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 颜语下意识回头，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怀抱。沉稳有力的臂弯搂在她的腰间，宽阔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脸颊。 明明是很普通的场景，她却鼻头一酸。 时间太紧张了，昨天夜里的车祸、他身上的血迹、手术室门口的消毒水味，都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没有一刻能停下脚步安抚自己，试图创造出一些新的回忆去覆盖，也没能将心里那些翻来覆去的话说出来。 陆一寻手臂用力，吻了吻她的额头，“对不起。” 颜语压下眼底那些莫名酸楚，“为什么说对不起？”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答应过你，会平安活下去的，也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你。”结果，他差一点又死了一次，更是没能护住她。 她本不应该开枪射杀陆奇的，他来做。 她也不该坐在手术室门口，再一次等待他走出来。 陆奇说他聪明周全，但在他自己看来，他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颜语伸出手，搂住他的腰，“不，辛苦你了。”对她来说，他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让她拿枪，也是在保护她，希望任何时候她都有资本全身而退。 这些她哪里会不明白？ “答应我一件事，”陆一寻说，“如果我真的走不出循环，不要用那条咒语。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颜语身躯猛地一颤，忍不住抬头看他。片刻以后，她轻声问，“如果我走不出循环，你能答应我不做这件事吗？” 陆一寻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问了个蠢问题。 这件事，他做不到。 某些执念就像毒一样，明知道不可为，还偏偏要继续。现在他中毒已深，这辈子无药可医，怎么可能答应她？ 颜语唇角一弯，心底暖暖的，“嗯，那这件事我们就不再讨论了。” 曾经，她问过陆一寻，如果自己所爱的人遇到了危险或者发生了不幸，你会不会做出一些超出自己底线的事情？ 当时她就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因为不到那一步，哪怕是自己都无法预料会做出什么。所以他们能做的是，尽全力让那样的事不要发生。 “拿你没办法，”陆一寻似叹似笑。 “嗯，知道就好，”颜语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我们快下楼吧。别等会他们都在楼下偷偷猜测，我们在楼上做什么。” 陆一寻暗道可惜，时间太紧，确实来不及做什么。 走到一层地面的时候，颜语有刹那间的恍惚。 餐厅的主桌上已经摆好了三四道菜，谷黎川正端着香气堪称霸道的黑椒牛肉从厨房走出来，肖雪云正一杯一杯倒着果汁，孟江则正在铺开碗筷。 林哲松正将围裙解下来，朝她颔首，“快去洗手吧，可以吃饭了。” 颜语听话的照办，偶尔忍不住回头看他们一眼。这种节日聚餐的氛围，她许久没有感受到了。明明九天之前，他们还是和陌生人一样。 现在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目标，还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经历？ 六个人全都围坐下来，林哲松首先开始介绍。 “这边黑椒牛肉、炒鸡蛋和肉丝扁豆是我做的，那边的凉拌鸡丝是孟江做的，颜语也做了一道空气炸锅豆腐，酱汁很特别。还有，橙汁是肖雪云鲜榨的。” 肖雪云立即就接了句，“如果不爱喝橙汁，厨房里还有一台很高级的咖啡机。我刚才已经弄明白了怎么用，如果你们想喝，我可以试试。” 谷黎川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合群”，立即道，“我主要负责铺桌布和端菜。”言下之意，唯一什么都没做的只有陆一寻。 陆一寻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倒是不介意，“多谢大家款待，我们快吃吧。” 众人边吃边聊的间隙，陆一寻在桌下翻开手机。一来是为了确认安保系统正常运行，二来则是确认没有异常的信号从这里发射或接收。 发现一切正常以后，陆一寻悄悄收起了手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轻松的氛围并没持续太久，众人聊着聊着，话题最后还是会拐到循环上。 肖雪云意识到早上对林哲松的排挤多少有些不公平，于是主动开口问道，“林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那循环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孟江也停下筷子，补充了一句，“假如今天我们之中没有人死亡，那么明天就可以恢复9月13日？”如果是这样，他们可操控的空间还很大。 颜语眸色微凝，果然之前对其他人的撒谎会引来麻烦。 在其他人看来，如果没有人死亡，林哲松可以祈求所谓的神明结束循环，而他的心愿——找到凶手已经达成。 这样，陆奇相对他们其他人的优势也会消失，因为不会再有读档时间。现在陆奇已经是通缉犯，抓捕到他只是迟早的事情。 同时，在其他人眼里，林哲松还有一年的剩余性命，所以结束循环也无何不可。 林哲松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继续隐瞒，“如果今天一切顺利，那我在临睡前，可以许个愿试试，但我也无法保证效果。” 肖雪云略有些失望，视线扫过谷黎川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还是有些唐突。他命不久矣，每多在循环停留一天都是他额外的生命。 “这一上午过去了，”孟江岔开话题，“陆奇有消息了吗？” 陆一寻摇头，“警方正在追捕，但他恐怕今天一早就离开云城，或者找到安全地方躲避了。可惜肖老师不记得昨天那处平房的位置，不然可以通知警方去搜捕一下。” 肖雪云也有些遗憾，“那陆奇的房间呢？警察应该正在调查吧？有拿到什么重要线索吗？” “确实正在调查，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通知。”陆一寻起身，“我现在打个电话问一下吧，说不定能拿到一些线索。” “不着急，”肖雪云没想扰了这顿饭，“我们可以先吃，吃完再问也不迟。” 陆一寻摆摆手，直接站了起来，“没事，我快去快回。”事实上，他确实有必要催一下，否则警方不会着急在今天内出结果。 颜语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果然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天不离开循环，一天没有解决陆奇，他们终究无法享受任何生活乐趣。 “我去弄杯咖啡吧，”肖雪云也起身，“其实我昨晚没太睡好，如果不弄一杯，可能下午两三点就撑不住想睡了。” “那我也来一杯吧，”孟江也站起来，跟着肖雪云走到厨房。 颜语想咖啡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既然肖雪云和孟江已经去用了，他们其他人可以排队先等一等，“我们继续吃吧。” 林哲松心情略沉重，但对上颜语略有些担忧的视线，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他正要说点什么，但空气滑过食道的一瞬，莫名咳嗽起来，“咳咳——咳——” 颜语忙起身，准备去给他倒杯水，却听到啪嗒一声。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林哲松手中的筷子摔落在了碗碟上，他的手紧紧按在胸口。 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看向谷黎川。 谷黎川也瞪大双眼，快步起身走到他身边，“林叔？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又扭头看向颜语，“这别墅里有没有急救箱？” 林哲松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极其尖锐的东西堵住了一般，痛苦的皱着眉头，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 颜语一惊，正好喊出声，却听到碗碟碎裂的声音。 啪啪——哐—— 她抬头看去，却是厨房的方向。厨房的磨砂玻璃后映着肖雪云和孟江的身影，但其中一个人似乎摔在了地上，陶瓷咖啡杯在地面上滚动。 下一秒，颜语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中毒了！ 一阵隐约的烧灼感从胃部透了出来，起初这种感觉很淡，像是隔着什么保护膜一样。但很快，像是火源正在给那异物注入能量，模糊感消失，像滚烫的木炭一样。 很快，这种灼烧感就从胃部蔓延到了食道，钻心的痛取代了烫。那痛感并不是点状的，而是网状的，从胃部一直向其他内脏，向四周延伸。 她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咬着牙抬头看，目光触及谷黎川，正要说点什么，却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但事情和她那一瞬的猜测并不一样，很快谷黎川也出现了反应。 他的脖子青筋暴起，脸上血色快速褪去。原本紧紧抓在座椅靠背上的手似乎突然失了力气，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颜语咬着牙靠在墙上，努力让自己不要昏迷过去。 她必定要死，这毫无疑问。 但不能就这样死，她还需要找线索，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她也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中计。到底是谁下的毒，毒又被下在了哪里。 只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的思路就像打了结，原本清晰广阔的脑海此时被灰黑的烟雾笼罩，全是混沌和眩晕。 颜语努力双手握拳，但力气很快的流失，哪怕她很努力想用指甲掐在肉里，让自己清醒一些，竟然也做不到。 她用力甩了甩头，但这用力只是她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实际上她的头只是在空中摇摆时稍微加大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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