多的时候不要凑热闹,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就是,大姐姐总是这样。只怕以后出嫁了,人家也会嘲笑我们秦家教导不周。”又一位身着黄色锦衣的小姑娘走上前,略带幸灾乐祸的开口。 那姑娘就站在那,听到这些话,责备也好,幸灾乐祸也好,她神色半分未变,恍若未闻。 魏子都张了张嘴,但是却没说出来。他明明……明明看到是那个黄衣小姑娘狠狠地推了她口中的“大姐姐”一把,对方才差点跌坐在碎片堆上的。 她……为何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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