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雅花园小区，是原牧瑶生前和原舒一起住的地方。 在颜语的记忆中，这个小区环境相当不错，中央有一座七八米高的假山，四周环绕着茂盛又漂亮的高大树木。夏天的时候，坐在假山旁的凉亭里休息，是一种格外惬意的享受。 或许是时间的腐蚀，或许是住客的流失，这一片小区如今变得荒凉不少，连树枝都带着病恹恹的枯黄，风一吹便是摇摇欲坠。 “许久没回来了，”林哲松看着小区门口熟悉的石头刻字，轻轻喟叹。 颜语和陆一寻察觉到他情绪不好，也沉默了下来。 这个地方对于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恐怕都不是什么值得留恋和回忆的。 “走吧，”林哲松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你们还记得牧瑶住在哪一栋哪一楼吗？” 颜语轻轻摇了摇头，自从原舒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这些年更是有意逃避这段记忆，如果要找到牧瑶的住处，恐怕她得花上一段时间。 “那就跟着我走吧，”林哲松领着他们，“她们住在第九栋606，连起来就是9606，还是挺好记的。这个楼层和位置都特别好，只要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楼下小区中央的假山和瀑布。” 三人很快走到了第九栋楼下。 林哲松往旁边看了一眼，微愣了一下。 “怎么了，”陆一寻出言问道。 “没，没事，”林哲松扯了扯嘴角。旁边的第八栋楼门口停车一台小轿车，车牌他曾经见过。嗯，那时他跟踪孟江时候，抄下来的车牌号。 咚咚咚——三个人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 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突然就变得低沉起来。 林哲松走在最前，本来是领路，但颜语和陆一寻在他后方一左一右，倒像是押送一样。他心里浮起一些微妙的感觉。 走到606门口，他心跳漏了一拍，背脊有些发凉。门口的地面上有三个深深浅浅的脚印，而门缝并没有关严实，泄出了一线灯光。 哐当——防盗门突然被打开。 “你们终于来了，进来吧。”开门的竟然是孟江。 林哲松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陆一寻和颜语。他们两个神情自然，姿态闲适，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接下来的危险。 “怎么了？林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孟江又是一句话。 “没，没有”，走进门，林哲松才发现，屋里已经有了四个人，孟江、陆奇、肖雪云和谷黎川。这一次齐聚一堂到底是为了谁，已经一目了然。 这一处房子还保留着原舒去世之后的模样，连家具、家电都摆放在原本的位置上。但它们并没有被白布掩盖，也没有落得一层厚厚的灰。 甚至客厅的茶几上，此时还摆放着一束黄澄澄的向日葵，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显然，买下这里的人并没有要出租，也没有留下来住，却雇佣了人定期来打扫、通风，仿佛原本的主人从未离开过一样。 客厅电视柜旁边放着一个橄榄绿色的帆布袋，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仪器，袋面写着“春熙燃气”四个字，直接揭示了众人能长驱直入的原因。 啪——一沓资料扔在了茶几上。 陆奇：“我和肖老师通过原牧瑶的外婆，得知了她生父的名字叫做林薛。这个人，想必林叔你非常熟悉吧？” 林哲松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茶几上厚厚的资料一言不发。 陆奇耸了耸肩，也不介意他的沉默，“林薛我们当然是不认识的，但这位外婆也提到，林薛曾经搬到对面的605居住，所以我们就去查了一下那房子的租户。” “当然，我们猜错方向了。那房子从来就没有租户，而是被人在2014年就全款买了下来。买家是个外国人，叫Jensen Lin.” “或者说翻译之后叫，林哲松。” 林哲松从一踏入这间房就知道，自己的秘密肯定是掩盖不住了，坦然承认，“你们说得对，我就是林薛。那是我出国前的名字，后来我跟随父母移民，回国以后换了个名字生活。” 他换名字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毕竟从前用林薛这个名字欠了不少风流债，要让人查出来，恐怕对牧瑶不好。 “真的是你，”肖雪云喃喃，“我就知道！我一直在想，一定有一个需要真相的人，否则我们不可能被困在循环中的。” 说完，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忍不住靠近了林哲松两步，“是你，对不对？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困在循环？是不是你做的？” 林哲松垂着头，视线定定的看向放在茶几上的相框，那是牧瑶初中毕业的时候，和原舒一起拍的毕业照。照片上，小姑娘捧着一束向日葵，对着镜头比了个心。 那样的笑容，就是他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 所以，他半点后悔也没有。 “是，”林哲松声音平淡，并没有众人预想中的紧张，“我向神明许愿，想要查明我女儿的死亡真相，所以才有了今天。” 陆奇皱着眉，对此并不信服，“林叔，我们全部人都因为你没办法正常的生活，无限的被困在这里。我们今天来这里不是想问责，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 “这就是真相，”林哲松抬头，与他对视。 “对，但这一定不是全部的真相对吧？我们希望你能说清楚，谁是你口中的神明，怎么许的愿，为什么是我们七个，如何脱离循环。” “对，”肖雪云也急急跟话，“这是你欠我们的。” “那好，”林哲松没有逃避，开始讲述了他自己的经历。 “牧瑶和她母亲过世以后，我就一个人过。我父母在澳大利亚，让我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也催我成家，”但他的家早就没了，他父母也还有另一个儿子，并不需要他。 “但我留在了国内，大概两三年前吧，我被诊断除了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我一直吃药接受治疗，努力让自己生活恢复正常。” “但我失败了，本来9月12日这一天，我是打算自杀的。但我在服药之前，听到了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某种声音。”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疯了，但等待一会之后，那人真的开始说话了。” “他说，他可以操控时间，问我还有没有心愿未了。我说，我希望能够找到女儿死亡的真相，他说，他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最初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循环，但第二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弄明白了。” 林哲松停了下来，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个答案，肖雪云显然是不满意的。怎么可能有这么怪力乱神的事情？真的许个愿就能让神明出现，实现愿望？ 如果真这么容易，她早就应该听说过类似的事情才对。而且神明是谁？她也曾绝望过，也曾被全世界抛弃，那个时候神明怎么不出现？ “你说的不合理，”陆奇冷静道，“且不说你口中的神明是否存在，就算他存在，又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林哲松被他问的一愣，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但事实就是我。” “难道没有代价吗？”一直沉默着的孟江突然开口，“这位神明，他帮你是因为善良吗？我不相信，所以你应该需要付出某种代价来换取这次机会吧。” 林哲松点了点头，“是，你猜的很正确，我会失去绝大多数寿命，只有一年能活了。”说到这里，他又是苦笑，“那又怎么样？我本来就不打算活了。” 众人似乎都被他周身沉沉的死气所触动，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追问。 过了良久，肖雪云似乎慢慢整理好了心情，再次看向林哲松，“所以，我们的任务是找出真凶，就可以离开循环？” “我猜是的，”林哲松点头。 “那谁是裁判？”肖雪云面露苦涩，“你吗？还是那位神明？什么才算是找到真凶，只要知道那人是谁就行，还是要抓到他。而且，我们怎么就知道那人是真凶呢？” 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林哲松身上，但他确实也不知道答案。 “对不起，我当时以为那就是我自己的幻想，所以我才大胆的说出来，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把你们也困住，并不是我的计划。” 肖雪云蹙了蹙眉，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林哲松的模样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第四天会自杀？”站在角落里的谷黎川冷不丁的开口。 “对啊，”肖雪云像是被突然提醒了，“你第四天自杀了对吧？”她回忆了一下，这消息是从颜语和陆一寻那边来的，她又看向他们，“你们，看到他自杀了，对吧？” 颜语认真点头，“是，第四天晚上，我回到小区发现有警车和消防车。然后警察告诉我们，林叔在家中烧煤自杀，确认已经死亡。” “我当时以为循环中只有我一个人。”林哲松捏了捏眉心，“我以为，那个人的计划是让我困在这天，方便我去查明真相。” “但，如果我能查到，我早就查出来了，是否困在循环改变不了这一点。所以，我还是决定放弃了，就当听到的那段交易是一场梦。” “我们在循环中，真的有无限生命吗？”谷黎川又追问道。 林哲松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摇摇头，“那天的声音说，我可以有一次死亡机会，如果我还是决定去死，那么我就真的死了。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陆一寻接上了他的话，“我们每个人最多只能复活一次，第二次死亡就是真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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