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早朝江相公都是颤颤巍巍的。 他既担心自己的女儿在大理寺受苦,又得应对众人的咄咄逼人。 可那地契实在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也只能说是女儿不受教养,才做出了这种丑事。 等下了朝,若非御史盯着百官仪态,他真是恨不得赶紧跑回去,哪儿还要顾自己在人前是什么样子呢。 刘进看着江屹山的身影飞快消失在了眼前,才对着褚砚道:“这个江相公,一出事就急,哪儿有一朝宰相的风范。”说罢又去看褚砚。 他脸上毫无波澜道:“哪儿比得上刘大人,一身正气没没地方用。” 刘进顿时垮着个脸,他这些天还真过到不好,这得最人的活儿他也不知道还能干多久,现在是朝中是个官儿的都要绕着他走。 刘进长叹一声,“袁州的事越来越奇怪了,你说这些流匪跑来京城做什么?在袁州当地头蛇岂不是美哉?” 说罢又补充道:“确实有些蹊跷啊,可袁州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州牧是干什么吃的。” 褚砚看了他一眼:“京城的圣旨三日前才送出去,你说有没有消息。” 刘进这才反应过来,这几日被这些京官搞得头都大了,居然忘了圣旨是三人前出去了。 “且等着吧,袁州这事说不定大了。” 褚砚说罢,便大步出了宫门。 * 大理寺 江冉冉被关在一处隐蔽的牢房中。 她今天早上刚醒来,一群人就冲了进来,还未来得及梳洗就被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出府的路那么长,所有人都看见了她这幅鬼样子,此时恨不得将那些人都杀个干净。 地上有些阴冷,她将身体蜷缩起来靠着墙角。 此时唯一能期盼的,就是他爹赶紧将她弄出去。 若不是胡玉微,她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想到这儿就气血上涌。 可她毕竟是相府的女儿,怎么落魄也不会出事。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一个人拿着钥匙在开门上的锁的身影。 “江娘子,随我们走一趟吧。”门开了进来两个狱卒,站在她面前道。 江冉冉站起来,警惕道:“我是江相公之女,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狱卒并未理会她的话,说罢就要来架着她往外走。 江冉冉一路挣扎,却还是被绑到了刑讯台上。 一旁的录事过来,低声俯在主审的少卿耳旁:“安承王交代了,让她吃些苦头才能将人放出去。” 杜少卿闻言看他一眼,此时已心知肚明。 这人是江相公的女儿,他本还忌惮江屹山,此时听完录事的话,不用想也知道该站在谁那边。 于是江冉冉在刑台受了好一番皮肉的苦,这才又被送回了牢房。 等到江屹山来的时候,她正脸色苍白地躺在牢里,哪里还有平日里的跋扈娇气。 江屹山真是恨也不是,骂也不是,若非她昨日多此一举,那里会受这一番苦。 他跟狱中的狱卒交代了几句,又打点了些银子。 可等到去了少卿那儿,却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以他的了解,这杜少卿平日里私底下收的东西可不少,怎么今日自己送上去却拒绝了? 待他言语试探时,这才被透露安承王的意思是这江娘子需得在这儿吃些苦头才能出去。 他根本就没想到褚砚会做这些事,他以为他是跟自己一条船上的人。 就为了个市井女子,竟然不惜跟自己撕破脸都要对着干。 只得暗中求杜少卿手下留情些,过些日子他再来接小女回家。 然后黑着脸出了大理寺。 这少卿受了两方的好处,做起事情来也丝毫不含糊。 褚砚的吩咐他照做,将人带去受刑后,又送上上好的伤药来,两面讨好。 只是苦了江冉冉,每日都要受一遭罪。 直到七日后,他父亲才将人接了出去。 * 这些时日胡玉微一直陪着胡玮在家养伤。 偶尔也去一趟店里,待的时间也不长,将她不在的那两天的帐对了就会回家。 她阿弟年轻又底子好,伤养起来也快。 她一直在想褚砚那日的话,可他未曾来找过她。 胡玉微巴不得他后悔了,宁愿给些银子还了他这个人情,可他那日的表情就告诉她,不可能。 褚砚只是这些日子太忙了,才没时间往她这儿跑。 一旦他闲了,就有的她忙的。 既然如安承王府是躲不过去的了,那她得想想这之后的对策。 如果褚砚像上一世那样做了皇帝,自己也入了后宫,那她重活一次的意义就毫无可言。 她必需想一个完全且能脱身的法子。 褚砚心思极其敏感,尤其是在人与人相交的过程中。 他可以轻易察觉到她的目的,然后表现的毫无察觉,待自己准备螳螂捕蝉时,他就是自己身后的那个黄雀。 胡玉微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长叹一口气。 院子中那颗老槐树一动不动的立在墙头,仿若寂静的人在默默注视着这儿发生的一切。 重生后,她有很多时候都会如现在这般想象。 倘若父母没有死于瘟疫,她也没有遇见褚砚,是不是自己的人生就不会那么艰难,而是如同市井中的所有人一样,平淡如流水的日子缓缓过去,她也缓缓老去。 可转念一想,那样如水的日子也并非人人都能拥有,她遇见了褚砚,人生有了转折。 而其他人也会遇见千千万万的人,或许一生困于一禺,也可能遇见另一番天地。 她只能在命运的转折里抓住自己。 正想着,胡玮从屋里出了了。 “阿姐,我们中午吃什么?”他问。 胡玉微见他出来,问道:“你怎么样?” 胡玮:“好多了,想出来走走。”于是便在院中活动了起来。 她忽然问:“阿弟,若我们离开京城,你最想去那里?” 胡玮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却还是认真想了想答道:“扬州吧,那儿是祖母的家乡,而且听说那儿比京城繁华多了。” 胡玉微也想了一下,扬州的确是祖母的家乡,祖母去世的早,她也只在她那儿听说过扬州的风土人情。 胡玮不知阿姐为何会这样问,想想他们姐弟二人从未出过京城。 “阿姐,我中毒的事情......你真的要嫁给安承王吗?”胡玮这些天一直都知道,她为了找到解药,答应了安承王的条件。 胡玉微点点头,“若想要活着,总有低头的时候。” 胡玮看着云淡风轻说着这话的阿姐,他竟不知该怎么办才能让她不委身褚砚。 “若阿姐不想嫁,我也能护着你,我们现在就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 她见他那双澄澈的眼,低笑了一声:“凭褚砚的手段,他若要找一个人,那个人就算是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 胡玮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握紧。 “我已经找到脱身的法子,你不用担心。”胡玉微忽然道。 胡玮抬起头,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她笑了一声,一拳砸到他手臂上:“你莫要这样看着我,放心吧。” 他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可还是迟疑地点点头。 听见阿姐说有法子,他心中压着的石头才轻了几分。 胡玉微想到的法子无莫非是也是逃,只是这种逃更加讲究。 若她乖乖嫁给褚砚,在安承王府好好待着也不是不可以。 可她知道,假以时日褚砚厌弃她是必然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最好的离开时间,就是他最讨厌自己的时候。 胡玉微撑着头,上一世她是怎么被褚砚冷落来着? 好像是江冉冉辱骂她的话传到了自己耳朵里,她跑到江冉冉那儿扇了她一巴掌。 就是那一巴掌,让她在栖凤宫闭门思过了三个月。 那三个月也让她想清楚了,那个男人真正爱的人,她是动不得的。 她眯起眼睛,是了,就是江冉冉。 * 褚砚再来她这儿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了。 这些日子黔州发了大水,皇帝为了不再重蹈太子贪污的覆辙,将六部看得紧的很。 于是太子在这关头又被御史台拿出来参了一本。 说他在城外的别院里豢养歌姬,日日风流。 褚砚既然拿了东西,也为太子说了两句好话,当然这并不妨碍太子被厌弃的事实。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并未有进去的意思。 胡玉微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褚砚像块木头一样站在自己门前,进也不进,走也不走。 她见他尚未换掉朝服,猜想应该是一下朝就来自己这儿了。 “怎么不进来?”她问道。 褚砚哽咽的动作被她看在眼里,只是只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 来时满心欢喜,可等到要踏入门时,却犹豫着不敢迈出脚步。 他开口答道:“正要进去。” 胡玉微也不拆穿他,只将门打开,让人进来。 院中依然是他上次来时的样子,被打理的干净。 槐树下添了两张藤椅,他猜或许是她空闲时坐在那儿看看话本子,或是喝喝茶。 只是墙角还堆着几个箱子,不知是做什么的。 胡玉微忽然问:“何时入府?” 褚砚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就问出来,仿佛这事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他开口回答:“就这几日吧。” 胡玉微:“你打算给我个什么身份?” 褚砚:“侧妃。” 胡玉微想想,与上一世一样。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终究做不了他堂堂正正的夫人,但她也不奢望。 反正都是要分道扬镳的,做什么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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