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人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躬身行礼:“臣妇岂敢取笑六殿下?” 庄大将军亦忙道:“内子一向笨嘴拙舌,还请六殿下多多包涵。” “将军这是哪里话?本王不过自责罢了。”六殿下面上却无半点自责之色,含笑看向庄疏庭,眨了眨眼。 庄疏庭此时倒真心实意笑了出来,左颊露出浅浅笑涡。 庄夫人将身后一直痴痴瞧着三殿下的庄二小姐拉上前来,又暗暗给庄大将军使了个眼色。 庄大将军未及开口,皇上的贴身太监陈公公便到了跟前:“将军,皇上请将军一家过去呢。”又转身向三殿下和六殿下道,“皇上还说,让两位殿下同去说话儿。” 众人遂跟着陈公公,往昭德殿上首行去。 庄疏庭故意落下几步,走在最后头。 庄二小姐亦步亦趋,跟着三殿下桓照夜。 庄疏庭暗暗叹息。你我素来不睦,但你毕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换个人喜欢不成么?六殿下便很好。 庄大将军打退外敌,凯旋第二日便奏请皇上,意欲归还兵符,告老还乡,就怕功高盖主,落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 若是皇上准了,庄家再无权势,自可在夺位之争中明哲保身。 可惜皇上不光未准,还将庄大将军封为辅国大将军。 庄疏庭瞧向走在最前头的父亲。 父亲一辈子只知死忠,于他而言,四位皇子,谁当皇上谁就是他的主子。他又怎会为了其中一位殿下去谋反?即便亲女嫁于那位殿下,他亦不会谋反。 可桓照夜处处戒备,身手又不在我之下,要如何下手?若有别的法子能保住庄家,何需冒险去取皇子的性命? 庄疏庭盯牢桓照夜后背如瀑乌发,眉头越锁越紧。 六殿下本是同三殿下并肩而行,因见庄疏庭落在后头,便回头等她:“走得如此之慢,莫不是方才伤到了脚,却瞒着不说?” 庄疏庭弯了弯唇角,快走几步,追上六殿下。 前头庄夫人和庄二小姐已跪下向皇上、皇后和太后行礼,庄疏庭急忙上前,跪在庄二小姐身侧。 庄二小姐微偏头,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庄疏庭,父亲已答应母亲,今日便请皇上为我和三殿下赐婚。母亲说,皇上不会不应。” 庄疏庭只当未听见,微垂眼眸,从容行完礼,立起身来。 “疏庭,到哀家这里来。” 太后携了庄疏庭的手,悄声道:“哀家的四位皇孙,今日你都瞧见了,若有中意的,哀家为你指婚。你母亲虽去的早,但有哀家为你做主。” 方才刚进昭德殿,庄疏庭便已瞧过了二殿下和五殿下,最俊美的果真是三殿下。 庄疏庭想起琴馆那听琴人,不知他面具下,是何模样?又想起自己正处心积虑欲取太后三皇孙的性命,便道:“回太后,疏庭还小。” “还小?再过四个月你便十九了!”太后轻点庄疏庭额头,声音略高了些,“二哥儿和五哥儿便罢了。三哥儿模样最好,同你最般配。六哥儿模样亦是好的,且最知疼知热……” 六殿下往太后另一侧坐了,笑道,“皇祖母,孙儿可都听见了。” 太后亦笑道:“听见又如何?” 六殿下眼瞧着庄疏庭:“孙儿能如何?只盼皇祖母多夸夸孙儿。” 不远处庄大将军同皇上正相谈甚欢,时不时便瞧一眼桓照夜。 庄疏庭眸光移向桓照夜,反复思量他的属下,他的倾慕者,左手小指有红痣那丫鬟说的话。 对我念念不忘,血洗将军府时特意叮嘱留下我性命,面对我时却装出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桓照夜,为了杀你,我只得从妹妹手中抢下你了。 庄疏庭定定瞧着桓照夜,桓照夜似有察觉,缓缓抬眸,亦看向庄疏庭。 庄疏庭粲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不偏不倚,稳稳指向桓照夜,启唇道:“太后,疏庭心仪三殿下。” 六殿下愣怔在原地,呆呆瞧着庄疏庭的手指,为了抚琴指甲修得干净利落的那根左手手指。 桓照夜微微蹙眉,眸光亦落在庄疏庭那根手指上。 太后拍了拍六殿下手背,笑向庄疏庭道:“好,你心仪三哥儿,那就嫁三哥儿。” 六殿下立起身来,向庄疏庭笑了一笑:“疏庭,今夜可要抚琴?” 庄疏庭收回手指,看向六殿下,一言不发。 太后笑道:“今日便罢了。哀家险些忘了,六哥儿,方才沈丞相的小女儿来寻你,你去瞧瞧她罢。” 六殿下瞧了眼桓照夜,倾身贴向庄疏庭耳边,轻声叹息:“疏庭,你可知?你真人比画像美上百倍千倍。” 庄疏庭那句“甚么画像?”还未问出口,六殿下已躬身向太后行完礼,往殿外去了。 “照夜。” “三哥儿。” 皇上和太后同时开了口。 桓照夜从容收回放于六殿下身上的目光,不慌不忙起身道:“皇祖母,父皇。” 太后笑道:“皇帝先说罢。” 皇上笑道:“母后,儿臣见庄爱卿的千金贤良淑德温婉端庄,同照夜倒配得,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太后点头道:“三哥儿已二十有四,是该迎娶王妃了,今日便定下罢。” 庄二小姐喜上眉梢,频频偷瞄桓照夜。 庄夫人眉开眼笑,轻推庄二小姐,轻轻点了点头。 太后将庄夫人和庄二小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哼一声,继续道:“疏庭,你母亲在时,哀家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今日哀家便做主,为你和三哥儿赐婚。” 皇上暗忖,自是庄大小姐同照夜更为相配。 庄二小姐虽已是上上之姿,比之庄大小姐却是差了一大截。 奈何庄大将军开了口,他刚打了胜仗,倒不好拂他面子。 幸好母后英明,为朕解了围。 皇上哈哈大笑:“如此甚好,甚好。庄爱卿,你意下如何?” 庄大将军怔了片刻,随即回禀道:“皇上,只要疏庭和三殿下愿意,臣并无异议。” 庄二小姐起身急道:“父亲,疏庭她喜欢的是琴……” 庄疏庭神色自若,一字一句道:“父亲,妹妹说的是。孩儿喜欢琴,听闻三殿下亦喜欢琴,待孩儿同三殿下成了亲,可日日为三殿下抚琴。” 庄二小姐还欲再言,被庄夫人一把扯住,只得住了口,眸中眼泪漫出。 庄大将军顿了一顿,终是开口问道:“疏庭,你真愿意?” 庄疏庭双眸微垂,不疾不徐道:“三殿下泠泠如山中涧,皎皎似天上月。得此夫婿,是孩儿的福气。孩儿为何不愿意?” 桓照夜低低笑了,上前两步往庄疏庭身侧站定,躬身向太后行礼:“照夜和疏庭谢皇祖母赐婚,只是不知何时完婚?” 庄疏庭不由得想起琴馆那听琴人,自是越晚完婚越好。 务要在完婚前取下桓照夜性命。 庄疏庭默默看向太后,不禁眼尾泛红。 太后,疏庭对不起您,但您的三皇孙灭了疏庭全家,疏庭不得不取他性命。 桓照夜眸光扫过庄疏庭泛红的眼尾,眼睫颤了一颤。 太后笑道:“今日既已赐婚,纳采、纳吉、纳征诸事便可一一办来了。以一年为限,明岁端午前,务要完婚。皇后办事向来妥当,便交由皇后来办罢。” 皇后始终未置一词,此时忙笑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不负所托。” 太后颇为喜悦:“三哥儿,莫要杵在这里了,带疏庭回你府上瞧瞧,认认门儿。” 庄疏庭跟着桓照夜,依次向太后、皇上诸人辞行。 二人出了昭德殿,往宫门口行去。 桓照夜身高腿长,却不紧不慢辍在庄疏庭身后侧,不远不近,始终离她一步距离。 庄疏庭瞧了半晌地上一高一矮细长的影,不知为何,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桓照夜,轻声问道:“你可有心仪之人?” 桓照夜亦停下脚步,垂眸看向笼在月色下,美得不似真人的庄疏庭,勾唇笑了一笑,语气却颇为冷淡:“重要么?” 庄疏庭微蹙了蹙眉,转身继续往前走。 二人再也无话,离宫门口还有十余步,香茗便和胖瘦两名侍卫迎上前来。 胖侍卫先道:“恭喜三殿下,恭喜庄大小姐。” 瘦侍卫后道:“恭祝三殿下和王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皇上和太后将将赐婚,消息便传到这里来了。 庄疏庭笑道:“多谢。”又在心中补上一句,只愿我同听琴人有百年好合那一日。 桓照夜只淡淡“嗯”了一声。 庄疏庭嘱咐香茗几句,眼瞧着香茗上了庄府的马车,方跟着桓照夜往王府的马车走去。 桓照夜懒散倚着马车壁,只管闭目养神。 庄疏庭正襟危坐,睁大双目,狠狠盯着桓照夜。此时倒是取他性命的好时机,可惜既无刀剑亦无匕首。 不知过了多久,桓照夜干净清冽的声音响起:“庄大小姐若是瞧够了,就闭上眼歇一歇。” 庄疏庭收了眸中狠意,用比京中暖香阁花魁还娇柔的语气说道:“是,准夫君。” 桓照夜睁开双目,冷冷瞧了庄疏庭一眼。 庄疏庭似未瞧见,展颜一笑,缓缓合上双目。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庄疏庭和桓照夜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立在王府大门口。 王府众人早已得了消息,几个貌美丫鬟从大门左侧石狮子奔向庄疏庭和桓照夜。 最貌美那丫鬟喜笑盈腮,抬手便要来扶庄疏庭:“王妃,慢点,有台阶。” 庄疏庭盯着那丫鬟悬在半空的左手,无声笑了,心道,抓到你了。 桓照夜眸光掠过庄疏庭左颊笑涡,看向扶着她的那丫鬟面容,紧紧蹙了蹙眉。 庄疏庭笑向桓照夜:“王府颇大,今夜怕是逛不完。待明日,殿下再陪我逛一逛可好?” 桓照夜点点头,吩咐下人去安置。 庄疏庭握紧方才扶自己那丫鬟的双手:“今夜便让她伺候我吧。” 桓照夜迟疑片刻,终是点了头。 待更夫敲了四更,庄疏庭睁开双目,缓缓下了床榻,往外间守夜丫鬟睡的小床坐了,执起那丫鬟的左手,看她小指关节处那颗红痣。 在那丫鬟醒转前,伸手敲向她后颈,随后抱起她,飞身跃出王府院墙,一刻未停,奔向王府十里外那片桃林。 庄疏庭背倚桃树,摸出入睡前便从王府不知哪间书房偷拿的匕首,顺手摘了颗身后桃树上的蜜桃,细细削了皮,边啃边等那丫鬟醒来。 桃子吃完,那丫鬟还未醒来。 庄疏庭看了看天色,蹲下身,晃了那丫鬟几晃。 那丫鬟甫一睁眼,便被眼前的匕首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去,口中道:“王妃,这是哪里?您要做甚么?” 庄疏庭笑得比桓照夜府上那株晚夜玉衡还美:“在你眼中,哪位殿下模样最俊美?” 那丫鬟呆愣片刻,随即斩钉截铁道:“三殿下,三殿下最俊美。” “好,很好。”庄疏庭笑出声来,匕首抵上那丫鬟面颊,“你这易容之术,不及一年后那般炉火纯青呢,我都瞧出破绽来了。” 那丫鬟面如死灰,不敢问庄疏庭为何说一年之后,一心只顾求饶:“王妃,奴婢求您了,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保证,再不会出现在您和三殿下面前。” 庄疏庭手中匕首慢慢往下,插入那丫鬟左胸,又缓缓转动几圈:“饶不了呢。” 待庄疏庭离开桃林,桓照夜和贴身护卫方从桃树后缓缓走出。 贴身护卫疑惑问道:“殿下,王妃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甚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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