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微俯身凑近庄疏庭,亦悄声道:“这样的毒药倒妙得很,可惜没有。你问这做甚么?莫不是想通了,要送你那不识好歹的后母归西?” 庄疏庭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白藏瞧了眼庄疏庭,又往前凑了凑,贴至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你又在谋划甚么?” 姚东篱轻咳一声,捏住白藏后领往后扯了扯:“十七,妹夫似乎脸色不大好,你过去瞧瞧。” 庄疏庭忙抬眸看向桓照夜,只见他正同师父说着话,脸色倒瞧不出好还是不好。 她略微沉思,往他和师父走去。 “我瞧他脸色倒还好。”白藏道,“慎重起见,我去为他诊一诊脉。” 姚东篱一把扯住已抬脚的白藏:“我又仔细瞧了瞧,并无不好,方才许是我瞧错了,这脉便不诊了。” “殿下,属下来迟。”薛行总算到了别院,上前一番行礼后,指着别院门口那一堆堆箱匣,“后头的山道行不了车马,我命押送的车夫马夫一件件搬了上来。一百二十车,一车不少。” 桓照夜点点头:“赏了他们不曾?” “殿下放心,一个不落,均已赏了。”薛行道,“我让他们找个荫凉处歇息去了。” “嗯。”桓照夜转身问道,“师父,这些东西安置于何处?” “徒婿有心了,这些就交由老四和老七处置罢。”师父满面笑意,瞧了眼桓照夜身旁的庄疏庭,“十七,你带徒婿好生逛一逛咱们这净梵山,到了时辰记得回来用饭。” 庄疏庭道:“是,师父。” 桓照夜吩咐薛行:“你候在此处,按师父和师兄们的吩咐行事。” “是,殿下。” 一时间,众人忙碌起来,只余庄疏庭和桓照夜二人还立在原地。 “师父对殿下甚是满意。”庄疏庭含笑道,“殿下的身手竟这般好,除了师父和大师兄,应是无人可及了。倒是我,瞎担心你一场。” 桓照夜眸光从远处忙碌的众人身上收回,看向庄疏庭,修长手指缓缓抬起,捏上她下巴,母指轻抚她唇角:“是心里担心?还是,这里?” 庄疏庭怔怔瞧着桓照夜,一时未想明白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桓照夜母指加了几分力,声音沉沉缓缓,锲而不舍问道:“王妃是心里担心我,还是嘴上担心我?” 庄疏庭眼睫颤了颤:“心里十分担心,嘴上五分担心。” 桓照夜笑了一下,面上带了点自嘲,母指慢慢从她唇角抚向双唇中心,重重按了一下,方恋恋不舍般,连带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一道松开,顺势将她揽进怀里:“走罢,带我逛逛。” “桓照夜,你……” “嗯?” 这声“嗯”尾音低沉魅惑,似带了勾子般一直绕在庄疏庭耳边,她不知为何,心怦怦然狂跳了几下,语声不由自主带了丝慌乱:“……你,你松开我,不然,如何带你逛?” 眼见庄疏庭耳尖染上薄红,桓照夜唇角微弯,果真将她松开:“我来之前,你和四师兄去了何处?” “山顶。”庄疏庭道,“殿下想去?” “嗯。”桓照夜看向耳尖已恢复如常的庄疏庭,“这别院颇大,为何只见四师兄和七师兄?” 庄疏庭领着桓照夜往山道上走:“其他人均在外头游历,平日里只有师父在。像今日这般有三个徒儿,又多个徒婿,已是极少见了。” “不知你那师姐,何时回别院?” 庄疏庭怔了一瞬:“我不知,总归是想回的时候便回了。” 桓照夜神色似是颇为遗憾:“不知何时能再听一听她抚的流水。” 庄疏庭一言不发。 自从四师兄口中得知师父不让师姐摸琴,庄疏庭便知桓照夜之前所听的,与她所奏像了十成十的流水,并非出自师姐之手,而是出自她自己之手。 师父既不让师姐摸琴,便不会教师姐流水。即便师姐六年间琴艺突飞猛进,抚奏出的流水也是另一番意象。 而这流水她只在外头抚过两回。 一回是在琴馆,抚给听琴人。 一回是替暖香阁花魁衔香救场。 桓照夜自是在暖香阁听到的,暖香阁他自是常去的,花魁衔香他自是认识的。不然在熟水铺,他不会说她比花魁还好看。 庄疏庭早已想通此处关窍,可如今瞧着身旁的桓照夜,她不愿说出,那首流水实是她抚奏的。 即便他误以为那首流水由师姐抚奏,他亦知晓她能抚奏出一模一样的。 他若想听,大可让她来抚,而他却对师姐念念不忘。 她瞧了眼绵延山道,只觉兴致缺缺,离山顶却还有颇远一段路程。 桓照夜双眸未离庄疏庭:“师父定有法子将你师姐喊回来。” 庄疏庭垂眸看向脚尖,淡声道:“师父确有法子。不过,如今你是我夫君,若让师父将师姐喊回来,师父恐会起疑心。我替你去求师父,兴许他会答应的。” 毕竟,四师兄和七师兄便是我缠着师父喊回来的,庄疏庭顿了顿,继续道:“若师父答应了,你多住上几日,等一等师姐。” 细碎的光从山道边修竹间缝隙漏出,竹影落在庄疏庭身上。 风一吹,竹影便跟着晃上几晃。 桓照夜眸光随着庄疏庭身上的竹影,亦晃了几晃。 庄疏庭又道:“家中还有要事,明日一早我便要下山,不能陪你等师姐了。” 桓照夜面若寒霜:“师父会起什么疑心?” 庄疏庭脱口而出:“恐会疑心你三心二意。” “你同七师兄耳鬓厮磨,”桓照夜语声略沉,“他却未曾疑心你二人分毫。” 庄疏庭眉心微蹙:“我何时与七师兄耳鬓厮磨?” 桓照夜面上看不出神色,低低缓缓道:“比完剑,你只顾与他说话。” 庄疏庭忆起了,确是挨得略近了些,但哪里称得上耳鬓厮磨? 那时她正问七师兄毒药之事,她想用在桓照夜身上。 桓照夜的身手,她这辈子是打不过的了。 究竟怎样才能取下他性命,又能全身而退? “我……”庄疏庭猛然间想通什么,恍然道,“你,这是醋了?” 桓照夜并未答言,只缓声道:“提你师姐,我本是故意为之。” 庄疏庭不禁暗暗懊恼起来。 依常理,喜欢桓照夜的女子,在听到他念念不忘别的女子时,定要拈酸吃醋,又怎会如此大度放他跟别的女子独处? 她险些犯了大错。 “我不愿见你听别的女子抚琴。”庄疏庭眼眸微垂,软声道,“可你一心要听师姐抚琴,我没法子,只能先下山。” “庄二小姐面前,你紧抓我不放。换成你师姐,你便要将我拱手相让?” 庄疏庭微微仰头,怔怔看向桓照夜,面上满是疑惑,似是桓照夜说了什么晦涩难懂之言。 桓照夜暗暗叹息,修长手指握上庄疏庭肩头,就着她微仰的莹润面容,倾身亲了上去。 庄疏庭一动不动,任由桓照夜一亲芳泽。 她早知会有此刻,亦早已做好准备。 她再不会戴着面具去琴馆,再不会见那听琴人。 只余留给听琴人的那张刻着她闺名的琴,作为这两年的见证。 会不会有一日,他抱着琴到将军府寻她? 自是不会,因他绝无可能知晓,庄离便是庄大将军嫡长女的闺名。 庄疏庭眼尾染上一抹薄红。 桓照夜似有感应,缓缓从她双唇移开,亲向她眼尾,声音低哑中带了诱引:“我只听你抚琴,你只为我抚琴,可好?” “……好。”庄疏庭的声音几不可闻。 桓照夜眸色幽沉。 庄疏庭,忘了那听琴人,那并非真正的我。 你心仪之人,该是真正的我。 我等着你。 桓照夜将庄疏庭揉进怀里,微垂首亲上她发顶。 庄疏庭靠在桓照夜胸前:“师姐她……” “谁管你师姐?”桓照夜抚上庄疏庭发梢,“山顶还去么?” 庄疏庭点了点头。 桓照夜,你的野心虽不仅仅是封地那三十三郡,我还是想带你看一看汝河,看一看汝河边那多灾多难的几个城郡。 待二人从山顶下来,别院已点上灯火,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原是师父命姚东篱和白藏备足美食佳酿,邀运送厚礼的车夫马夫共饮。 看着穿梭在几十桌几百人中,不住添水添酒的两位师兄,庄疏庭暗暗蹙眉,世上为何会有这般不成功便成仁又不得不做的烦心事? 白藏眼尖,先瞧见了庄疏庭和桓照夜,忙招手道:“十七,这里,有你爱吃的。” 若按往常,庄疏庭早应声过去。此时,她稳稳立于桓照夜身侧,动也不动。 桓照夜噙上一抹淡笑,抬手轻捏了捏庄疏庭面颊:“倒也不必如此。” “嗯。”庄疏庭道,“我每年来别院两回,恰好有几回七师兄亦在,便与他略略相熟了些,并无其他。” “我知道并无其他,”桓照夜道,“但我瞧见他挨你那般近,仍是心中不悦。” 未料桓照夜竟这般直直落落,庄疏庭微怔了一怔。 桓照夜,你是真的对我动心了么?若我与你共榻而眠,你能睡熟么?若我向你举起匕首,你会醒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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