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晌午的时候,柳倾玉还没看见赵泽世出来。 她心想着,莫不是禹王怕她再问别的,所以故意不开门,也不出来? 再等半个时辰,若他还不出门的话,她就进去找他。 为了盯紧赵泽世,柳倾玉在院中放置的石凳上坐着,怕他又趁人不注意溜出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很好,赵泽世的屋子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柳倾玉抬步走过去,先是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因为担心禹王已经离开了,所以柳倾玉推门进去了。 屋中,昨日她推开的那扇窗户如今还开着,那碗药也放在小几上没有动。她看见,赵泽世还在床上躺着,那身染了血的红衣依旧在身上穿着。 莫不是,他压根就没有醒过。 她担心禹王是因为伤重所以陷入了昏迷,毕竟昨日,禹王在昏迷前还说过一句他没时间了。 看着桌上那碗没动过的药,柳倾玉有些懊悔,昨日那碗药,她应该喂下去的…… 她走过去,从袖间抽出一方丝帕来,铺在赵泽世额头上,她以手背触了触那方丝帕,没感觉到他有发热的症状。 难道是因为太累了?可这睡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今晚宫宴还要正常举行,越是乱,便越是要粉饰太平,这便是大晋的皇族。只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得离开了,禹王人在这里躺着,她总是不放心。 昨晚烛光暗淡,她没有看清楚赵泽世的脸,如今才看清,他脸上有一些干了的血迹,只是不知,这血是他自己的,还是溅的别人的。 她没有再把帕子收回来。 罢了,不过是一次宫宴,她便是推脱不去也无妨,相府里也不需要她去撑面子。而赵泽世这里,她还是看着些吧。 昨晚的药又煎了一份,她端着药碗时心里想,这一次一定要把药喂进去。 勺子被赵泽世的牙齿顶住,药汁从他的唇边溢出,一多半的药都洒了出来。柳倾玉这时想的是,能喂一口算一口。 不过也奇怪了,她一碗药都喂完了,赵泽世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太阳已经偏西,再睡下去,怕是要睡一整天了。 其间她回自己的屋子交代过荷香,让她去和母亲说一声,今年宫宴她便不去了。 等到晚上的时候,赵泽世才悠悠转醒,他感觉自己唇齿间有些苦味,就像前段时间他喝的药。 一天时间已经到了啊。 他坐起来,听见外边的响动便立刻警惕起来,手摸向袖中放的一把短匕,其锋刃之利可夺人性命于瞬息之间。 “你可算醒了!”柳倾玉见他坐起来,她话中半是担心半是责怪。这么睡了一天一夜,是个人都要担心的。 赵泽世看见柳倾玉走过来,心中的疑惑更盛,这时候,她不是应该去宫里赴宴的吗,还是说宫宴已经结束,她回来了。 “我睡了整整一日?”他向柳倾玉确定道。 柳倾玉点头。 那他明白了,柳倾玉大约是为了照顾他,没去宫中赴宴。没去也好,今日宫中可不会歌舞升平。 “你身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的,我喂药喂不进去,一碗药你也只能喝到那么一点儿。”她问道。 难怪他口中有苦味,原来她给他喂过药。他昏迷的时候,不论是谁都喂不进东西去的,不只是药。 可能是他防备心太重了吧。 “还好,现在好多了。”睡了这么整整一日,确实是比昨天强多了。 柳倾玉把一个瓷瓶放在他旁边的桌上,“殿下记得自己上药。” 今日她没去宫宴,但总感觉今日的宫宴不会就这么太平下去。她觉得,昨日发生的那些,大概只能算些开胃小菜,为了相府,她也应该再了解的清楚些。 如今赵泽世刚醒,她就又要问他了,柳倾玉不觉苦笑一下。 赵泽世注意到了柳倾玉这个表情,沉吟了一下,问道:“柳姑娘可是还有事?”若无事,依着她的性子,绝不会久久留在他屋中。 “柳姑娘若是有事的话,不妨直说。”他没打算瞒她什么。 柳倾玉想了想,道:“殿下稍等。”她去取了纸笔过来,有些东西,总得记录一下。 看着她手中执笔,端正坐在桌边,他眼尾挑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小姑娘搞得还挺正式,像是审犯人似的,让他不由拔直了脊背。 “殿下,昨日你都杀了什么人?”她问完以后觉得她这样记录着有收集证据去告状的嫌疑,忙又补充道:“殿下放心,我不会把这些东西给别人看的。” 他自然知道。 就算不是为了他,为了丞相府安危,她也不会轻易把这些透露出去的,毕竟是相府保下了他,他杀了人,怎么也与相府脱不开关系。 “杀的人也不多,从谁说起呢,我想想,荣安郡王、太常寺卿、洛都副都护、大理寺卿……” 一个接一个的人名从他口中吐出,柳倾玉越来越觉得心惊,杀这么多人,他是怎么办到的? “至于杀他们的原因,我这里有两个,一个为着国家大义,另一个是为了我自己,不知道柳姑娘想听哪个?” 他以为柳倾玉想听后一个,因为一般人都会有些猎奇心理,而且也会下意识地把别人想到最坏。他杀了人,别人只会想他是多么的穷凶极恶,而不是说那些人本就该杀。 柳倾玉把笔搁下,转身看向赵泽世,“我想知道那些人该杀的原因,也想听听殿下的苦衷。” 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便把赵泽世认为成一个不会滥杀无辜的。 “若是说苦衷,倒勉强有一个,我当年去宋国为质,便是这些人极力促成的。第一个原因嘛,奸淫掳掠贪,他们每一样都做了,足已判处死刑。” 足够判处死刑,这便是犯的不轻。 她早就知道大晋国内蛀虫不少,不想这些为官而居于上位者,竟是这么的不干净。 “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本不必为了他们犯险。”柳倾玉轻轻说道。 赵泽世在床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心想:千金之子,他哪里算得上是千金之子呢?他如今最多算是破铜烂铁还差不多。 “若是等着刑法,等着官官相护,这些人不会得到报应的。”所以他才会动手,何况,这些人只能算一条导火索,今夜发生的事情才是硬菜。 赵泽世眼睛朝外看着,目光落在柳倾玉身上。 “殿下所言不错,大晋的官场的确很需要整顿了。”她经常听说朝中人欺压百姓的事,即便只是官府中的一小吏,也敢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柳倾玉没有否定他,而是实事求是的说了这一句,让赵泽世眼中的笑意更浓。 说着说着,柳倾玉发现有些偏题了。她今晚的目的是问他在中秋宫宴还有没有什么布置,竟不知不觉说偏了。 “殿下,今日的宫宴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是吗?”她试探着问道。 问到正题来了。 他没有回答柳倾玉的问题,而是问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宫宴现在大约要散了吧。” 柳倾玉点头。 “我是做了些布置,具体会怎么进行却不敢保证,柳姑娘不如等着柳相和夫人回来,一问便知。”他倒不是不想说,只是怕说的有什么出入,到时候柳倾玉以为他骗她。 听了这个回答,柳倾玉并不满意,她蹙了蹙眉,禹王这是不想和她说更多的了吗?也罢,她也不能逼着禹王说,一会儿去问母亲就是。 但她没想到,禹王说了那句看似拒绝的话,竟又接着讲起了他的布置。 “我的计划里,荣安郡王妃今晚会在宫宴上敬酒喊冤,之后,王妃中毒。等太医将人救醒之后,陛下自会调查所有与荣安郡王妃接触过的人。”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让皇室乱,要让皇室中人都人心惶惶。 荣安郡王是承王一派,而承王是陛下和皇后的唯一嫡子,是最可能成为太子的人。荣安郡王一死,其王妃在宫宴上又中毒,就会让人怀疑,是不是陛下觉得承王嚣张过头了,所以敲山震虎。 “殿下。”柳倾玉叫了他一声。 “嗯?”禹王应道。 柳倾玉虽养在深闺之中,但柳相谈政事的时候也没避着过她,所以这些人连成一条线,首先针对的便是承王,再往深了……她也想不通。 她其实想刨根究底地问清楚,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就算全都知道又能怎样,是杀了禹王,还是助禹王登基呢? “夜深了,您早些休息。”柳倾玉把纸张卷起来,对禹王微微俯身。 柳倾玉出去后,赵泽世一把掀开被子。这衣服被血浸透之后再干了,布料变得硬邦邦的,实在是不怎么舒服,先换件衣服吧。 第二日,禹王又换上了竹青色的长衫,身上敛去了前日那种不羁的气质。 柳倾玉昨夜未能睡着,因为父亲和母亲彻夜未归,据说是荣安郡王妃中毒之后陛下震怒,把所有参宴的官员极其家属都扣下了,说要一一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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