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公主出嫁京城也跟着热闹了三日。 胡玉微待张木匠重新将墙砌好,已将是半个月后了。 正值黄昏,她将手中倒尽的茶水罐子搬回铺子后面去,收了外面的碗,这才坐下休息。 袖口中有什么东西硌着了她手腕。 她将袖中坚硬的东西取出,那只玉碟就躺在她手中。 胡玉微叹了一口气,盯着它发呆。 如今已经快至五月,天黑的也越来越晚。 那日他快步离去的身影仿佛还在她脑海中,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上辈子,她求之不得的东西现在就躺在她的手掌中,可现在却觉得有些烫手。 或许是没了那些妄念,也或许是褚砚留给她的阴影太深,让她只想逃离。 可他也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太子要倒了,与她无关。 褚砚或许是去查他了,她也不在意。 自从永嘉公主成婚后,永贞帝觉得宫中总是闷闷的。 皇宫少了一位公主,他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所以今特永贞帝特意宣了她进宫,为她办了宫宴。 说是宫宴,其实也就是各位皇子公主,还有几个受宠的嫔妃有资格去紫宸殿。 “父皇,您想儿臣了告诉儿臣一声就是,何必这么惊动皇后娘娘专为我操劳?”永嘉坐在永贞帝身边,撒娇道。 “那怎么行,这些日子你不在宫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能说是操劳。” 永贞帝五十出头的年纪,面上温和不足,威严有余。 此时开口说话,座下的众人都不敢出声。 哪怕是皇后,也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永嘉说笑了,你回来一趟,那儿能操劳了本宫。”皇后在一旁开口道。 永嘉听她这么说,并不言语,只是与永贞帝寒暄。 江冉冉坐在最末席。 她今日本不该来这种父慈子孝的天家场合,只是皇上口谕传来时,她正巧到田府去找永嘉。 永嘉也不能叫刚登门的人又折回去,她一个公主,传出去她母妃又该斥责她了。 于是便求了父皇,将她一并带进宫。 她端起眼前的青瓷酒杯,抿了一口酒。 殿外传来一声“安承王到” 下一刻,褚砚身着鸦青色衣袍,眉眼间并无太多表情,从殿外迈步进来。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末席的江冉冉。 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 江冉冉与他对视一眼后,也收回目光,掩饰着去夹桌上的菜。 “父皇” 他双膝跪地,朝上坐上的永贞帝行了一个礼。 永贞帝看见他:“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就这么忙?”他斥责道。 褚砚:“御史台的刘大人,他下值晚,路上跟儿臣寒暄了几句。” 永贞帝这才没说什么,让他入席。 褚砚坐在永贞帝左下侧,右下侧坐着太子褚晗。 依据年龄再从右至左数来分别是褚琯与褚敬。 褚琯与永嘉公主一母同胞,为孙嫔所出,而最小的皇子褚敬年方六岁,则是德妃所出。 皇后坐在永贞帝右手旁,孙嫔则坐在左侧。 见褚砚入了坐,宫人端着玉壶来为他斟酒。 “二皇兄,你总算来了!” 他身边的褚敬开口说道,褚敬此时正是好动的年纪,让他坐在这儿他便觉得万分憋屈。 二皇兄又迟迟不来,他也不认识身边的江冉冉,只能憋着坐在案几前吃饭。 “二弟这些时日在忙些什么?怎么平日都不见你?” 太子坐在对面的案几后问道,面上露出一片疑惑。 褚砚回视:“些许小事罢了,不足拿出来说道。” 太子眼神犀利,在他腰上扫视了一圈儿,确认没有东西后又道:“你竟出门如此匆忙,连玉碟都不带在身上。” 他这一嗓子,惹得在座的人都往他这儿看来。 皇后皱着眉,也开口道:“许是出门急,没找到吧。” 永顺帝见他来的迟本就不悦,这时也没了刚才的笑容,“怎么回事?” 褚砚跪坐在案几前,转身对永顺帝道:“儿臣的确是走得急,请父皇责罚。” 太子看着他这幅样子,殿中的烛光照在他脸上,露出几分明暗交替的影子。 他露出一个笑,却开口:“怕不是走得急,而是忘在那个小美人那儿了吧!” 褚砚倏然抬头,却见太子眼中露出几分不明的笑意。 而末席的江冉冉却捏紧了拳,露出几分担忧,白若霜雪脸庞在对面褚敬看过来时,收起了神色。 太子随即开口道:“把她给我带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将人押了上来。 胡玉微看着烛火烧得如白昼的大殿,永贞帝就坐在上面,年近五旬却形容肃穆,颇有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威严。 侍卫将她带到殿中,她被身后人手掌上的力道一重重压膝盖“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看见人的那一瞬间,永嘉与江冉冉皆是一愣。 这不是那日茶馆的女掌柜么?她怎么在这里? 江冉冉却更加印象深刻,那日她的衣裙就是被她家店小二踩脏的。 “父皇,儿臣今日路过西市口,就看见这个人拿着二弟的玉碟仗势欺人。” 太子见人已带至殿中,这才开口道。 她看看开口说话的太子,又看向上方的永顺帝。 她今日回去时,恰好撞见了王大娘与她口中“会疼人”的表弟,王大娘拉着她表弟,脸上一脸不情愿,嘴上却说个不停。 胡玉微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而她们却看见了她。 西市口人多,鱼龙混杂却没有街坊邻居,她立马便拉着她表弟过来了。 不过几句口角,那表弟便吵嚷着想要动手。 胡玉微摸到袖口中的玉碟,不用白不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亮了出来。 她们二人哪儿见过这种东西,却看见上面刻着安承王三个字,只好不甘心地将手缩了回去。 她顺势讨要三十两银子,没什么好气儿地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可没想到的是,太子来了。 他直接抢过她手中的玉碟,看了她一眼便道:“这玉碟哪儿来的?” 胡玉微不言语。 他看了她一圈儿:“将人带走。” 于是她就被带到了这儿,跪在殿中。 明明上一世,那时她救了褚砚,哄了他好久他才将玉碟留给她,怎么这一世提前用一用这东西就招了这么多祸事? 她可能真的不能靠近他,一靠近就会倒霉。 “这商女胆大妄为,就是不知二弟是一不小心落在哪儿了,还是她故意偷道皇室身上来了,儿臣请父皇彻查。”太子继续说道。 永贞帝看了一眼地上的胡玉微,又将目光转向褚砚,寒声道:“砚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褚砚余光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她跪坐在地上,周身仿佛一滩水,没了力气。 “儿臣的确前些日子去了西市,路过这女子的茶馆时还与御史台的刘大人去喝了一口茶。”他答。 “那敢问二弟,是什么时日去的茶馆?”太子又问,一副咄咄逼人的语气。 褚砚:“元宵那日。” 太子:“如今就快五月了,怎么这女子替你保管了三个月有余。” 胡玉微跪在地上,如果她承认是自己偷了东西,自己性命不保,若褚砚承认是自己将东西留给她,他要受的恐怕不比自己好多少。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褚砚承认自己是落在她店里,而自己单方面思慕安承王,迟迟不肯将玉碟归还。 “陛下” 胡玉微开口,“元宵那日,安承王确实来了民女店中,可只是喝了一盏茶而已,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离开了。安承王走后民女前去收拾,却瞥见地上躺着一块金灿灿的东西,我将它捡起来,才看见上面刻着四爪的龙纹。” 褚砚看着她。 “民女想着,东西贵重,应该找个时间给殿下送过去,只是殿下风流倜傥,民女一见竟不能忘,这才耽搁了三月有余。” 永顺帝坐在上方听着:“照你这么说,砚儿丢了东西,竟未回去寻?” “寻了,殿下第二日便来了店里,只是我捡了东西未告诉过任何人,当时民女又不在店里,又过了一日听店里的帮工提起这才知道。” 永贞帝这才放缓了脸色。 丢了御赐的玉碟不是什么可以大肆宣扬的事,褚砚自然不敢明着找。 皇后坐在右侧,她神情冷淡地朝地上的人道:“你知道这是御赐之物,竟还做出如此污秽之想!” 言罢她向永贞帝微微倾身:“皇上,此女心存非分之想,觊觎皇子,必要严惩。” 江冉冉听到这里,眉间染上几分复杂之色。 她虽未曾同安承王说过话,倾心于他,可也做不出这种偷人东西自己留着思慕的事情。 思及此处,便觉得她又有心机又愚蠢。 自己还没有与安承王说上一句话,就有女子上赶着贴上来了。 胡玉微似乎认了这些罪行,她也不辩解。 褚砚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时,看见的就是她躬着身子跪在殿中的身影,纤细瘦弱,被风一吹便要向地上倒去。 他不敢多做停留,随即收回视线,然后看向太子。 只见他也正盯着自己,眼里一片嘲笑。 永贞帝皱着眉头,正要开口时,褚砚开口了。 他霍然起身,走到殿中:“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永贞帝尚未发落地上的胡玉微,正琢磨着怎么罚才好,见又褚砚突然开口,也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你又何要说的?”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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