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天还没擦黑,城镇中心的街道上就热闹了起来,随处可见有人在贩卖瓜果酒水鲜花和红纸,还有香烛等等。 月乌啼跟着肖峥从街头吃到街尾,被好几个小贩问:“姑娘,投针验巧、喜蛛应巧、兰夜斗巧,您需要哪一个?” 她事前也没有准备,就试了试最简单的投针验巧,一碗清水上女孩需要捏着一枚银针置于其上,若是银针能浮于水面,则是个好兆头,大约是姑娘像天上能织彩云的七仙女一样手巧之类的。 肖峥在一旁屏息,比正在捏着银针的月乌啼还要紧张,月乌啼不由得好笑,她又不需要在闺阁中绣女红,而且这个活动,平心静气就很容易办到。 就在银针稳稳当当浮在水面上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嚎叫,“魔族杀人啦!” 整条街上乱成一片,肖峥紧紧拉着月乌啼的手腕迅速上到一家饭馆的二楼露台。 底下的平民推推搡搡,人群的那一头,靠近北城门的地方,有魔气隐隐翻涌。 肖峥皱着眉对月乌啼道:“人太多,这样下去必定会造成踩踏,我的职责便是维护百姓安危,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混乱结束后我再来接你。” 月乌啼点点头,“好,你也要小心。” 等肖峥跳下露台,向城北门而去,二楼吃饭的食客陆续聚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街上。 月乌啼翻身轻飘飘踩上屋顶,眯着眼睛看了看城北门,嗤笑一声,“狗日的魔族,还真敢来。” 声东击西,是三十年前魔将们最喜欢用的把戏,月乌啼远远望见北城门的魔族都是开胃菜,肖峥和几个同门弟子能应付,拔出同晖一跃而上。 城镇中心有一池泉水,路过的百姓都会投一些祭品,如贝壳木钗海碗一类的物品,对着临近的东海海神祈福。 如果魔族在这里趁乱搞事情,十有八九会在这个泉水上做文章。泉水从地下引来,夜以继日的信民向它报以纯粹的祈愿,时间久了会生出灵,名为愿灵。 愿灵的力量可保一方平安,相当于土地庙里的土地公,是凤啼镇专有的守护灵。 若是落入魔族之手,确实很棘手。 果不其然,还未行近就望见有三四个魔将在泉水池边鬼鬼祟祟,月乌啼跳下同晖,提剑侧身躲在最近的商铺里。 她屏息凝神,能听到魔将互相商量的声音。 “他娘的这东西真麻烦,碰也碰不得,老子被这破水溅到手上,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自己蠢拿手去取怪谁?” “你不蠢!那你取来呀!” “行了先别吵,一个个的都想抢头功。大人给的东西专门用来取这愿灵,赶紧看看怎么取吧!” 听这几人的谈话,似乎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保不齐还有后援,月乌啼给自己贴了一张匿踪符,猫着腰又走近了一点,打算速战速决。 这几个魔将是魔族最低阶的种族,奇丑无比,各个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皮肤是一种脏兮兮的灰色,五官长得很随意。 而高阶的魔族则更像人,尤其是魔主… 抛开魔主令人发指的做事风格不谈,他确实是十二境难得一见的美男,长相有一种正道修士的感觉,月乌啼第一次见他时,还以为他是自己这边的同伴。 月乌啼打住思绪,贴近了泉水附近。 还未等她出手,传来一声铮铮之响,琴音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同时,不远处有人怒道:“黎皎小儿,又是你!” 果然有埋伏! 音波又铮铮响了一声,带有催促之意,月乌啼心下明了,现出身形直取那几个魔将的性命。 她的双脚刚一落地,已经被取到半空的愿灵欢欢喜喜绕着她的周身转了两圈,径直没入她的额心不见了。 月乌啼当下一愣,心里有些麻爪。 这时身后走来一名男子,立如芝兰玉树,他手里托着一把古琴,琴上余音袅袅,显然经过一场战斗。 月乌啼声若细蚊,“那个愿灵,进我身体了,怎么办,还能取出来吗?” 黎皎闻言偏头去看已经变得普普通通的池水,思索一番,道:“愿灵至纯,对你无害,且入体即融怕是无法取出。它留在这里也是被魔族觊觎,你若是过意不去,就为凤啼镇画上几道聚灵符。” 月乌啼点点头,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把提前浸泡好的符纸,刷刷刷画了十几张,然后扔至半空手上掐诀默念两声“心诚则灵”,符纸片刻间自动归位形成聚灵阵。 她是纯剑修,于符咒一行上是个半吊子,虽然不能像符修一样用灵力画符,但是她是金乌啊,用本命魂息加持在符纸上效用并不差。而且金乌是生灵,制出来的符咒更能连接天地道交感应。 聚灵阵也不是什么逆天邪术,而是源源不断汇聚周围的零散天地之气,让这个镇子上的人不易生病而已。 二人简单交换了信息,就搭伴去北城门,那里还在混乱。 月乌啼有心想套话,于是一路上都半真半假询问长明境的事情,黎皎一改冷清的性子,对月乌啼知无不言。 长明境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巴蛇新族长野心勃勃对长明境势在必得,一旦他占领整个长明境,十二境缺一不说,接壤的琉璃境必然是他下一个目标。 还有他手中的秘宝,帮助他勇往无前无人可挡。 月乌啼便问:“你说与那条巴蛇正面交过手,可曾见过那个秘宝?真的有那么难搞吗?” “见过。”黎皎道,“是一支笔,长摸约五寸,通体赤红,笔锋伴有金光。那支笔运用起来处处都是杀机,很是难缠,我查阅大半典籍,此笔名为‘判官笔’。” 早在他说出笔锋有金光时,月乌啼就敛了笑意驻足不前,恰逢此时云层将大半的月光掩藏,月乌啼的面容似明似暗。 半晌,她嗤笑一声,“判官笔?呵,原是故人。” 那支笔曾经归属乐昀寂。 起初是风敲竹不知打哪里寻来的法宝,专门送给乐昀寂当小玩具,必要时还能对敌。她的剑已经难有敌手,于是判官笔就屈辱的成为一支抄写罚书的普通毛笔。 后来水云游多次对乐昀寂死缠烂打,这才被乐昀寂用来战斗,判官笔克邪,杀妖杀魔最趁手。 判官笔在封魔之战时,饮饱了乐昀寂的金乌血,插在魔主奄奄一息的残躯上不知所踪。 蛛丝马迹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她被有预谋的献舍、有心之人的引蛇出洞、还有眼下蠢蠢欲动的魔族、本应随着魔主销声匿迹的判官笔… 所有的事情在一开始,就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推动,月乌啼闭目自窥,丹田处愿灵与她的元婴渐渐融合,她的意识瞬间已至千里之外。 魔主已经卷土重来。 城北的魔族已经是强弩之末,本就意不在此,黎皎的琴音杀意尽显,不多时就开始打扫战场了。 肖峥见了黎皎当即就像一朵迎风招展的花,恨不得孔雀开屏一般展现自己的能力。 邹琴和宁天也在,这二人虽然比不得肖峥那样明显,可见也是仰慕黎皎的,都是面容激动。 他们四人一碰面,应该有话要说,月乌啼就识趣地退到一边,去查看魔族的尸体。 这些魔族也是奇丑无比,还丑的各有特点,就说一步之外的这个,青面獠牙眼珠外凸,还有三步之外的那个,大脑袋小身子四肢也不协调。 低阶的弟子负责燃起符咒将魔族的尸身就地火化,一来魔族来自障气弥漫的魔界来身上自然带有毒,二来魔族再生很强,即便死透了也可能借着一节断指再寄生活人。 月乌啼查看了几具尸体,确认都是普通的低阶魔族,甚至比愿灵泉水那里的魔族还低级,就是一些杂兵。 魔族要愿灵干什么呢? 总不能是专门为了把月乌啼这副肉身养肥,好让魔主吃了补一补以便于复生吧。 她先是摇摇头,随后渐渐板起脸来。 月乌啼又想起一件旧事。其实乐昀寂时期的记忆太久远了,她相当于浑浑噩噩过了这三十年,之前很多事情都忘得差不多,需要特殊的契机才会想起来。 这件事颇有意思,早年间风敲竹还是极星宗大师兄的时候,和乐昀寂多次外出完成任务。有一次二人行至一个荒野的山洞,发现洞中妖气很重,决定把正事先放放,解决眼前的妖兽。 洞口禁制不少,且环环相扣,二人都于这方面不擅长,风敲竹虽不精通但能应付,乐昀寂则被机关和结界弄得心烦气躁。 她举着温澈就像一个被点着的炮仗,烦躁得对着洞口劈劈砍砍,竟然无意间解除了机关和结界。 山洞的最后,巨大的蜘蛛妖兽从沉睡中醒来,说着正好腹中空空,吃两个小娃娃垫垫底。 乐昀寂和风敲竹与蜘蛛妖兽酣战半日,眼见妖兽不敌马上就能伏诛,它竟然率先投降,还恭敬得奉上自己的妖丹,甘愿舍弃百年修为换一条小命。 风敲竹思索一番去看乐昀寂,乐昀寂不由得满脑袋问号,无心道:“这么痛快就将妖丹交出来,你不会在妖丹上涂抹了自己的蛛毒,想借此让我们中计吧。” 蜘蛛妖兽闻言一僵,四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心虚地瞥向一边,身体还往后退了退,风敲竹当即提剑就杀,避免了后面的事情。 那之后,乐昀寂那张嘴就跟开了光似的,好几回都能应验。 思及此,月乌啼摸出一张传音符道:“师尊,若是你想复活魔主,你最先会做什么?” 风敲竹很快给了回信,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我脑子没问题,我不想复活魔主。” 月乌啼只得取出传音镜给风敲竹道:“打个比方嘛,当年师…爷说你与魔主臭味相投,如果你不是一心向正道,也是妥妥的为祸一方,我就是想知道那个假设成立,你会怎么做嘛。” “我父亲的原话是‘然吾尝闻风俗与化移易,吾恶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邪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并不是我与魔主臭味相投,你给我记住不然刻你脑门上。”风敲竹用彬彬有礼的语气说着恶狠狠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魔主当年被父亲伤及根本,拖着强弩之末的残躯退至春风谷,被守在那里的你…小师叔用判官笔绝了生路,怎会被复活。” 月乌啼道:“如果呢?魔族本就难杀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风敲竹似乎察觉到了月乌啼在想什么,于是道:“你顾好你自己,其他一切有我。乌啼,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魔主再碰你一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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