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诺并不知道在西乡友作家发生的这出闹剧。对西乡集团最后的清理正式开始了,大量的资金开始注入,虽然不用她时刻盯着,但是与团队的交流陡然增多,在越前和王祺看来,就是她又成天扑在手机上了。 她甚至明目张胆地在右耳带了蓝牙耳机,哪怕在部活时都能随时接通、随时暂停、随时挂断,青学的孩子们还以为她是在听音乐,都觉得这样真是便利,导致网球部还出现了跑圈和举铁时戴蓝牙耳机听歌的风潮。 青学平稳地向全国大赛前进,如果周末赢下六角中,就能确保全国大赛出赛的席位,然后不出意外会在关东决赛遇到立海大。 大石不止一次地庆幸有王诺在了,否则光靠他,面对日渐紧张的赛程,肯定镇不住队伍紧张不安的气氛。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周四,训练的紧要关头,王诺突然失踪了。 一同失踪的还有王祺。 两个人缺席部活,龙崎教练只交待了一句“有事请假”就没再说别的。这实在不像王诺以往的作风,以往她会提前交代理由,安排好缺席期间的日程,而且王祺可是雷打不动一定会训练的。如今双双失踪,只可能是家里出事了。 网球部顿时少了压住躁动的稳定剂,议论纷纷。 不二周助被正选们围住。 “你知不知道小诺他们去哪里了?”大石代表提问。如果说谁知道详情,那也只能是不二周助了。 栗发少年慢吞吞地说:“他们回国了。” “回国?” 有急性子一连串问到:“回华国去了?为什么这种时候突然回去?很快就是六角中的比赛了呀?” “是出急事了吗?” 不二敛了笑容,担忧写在脸上:“我也不知道。昨晚小诺突然说家里有急事。还没细问,他就回房间收行李了,连夜出了门。” 不二周助回忆起昨晚,王诺的状态焦虑又紧绷,不仅是她,王祺的表情也十分不对劲,严肃着脸,如临大敌。 “太突然了!”掘尾悄声嘟哝,“昨天下午还好好的……” “越前,经理桑有没有说过什么?”正选们转而问和兄弟二人关系最好的越前龙马。 小朋友一脸懵逼:“没有。” 少年们都沉默了。难道他们要在没有经理而且没有部长的情况下出阵么?还是面对强敌六角中? 大石慌起来:“不二,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场中一片寂静。正选们面面相觑,神色担忧。 突然的别离所造成的空缺让人心惊。这时候少年们才意识到,不算长的相处,却已经在这片球场刻上了那一对兄弟的影子。 菊丸想到某种猜测:“难道,难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越前脚步绊一下,急忙站稳,压下帽檐。短暂的沉默蔓延在少年们中间,他们不安地对视着,似乎菊丸所说的可怕可能性压住了他们的神经。 不二周助摇头:“这个应该不会。他们说事情解决了就能回来,只是不确定要多久。” “呼——”顿时有人长舒气,“那就好。应该能赶上和立海大的比赛吧?” “赢下六角中等经理回来!” “嗯嗯。” 气氛重新乐观起来。 见众人议论纷纷没注意到自己,越前没有犹豫,立刻跑回部活室摸出手机,拨出王祺的电话。不过对面提示“已关机”,电子女声一点情面都不留。他打给了王诺,却得到同样的结果。 也对,他们回国了,应该用华国电话卡,而不是日本的号码。 又尝试Line,对面不回消息。像是不好的预兆。 上午的训练小朋友不怎么在状态,好在和他对练的是不二周助,栗发少年像是完全知晓他的心思,什么都没有说。 就这样到了午饭时间。 越前龙马拎着便当盒茫然四顾,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不愿意去天台也不想去图书馆,就在校园里走着,想找一处能安静吃饭的地方。 一路下来却没什么好位置。难得看到一块空草坪,靠树荫,没人,他想坐下来,却蓦然记起曾经的一个中午自己曾经在这棵树下午睡,当时王诺躺在他身边,尚是春天最美的光景,少女身上的薄荷香随野花的香味追逐,一抹清凉游进他心底。 他的呼吸滞住,不甘心地转开脚步。 青学并不算大,每个角落的记忆都满溢。这一处围墙,曾经在这里王诺和他尝试逃课。路过体育馆,曾经他陪她应付过女生后援会。转过教学楼阴影处的小路,在这里他说了很过分的话,也是王诺第一次生气,两个人大吵一架。 每一处,每一处。 越前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被压抑住的恐慌咕嘟咕嘟朝上冒,日光洒遍,他却觉得有些冷。 ——如果,她真的不回来了,那该怎么办? 这可能性一旦翻出就变成了一只鬼,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明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不辞而别,却仍然有异样的慌张让他心神不宁。 越前捏紧拳头,不想再坐以待毙。 也许,只有那个人能联系上她。 于是下午部活进行到中途的时候大石收到了越前的假条。 “急事。”小朋友一本正经,无视了副部长的为难和龙崎的呼唤,众目睽睽之下早退了。 他坐上地铁。背着网球包,带着FILA帽,车窗玻璃上映着他的影子,目光灼灼。 报站员的声音适时响起:“下一站,冰帝学院,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他深呼吸,对着窗户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没错,他要去找迹部景吾。 车站外晚霞烧满了天。 2、 迹部此刻十分生气。 几条短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他感觉不对,向小林弘助打听之后才知道王诺竟然悄无声息回国了——而且没有和他说一声! 迹部推断出王家应该出了大事,且紧急到王诺完全无暇顾及日本事物。他直接打开浏览器搜索华国的新闻网站,很快找到了想要的讯息:重要领导人王远铭同志去世。 不用想也知道,这位政治家应该是少女的某位亲戚,还是很亲近很重要的那种。 这让他稍微原谅了王诺一些,但还是有余怒未消。就算再忙碌,上飞机前发条短信的时间总该是有的?少女却完全将他遗忘了。 等她回来…… 迹部抚上眼角的泪痣,定定地看着空气里的虚点,慢慢想着。 等她回来,必定要好好地认错,这样才能原谅她。 可随即,他又担忧起少女现在的处境来。希望这位亲戚的去世,对她不要造成太大影响,也希望她不要太伤心…… 这时外面的球场传来喧闹。他正想叫桦地去阻止,就听到敲门声,忍足在门外:“迹部,青学的越前龙马来了,说是找你的。” 迹部景吾眉梢一跳,下意识换了最显气势最装逼的坐姿,靠在躺椅里,打了漂亮的响指:“让他进来。” 他猜到越前为何而来了。 少年戴着白色FILA帽,一身青学正选球衣嚣张得很,全然不受冰帝排外气场的影响。他表现得很没礼貌,板着脸不打招呼,进来以后自顾自地在迹部面前站定,抬手压了压帽檐。 “你们慢慢聊。”似乎感觉到气氛剑拔弩张,忍足迅速地撤了,临走时还带上门,“我去和榊教练说一声。” 听到关门声,越前开口,直击主题:“她回国了。你能联系到她么。” 没有上下文,但两人都知道这个“她”指代的是谁。迹部不着痕迹地紧了一下眉头又松开,右手托着脸,歪头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小情敌。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王诺提起越前时纯粹柔软的表情。 “青学,越前,对我的意义很特别。” 他想他大概能明白少女的感受。 眼前的少年敌意鲜明不加掩饰,立刻能判断出他是很直接的那种人。这种人,也许一辈子都会缺乏深不可测的城府,但他能拥有热烈而明亮的情绪,能把青春活的张扬而肆意,能让每个上扬的眼角都成风景。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和王诺会是两个世界的人。王诺会羡慕,会不由自主想要接近这样直接又清澈的灵魂,但仅此而已。 明确这一点的迹部明显轻松起来。 “你要联系她?”他问,尾音上扬,带着审问。 然而越前不待见他的这种说话方式:“你也联系不到么。” ——被说中了,他也联系不到。但承认了就像示弱一样,所以迹部什么都没说,用故作深沉的沉默反击。 没想到越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迹部敢打赌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挑衅和讥讽:“我还以为她至少会和你说一声。原来你也联系不上啊。” 这个会心一击伤害太大,要害在于迹部无法反驳。像是被人照着胸口打了闷拳。 迹部转移了话题:“你们明天要对六角中了吧?” 他似笑非笑:“手冢不在,经理也不在,青学可不要输的太惨啊。” 越前紧了紧胸前网球包的背带,另一只手去压帽子。 “不用你操心。我们会赢的。” 3、 七小时前,在海洋彼端,华国B市,早九点。一夜没睡因而头重脚轻的王诺王祺姐弟二人正在异常隆重的葬礼现场。庄严的气氛和隐隐的哭嚎伴随着哀乐挤进人耳,无数花圈靠在墙边,挽幅挂满了墙,礼厅密密麻麻坐着人。 王诺脸色苍白站在一众小辈的最前列,一身白麻丧服。 她看着大大的奠字,以及侧面墙壁上挂满的“沉痛悼念王远铭同志”的挽幅,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白花扔进祭台上的箱笼中。 大伯公王远铭去世了。 王诺是昨夜接到爷爷电话的,连夜登私人飞机以最快的速度赶路,直到她赶到病床前,握住老人家干枯的手,轻柔地叫出“大爷爷”,支撑许久的王远铭才终于吐出盘亘的最后一口气,安然闭上眼。 在刘熙和她说大伯公肝癌恶化后她就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葬礼来的这么快。 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纷纷猜测这个失去了大后台的继承人会如何行事,是就此走下坡路丧失竞争力,还是收拢王远铭的势力,扶摇直上更进一步? 暗流涌动。 王诺一丝不苟走完了葬礼仪程,将有头有脸的宾客全部送走后,她站在“王府治丧”的横牌下,望着阴霾的天空,悄无声息地流了会儿眼泪。 “还没到哭的时候。”刘熙走到她旁边,声音沙哑,“接下去有会议,小姐可要打起精神来。这时万万不能懈怠啊。” 少女擦掉眼泪,拍了拍脸,恢复无懈可击的表情:“嗯。” 因为地位特殊,她承担了很多王远铭直系长孙才需要做的工作,没有一刻休息的时候。 很多局面王祺不用出席,姐弟俩不得不分开。忙碌的情况下并没有人管他,小男孩四处闲逛了一会儿,呼吸够了熟悉的祖国空气,然后回到了姐弟两在华国的家。 他们有很久没回来了。 姐姐临走前拜托的本家管家非常负责,小别墅干净整洁,充满着生活气息。窗台上开着一丛白色小菊花,冰箱里还有遗留下来的两听可乐,电视也没有断费,打开来是午间新闻,播报员字正腔圆地念着王远铭同志去世的消息,名字前跟着的一长串头衔听得他脑袋晕。 王祺将遥控器朝沙发上一扔,转进了他的房间。一宿没睡他想补个觉。 他闭上眼。被子上的气息有些似是而非的陌生,他骤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姐姐总是晚归,他每晚都听话早早钻进被子,却总是怕黑睡不着,必须听见姐姐开门回家后才能安心。 那段时期的记忆太敏感,夜晚冷得不像话,直到他长大了些,有了能力照顾姐姐的生活,才能亮着灯在客厅等她,为她准备暖胃助眠的夜宵,或者是帮助熬夜的咖啡。 ——睡不着。 王祺无奈地坐起来,呆呆环顾房间。 房间没变,墙上还挂着越前南次郎的海报。然而现在南次郎已经变成了随时能见的猥琐大叔,王祺小朋友免不了感叹了几声,稍稍驱散心里怀旧的浓稠。 想到南次郎,就想到了越前龙马,不二周助,还有网球部的小伙伴。 和国内的生活一比,在日本的短短数月美好得像场梦。 王祺心想,走得这样急,小伙伴们肯定该担忧的。想要翻找手机联络,但随即反应过来,日本用的手机被他塞在登机箱里,那登机箱因为装着文件,现在还在姐姐手边呢。 小男孩在抽屉里找到一些人民币现金,揣在兜里出门了。他想去买些菜,久违地下厨做顿大餐犒劳辛苦的王诺。 他买了鱼,买了牛肉,拎着大包小包,熟练地开火烹饪。 一桌丰盛的晚餐准备好了,被他温在锅中,只等姐姐回家就端盘上桌。 然而一整晚王诺都没回来。 少女整个白天都用在了见人、开会、仪式的循环中,到晚上则向爷爷汇报近日在日本的情况。她提到和迹部、赤司家结盟,成为了新“三巨头”,以及正在进行的对西乡集团最后的收尾。 “做得不错。”孙女的出色表现,在这种飘摇时节,无疑是对老人家的安慰。 王诺走出王家族长居住的小楼,正思索接下来去哪儿,就接到西乡友作的跨国长途电话。 开始她还以为是例行公事的汇报,西乡友作声音也很平和,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在寒暄问好后,西乡友作提起了和神田家主接触的事情。 “神田家内部的分歧很严重,老一辈坚决不愿背叛西乡,不愿意卖出相当于祖产的西乡实业集团股份,年轻人却觉得现在奇货可居,而且卖给您,相当于同时卖了份人情,有您的帮助,他们把重心放到电子科技产业也会顺利许多。” 少女思索:“神田家尚且如此艰难了,近卫家的态度应该会更强硬。需要的话,让我去和这两家人当面谈。” “如此再好不过了。可能还要迹部先生和赤司先生陪同才行。”西乡友作说。 到这里正事讲完,按理说就该互相寒暄然后挂电话了。 西乡友作却突然郑重地叫了少女的名字。 “王诺小姐。” 没来由的,少女心脏一跳。 “嗯?” “犬子对您爱慕已久。”男人这番话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以一种坚决的气势说了出来,“我想代他向您提亲。希望您能答应。” 若不是少女有足够的自控力,她此时一定会毫不犹豫摁掉电话然后把手机远远地扔出去。 她捏着手机壳,像是听到了玩笑般,一字一句地问:“为西乡健太提亲?” 隔着话筒能感受到她话语中充斥的冷意,西乡友作下意识做了吞咽的动作。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到仍在绝食的儿子,他硬着头皮,先摆出软姿态:“健太已经绝食六天了,我强硬送他去医院输液,可他仍然不肯吃饭,满心都是您。” 说着老父亲哽咽了:“您救救他吧,先定下婚约让他吃饭,日后我们再商量取消都可以。求求您了!” 王诺不可能答应这种滑稽的要求:“我的婚约不是儿戏。这会震动两国经济,影响到家族地位。西乡先生,您还是多劝劝健太君吧。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同他谈谈。” 西乡友作深深的呼吸,捏着手机的手指尖泛白,声音骤然低沉,变得冰冷。 “如果您不答应。”他低沉地威胁道,“我将把手中所有的股份都退还给我父亲,同时支持神田和近卫两家保守派死守股份的决定,并将您资金链吃紧的情况如数告知他们。” 王诺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 她瞪大了眼,无意识攥紧指节。 “你是认真的?”她缓慢,又危险地问,“半生经营,唾手可得的胜利,大好的局面,你用放弃它们来威胁我?” “王诺小姐大概无法理解。”西乡友作的声音中染上了无奈的苦涩,“为了儿子,我可以做任何事。” “如果我这时反水,”男人笃定道,“不仅三大家能重新卡死30%的投票权,您对集团的重组计划也会泡汤。西乡实业集团将陷入旷日持久的内斗,无力完成东欧铁路的建设,被拖垮破产。您投入的资金将有去无回,在日本的地位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另外,听说最近您的家族出了变动?相信目前,您经不起一场巨大失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希望您相信,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王诺怎么也没想到西乡友作会做出这种同归于尽损人不利己的事。有生以来,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无赖的威胁。 她气的嘴唇发抖,极力攥住拳头,才保留住继续通话的理智。 “我的婚事并不是我个人说了算。”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王家是不会同意的。” “那是您需要考虑的问题。”西乡友作寸步不让,“请您明天说服您的爷爷王远钊先生,然后将婚约的事情公之于众吧。明天五点前如果没有听到您的答复,我将带着股权转让协议书去拜见西乡利祐。” 夕阳彻底坠落了,凉意一点点冒出来,不着痕迹地朝领口和衣袖里钻。 “……就算你将那8%的股份还给西乡利祐,他也不会原谅你的背叛,你将万劫不复。”良久后,少女开口了,声音如冰。 “我明白。”西乡友作痛苦但坚定地说,“但是为了儿子,我愿意豁出去。” “之前我们签署的协议有法律效应。如果时间到了,需要将那8%股权交给我时,你却拿不出来,可不是牢狱之灾这么简单。” “……我明白。” 王诺几乎要咬碎牙齿:“你想清楚威胁我的后果了?” “想过了。”男人不紧不慢地说,“您不是那种因为感情影响利弊判断的人。您会答应的。至于订婚后,就是一家人,我会成为您最可靠的前锋大将,为您在资本界开疆拓土。” 少女深深的呼吸,一遍遍告诫自己冷静。 她挂掉电话时手都在抖,瞬间有无数的画面涌进脑海中不断闪烁,上一世坠机的自己,王祺自由无忧的微笑,和迹部景吾的吻,越前龙马琥珀色的眼睛,不二家的小楼。 她感觉方才血液一定停止了流动,心脏都僵硬了。 将画面全部赶出脑海,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开始分析西乡友作的话,去思考拒绝和不拒绝分别会造成的后果和影响,去衡量如今瞬息万变的情势,去计算利弊得失。 可没一会儿,爆炸,微笑,吻,琥珀色的眼睛,小楼,那些画面又不受控制地回到脑海里,旋转着揪着她的心生疼,一种巨大的委屈感和恐慌笼罩了她,她觉得鼻尖发酸快哭了。 “我要去找爷爷。只有他能帮我。”抓住最后的冷静和理智,她立刻转身,重新走进了刚刚才踏出的老人家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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