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镜和齐萧在回到出发地之前齐萧的阵法便已失效,他们眼前又恢复了从前的清明,不再有雾气环绕,他们推开房门进去,便见地上的阵法只留下褐色的些微痕迹,银碗也倒在地上,碗壁上满是斑驳的痕迹,除去这些显而易见的变化,房内的气氛也显得相当诡异。 常远站着,怒瞪着向澜,向澜倒仍是悠哉的喝着茶水,檀心也站了起来,只是她瑟缩的躲在向澜身后,看起来恨不得将自己缩作一团。 “怎么回事?”齐萧走到常远身边。 “你该去看看那个檀心姑娘的手臂!”常远怒不可遏,“还说他们不是妖,简直连妖都不如,你还想同他们合作,他们可是连妖都残害,难怪她一直这样害怕!” 面对常远的指控,向澜仍旧四平八稳,甚至还给玉镜倒了一杯茶:“常公子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这个问题呢,降妖师吗?” “你!”常远看来更加愤然,只是齐萧拦着没有发作。 原是因为这件事……玉镜放下心的坐下端起茶杯,看来常远看到了檀心手臂上的疤痕:“常公子不想知道我同齐公子此行的收获吗?” “你们不该先解释一下吗?” 玉镜将茶杯放下:“檀心的事同我们这次合作有什么关系,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常公子,你管的未免有些太宽了。” 常远不可置信的看着玉镜,最后气的嗓子都抖了,对齐萧道:“这就是你要合作的妖?他们的心肠冷硬如石,你凭什么相信他们会帮我们?!” 齐萧拍了拍常远的肩,示意他不要激动:“此事先放在一旁,我们刚刚确实走到了桓府门口,只是大门布下了结界,镜儿说她有办法破解。” “镜儿?!”常远惊呼,而向澜和檀心的讶然不会比他更少。 玉镜头痛的摁了摁额角,点头道:“确实有办法。” “那我们赶紧出去,得让檀心姑娘跟我们一块儿走!”常远伸手似乎想拉檀心,但檀心避他犹如蛇蝎,他只得讪讪收回手去。 玉镜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一丝玩味:“我是说有办法破解,可没说能让你们都出去啊。” 齐萧坐下问:“镜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只可以让一个人从结界出去而不被桓府中人发现,只能一个人。好心的常公子,你选择让谁出去呢?” 常远不信:“你可是妖,况且即便你做不到,向澜也做不到吗?!” “实在不巧。”玉镜笑容灿烂,“我前些年受了重伤,还没全然恢复,破解之术确实只能用一次,而更不巧的是,结界一道在我们妖族中并不怎么流行,我们三位中会的也就只有我罢了。” 不同于常远的质疑,齐萧立时就开始分析起利弊得失:“我可以先了解一下那位檀心姑娘的情况吗?” 向澜便拉过檀心,撸起了她的袖子,檀心手部的皮肤十分白皙柔嫩,是以也显得衣袖遮掩下的疤痕更加狰狞可怖,那整条手臂看起来像是被丢进火中炙烤过,仿若能见那焦痕下的臂骨,也难怪常远那么生气。 “她看起来很害怕,你们应是想让她离开的吧。”齐萧打定了主意,“如果只能出去一个人,那便让她出去吧。” “不行!”常远立刻道,“这里太过危险,你不能待在这里。” 向澜了然道:“看来好心的常公子又不想管檀心这名妖族的死活了?” 常远的脸色青红交错,半天说不出话来,齐萧冲常远摆摆手:“无妨,我相信你一定会护好我的。” “可是……”常远还想说什么,齐萧打断他:“便就如此吧,这阵法只有我会布置,若是之后还有什么新的机会也未可知。” 他二人似乎敲定了此事,然而玉镜缓缓开口:“你们错了,我们并不想让檀心出去。” 常远皱眉:“那你们想让谁出去?” 玉镜看向齐萧:“当然是你,齐公子。” 看玉镜作此决定,常远心中反倒犹疑了起来,不由猜测起这是否是妖族的什么诡计,齐萧显然也怔忪了片刻:“镜儿此举何意?” 玉镜道:“心儿虽害怕,但到底是名妖族,而齐公子实在是我们之中最弱的一个,若到万不得已动起手来,还得有人回护,实在不妥。” 齐萧盯着玉镜的眼睛片刻,沉吟道:“可这位檀心姑娘……” 常远赶紧道:“不若先让这位檀心姑娘跟着我,我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一位降妖师,说要保证一名妖族的安全,这话听来实在别扭,向澜勾唇一笑:“你这般为她考虑,却不知她自己的心思,不若让她自己来选,是继续待在我们身边,还是跟在你的身边?” 常远神色一振:“檀心姑娘你莫要害怕,我虽是名降妖师,却绝非对妖族深恶痛绝要赶尽杀绝之辈,我向你保证,定会护你周全,不叫旁人再伤害你的。”说着他还恶狠狠的瞪了向澜一眼, 向澜玩味的看着常远:“你现在看她柔弱,可她到底是妖族,这柔弱兴许便是她装的,能在你大意之时露出獠牙。” 常远当然不信,他正想反驳,就见一直未说过话的檀心终于抬起头来,她脸色实在苍白,神情却很坚定:“我要跟着向澜和玉镜。”她起先声音很小,但说了一遍之后,她的声音也跟着大了些,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跟着向澜和玉镜。” 玉镜将茶水饮尽,结束了这个话题:“叫你失望了,看来还是我们会对她更好。” 常远虽不认同,但也别无他法,于是大家商量了一番,因这阵法布置极耗心力,便选在第二日深夜再将齐萧送出桓府,敲定了这件事,玉镜等人便告辞离开了。 常远担忧道:“我实在认为不妥,他们为何愿意舍弃自己放你出去,难保桓府之外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况且他们对檀心的伤势遮遮掩掩,难保与他们无关。” “富贵嘛,总是险里求的。”齐萧迎着常远不认可的眼神,想了想道,“你且放心,我也不是那般疏忽之人,明晚若觉不对,肯定是决计不会出府的。” 第二日他们又照例改了琴谱,今日常远明显状态不佳拖了进度,只勉强改了六节,还剩五个小节,无论如何再有一日也就该改完了,选在今夜行动,似乎也是恰如其分。 今夜无月,较往日里更是晦暗,齐萧早早熄了灯,却一直没有入睡,合衣躺在床上等着。子时刚过,他便听到了敲门声。 房门外,玉镜披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她点亮了烛火,看着齐萧再次取血在地上画出阵法,最后又将两只银碗各放在两个阵法之中,他这次画的较前一天更快了些,只是状态更差,汗水将全身衣服浸透,他勉力起身,却差点摔倒在阵法之上,玉镜赶忙扶住了他,想来接连布置阵法的损耗十分巨大,这两日他看来无事不过只是硬撑。 齐萧就着玉镜的搀扶坐下,叹息道:“叫你见笑了,果然是临了才晓得自己究竟差在哪里。”他休息了一会,将准备好的茶杯递给玉镜,自己却没如先前那般直接饮尽:“我们昨日之约,你应当还记得罢?不若我们互问对方问题,被问的人必须回答,且要如实回答。” 玉镜好似已经习惯了齐萧这般临了提问的习惯,并不觉得奇怪,只摇头道:“我并没有什么想要问你的。” “那便我来问你。”齐萧脸色苍白,目光却灼灼:“你们究竟为什么来到桓府?” “我以为你会问为什么要选你离开桓府。”玉镜手中结印,为齐萧恢复了些许精神:“自然是因为这里有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是这东西与你无关。”同昨日一样,对于齐萧的要求,玉镜既没有出言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齐萧也并没要求玉镜承诺,像是笃定了她会说真话:“你的意思是,因为与我无关,所以我可以离开?可你们既然得不到任何好处,又为何要帮我?” “说到底,帮你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可害你对我们而言同样也并没有什么益处。”这一次玉镜先将那浑浊的汁水饮尽,“我知你身份尊贵,在凡间想必极有地位,常远这样视钱财如浮云的人,同你是亲戚,却隐隐以你为首,又有个那样目无一切的妹妹,可我们并未过多探寻,这便是我们的诚意。” 齐萧也将杯中的液体饮尽:“那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呢?” “时间差不多了。”玉镜走到门口,“也许将来,人与妖的隔阂不会再如此之深,也许人们在接受妖的帮助时,最先想到的不会是利益的交换。” “没想到镜儿所图如此深远……可我若是心中畏惧、不肯离去呢?” “你不会的。”玉镜向他伸出手,“你不是个会在一处停下,等着旁人救援的人。” 齐萧便也走到门口,只是当他将手递给玉镜之时,玉镜已收回了手:“短短几日,镜儿便能瞧出我是个怎样的人,可见心中觉得欢喜的并非只有我一个。” 玉镜猛地推开门,叫冷意灌入衣襟,诚恳道:“其实我还会一种叫人舌头溃烂口不能言的法术,齐公子莫非想尝试一下?”齐萧立刻闭紧了嘴巴。 两人再次来到了桓府大门边,玉镜以指甲割破自己的手掌,摁在了朱门之上,鲜血覆在门上发出淡金光芒,那鲜血逐渐向下留去,光芒也逐渐扩大至一人大小,玉镜这才停下,收回了手去:“好了,齐公子请吧。” 玉镜的声音虚弱了些许,只因夜里太黑,齐萧并看不清她的样子,但一下子流出那么多血,即便是妖,想必也不会轻松。 “劳烦诸位多多照顾阿远,他先前虽言语冒犯,却绝无恶意。”齐萧迈进光中,回身看向玉镜,“我本名赵琉瑾,你可记住了?” 那人自光中而来,又自光中而去。 “齐公子,再见了。” 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她亦能觉得宽慰。 同样是子时,常远敲开了檀心的房门,檀心显然没能很好的入睡,是以很快就开了门,但当她发现是常远时惊恐的就要关门,却被常远抵住了。 “明日琴谱作完,你且跟紧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檀心不说话,仍旧低着头,常远急道:“你跟着玉镜和向澜肯定要继续被欺负的!” 檀心终于抬起头来,她看起来很是迷茫,终于轻声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常远噎住,檀心想了想,继续道:“不是他们要欺负我,是我离不开他们的。” 这是常远没想到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檀心低垂着眼帘,后退了些:“其实我一直很敬佩玉镜,她总说人族也别样可爱有趣,可我只觉得人族恐怖危险,即便到现在,也不能改变。”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最后,檀心这样道,“妖和降妖师本就是两个对立面,我想我永远都不能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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