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睡眠之后，秦雨醒了。 客厅的窗户拉的很严实，只有一丝丝的微光照射在地上的一角，没有任何动静。 他走了吗？ 秦雨小心得探头一看，沙发上还有拖鞋。 看来还没走，她轻轻的走近。 陈致飞还没醒，睡梦中的他好像更温柔了，五官没有了昨晚的冷淡也没有隐忍的怒气，乖乖的躺着，红扑扑的脸蛋？？？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秦雨伸出手摸在陈飞的额头，发烧了？！ “陈致飞？陈致飞？” 在一个不算陌生的女人家里度过的陌生一晚，陈致飞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他半夜发起来高烧，嗓子的热气把他疼醒，但之后又浑浑噩噩的睡去，总之，有点糟糕。 但这个想法，在他被叫醒，睁开眼看见她的瞬间，他想，其实，也许，也不是很糟糕。 他的眼神单纯而朦胧，加上他长得好，刚睡醒来的样子简直人畜无害。 秦雨着急的说：“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吧。” 有多久没听到“我们”？好像挺久的了。 “好。”陈致飞的声音沙哑无比。 “我先倒杯水给你润润喉。” 陈致飞点点头。 齐暖醒来的时候，柔和的晨光围绕着她。 但她却觉得冷冷，卧室的窗户以最大限度的开着，阳台的花草肆意飘扬。 喝了太多酒，头还是晕晕沉沉，这里好像是小雨的家，昨晚是小雨把她带回来了，印象里好像还有个男人。 男人？！ 齐暖翻个身爬起来，从卧室到厨房一个人也没有，人呢？！ 她拿出手机拨号 。 “嘟嘟嘟……”没人接，她又接着打。 “喂？”在第三遍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终于不耐烦的接了。 …… “嗯，在医院。”秦雨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靠着栏杆，电话里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敷衍说：“没有关系，回去再说。” 挂完电话才发现陈致飞已经扶着手走了出来站在她的身边。 秦雨看了一眼他的手：“医生怎么说？还好吗？” 陈致飞：“没什么事，吃几天药，自己按时换药就行了。” 秦雨：“那你这几天请假住我家吧，我刚好最近比较闲，工作不多。” 陈致飞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用，去你家不方便。” 秦雨赞同的附和：“来我家是不太方便。” 陈致飞不知道秦雨到底明白了没有，但显然他糊涂了，在秦雨坚决把他送回家，并坚持的上楼和他进屋，然后神态自若的坐在沙发上后，他想秦雨误会他的意思了。 陈致飞：“秦小姐。” 秦雨：“秦雨。” 陈致飞：“秦雨小姐，感谢你送我去医院，又把我送回家。” 秦雨双手摊开，说：“然后呢？陈致飞先生打算过河拆桥吗？” 陈致飞手不方便，但身上的衣服他穿了两天有些汗酸味，他直白的说：“不是，只是我想换身衣服，你在这里不方便。” 秦雨疑惑的指着房间，说：“那你看看你这屋子哪里有可以让我避一下的地方？” 屋子里只有一个房间，现在呆的这块地是客厅也是卧室，房间里隔出一个狭小的洗手间和厨房，洗手间和房间之间只有一扇透明的门隔着，厨房与床之间有一条狭窄的过道。 陈致飞看了一圈，为难了一下说：“那你转过去一下。” 秦雨配合的转过去。 身后传来唰唰唰的声音，突然就没声音了，她以为他换好了。 秦雨扭头，陈致飞背对着她，背部线条在她眼里一览无遗，这身材——真是不错。 陈致飞没注意到秦雨此时已经两眼放光的扫描他的身材，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原来你是左撇子？”秦雨忍不住的问。 陈致飞停住动作，转过来看向秦雨，皱眉说：“麻烦你回头！” 秦雨发现他不高兴的时候好像很喜欢皱眉头：“不好意思，我听没声了，以为你换好了。” 陈致飞不说话，继续和衣服较劲。 “我帮你吧。” 陈致飞一顿，本想拒绝，想了想这手，没有拒绝。 秦雨帮他把衣服换下来了。 “那你为什么吃饭时候用右手？之前我一点都没发现你是左撇子。” 陈致飞：“从小家里人就让我右手吃饭，就练出来了。” 秦雨：“可是你平时其他事情还是左手吧。” “嗯。” 换好了衣服，秦雨坐在沙发上，陈致飞坐在对面的床上。 “还是会用左手的多，有些时候改不过来。” 秦雨：“会左手的人都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人。” 陈致飞低头喝了口水，秦雨笑了笑。 “我可没有说喜欢你。” 陈致飞说：“我知道。” 秦雨看了下表，起身说：“那我先走了。” 陈致飞点点头，送她到门口。 秦雨突然扭过头说：“我明天再来。” 陈致飞：“？！” 他不自然地问：“明天来干嘛？” 秦雨自然的回答他说：“遵医嘱，帮你换药啊。”之后直接关上门，不等里面的人反应。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楼梯间秦雨大笑一声，平日里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此时被她吓得一青一紫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人间，像被镶了一层金光。 从陈致飞家出来，秦雨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工作室，她把车开到一个路口，找了一个车位停着，从副驾驶座拿了两个袋子下车。 路口进去是一条长长的巷子，路的尽头是一家四合院，孩子玩闹的声音传到墙外面，秦雨敲门。 敲了几声没反应，估计孩子们玩的真欢没听见，抬手又准备敲的时候，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扎着两小辫子的女孩开了小小的缝隙，看到她，惊喜的欢呼：“是小雨姐姐！” 院子七八个孩子蜂拥而上围在秦雨身边，吵吵闹闹。 秦雨头大，赶紧把手上其中一个袋子的东西递给白裙女孩，说：“小千拿去分吧。” 小千拿着袋子一指挥，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 秦雨等着小千分完，叫她过来，小声的问她：“管婆婆在吗？” 小千摇摇头，指着最边上的房间说：“白哥哥在呢，姐姐不是来找白哥哥的吗？” 秦雨点点头。 “小纯生病了，管婆婆带她去打针，姐姐不要害怕。” 秦雨哭笑不得：“谁说我怕管婆婆的。” “姐姐不怕吗，管婆婆有时候好凶啊，小千也会怕。”小千嘟着嘴巴说。 “管婆婆是关心你们，小千是姐姐，要帮助婆婆照顾大家。”秦雨摸着小千的头，看见屋内的灯光亮了，拍拍小千的肩膀向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屋内窗帘被拉的紧紧，只开着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台灯不是白色的光，而是很久之前的昏黄色，秦雨记得是她送的。 “二哥。” 林敬白转过身来，黄色的灯光照的他的棱角分明又温和，哪怕坐着也能看出高挑的身高，只是可惜身下的轮椅显得特别的扎眼，刺进了秦雨的眼睛。 “你来了。” 林敬白推着轮椅要过来，秦雨上前按着，坐着旁边的凳子上。 “看到二哥喜欢的桑葚，顺路过路。” 林敬白看了一眼袋子：“这桑葚不错，还麻烦你顺路送来。” 他看着秦雨低头不语的样子，终还是控制不住脾气，自从腿这样了之后脾气越发不受控制了，他连拍三下轮椅上的手柄，带着怒气说：“小雨啊，你都多久没来看我这个二哥了，是不是二哥腿不好了，想不起我了？” 死一般的沉寂，秦雨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台灯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神色黯然，慢慢的弯下腰趴在他的腿上。 秦雨轻声说：“二哥，近日你的腿疼吗？” 看着秦雨如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般趴在自己的腿上，林敬白所有的恼火在那一瞬间就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只化成无数条河流汇向心口。 “不疼。”他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 两人静静的呆着，过了还一会儿，秦雨还是问出了那句藏在心中很久很久的话：”二哥，都是我不好，你还怪我吗？” 若是旁人说起他这腿他一定是生气的 ，无疑是在他心口用刀子割开，但说这句话的人是她，他只觉得心口微微的发疼，这份疼痛是心疼她。 林敬白说：“小雨，我从没有怪过你。” 林敬白捂住秦雨的眼睛，遮住昏暗的灯光说：“你也别再怪你自己了。” 这句话像在安慰她，也像在安慰他自己。 无数个日夜，每当他想起那场噩梦，想起这双腿，他只能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意外，天不遂人愿的意外，他连责备都不愿责备她，只能和现在的自己妥协。 秦雨静静地趴着，觉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漫长又短暂，她和二哥的时光好像刚停在小时候，可是因为她一念之差，所有的人，一夜之间长大，也一夜之间老去。 她确实不应该再想了。 她坐起来顺势靠在凳子的靠背上说，：“二哥最近睡得好吗？” 林敬白说：“挺好的，天气转凉了，不再觉得烦闷潮湿，睡的也好了很多。” “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你妹妹我说不定可以帮你顺顺心。” “知道了，秦老师。”林敬白笑了。 秦雨放下心来。 …… “管婆婆，你回来啦。” “糖哪来的？” “小雨姐姐给的。” “吃了她的糖，当心牙都长不出来。” 院子里热闹起来，秦雨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管英抱着睡着的小纯进了房间。 等了一会，管英出来了瞥了秦雨一眼径直的走向厨房。 走过秦雨身边的时候，秦雨打招呼：“管姨。” 管英停住脚步说：“你来干什么，专门来恶心我的。” 秦雨说：“我知道您还生我的气，我先走了，下回再来看您。” 管英冷哼了一声走去厨房，秦雨看着她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 “我妈因为小纯生病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林敬白推着轮椅到她身后安慰她。 秦雨笑笑说：“我知道，管姨一向面冷心软。” “一起吃个饭吧。” 秦雨瞄了厨房一眼，摇头说：“我还有事，下次吧。” 林敬白送秦雨到门口，秦雨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空多过来，都是一个院子的，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多过来看看走走，说不定哪天我妈就不气你了，以前她可是最疼你的。” 秦雨点点头，换个话题：“二哥，齐暖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 林敬白：“一个月前还收到她的邮件，她说想家了，可能要回来定居，怎么了？” 秦雨一听这话就知道齐暖的事还是先不说的好：“没有，齐暖那丫头和我联系的少，我突然想起来就顺口问问你。” “这就对了，都是一家人多挂心，等齐暖和尾尾都回来了，人就齐了。” 齐了吗？她怎么觉得人不是越来越少了。 秦雨低下头，说：“我要先回去工作了，二哥我走了。” 林敬白知道她心里的结，秦雨转身走了，他想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秦雨走了十来米，回头看，林敬白还在门口看着。 她挥挥手让他进去，林敬白点头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每次都是这样，她只能继续走着，直到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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