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新的一天,玉镜照例欣赏了一番余秋舞剑,接着便再次被召集到了中堂,不过一日,大家的状态又有了变化。 云长庆模样更加憔悴,但木晚霜却显得十分镇定,精神头也好了许多,对于她之前丢失的长命锁也不甚在意了。倒是檀心有些萎靡不振,前一日他们也在桓府走动过,但阵法玄妙,到底没让他们走出去,这小姑娘心里素质一直不好,想来觉也没有睡,但这一次,玉镜并没有出言安慰什么。 桓元臣没再多说什么,他取出春晓,表情慎重而又紧张,他手指抚上琴弦,悠扬的琴声流泻而出,竟是前日常远随意选出的那方乐谱,不过他只弹了前半段,在情绪大转前戛然而止。 坦白说,桓元臣弹的很好,像是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心测算,但就是因为这样,反倒让人觉得失了情感。 桓元臣弹完,长舒了一口气,接着他往后弹了一个小节,从这一小节开始,整个曲子变得压抑起来,但他也只弹了这一小节,便停下来问云长庆:“云公子琴艺高绝,这首曲子你也弹过,后半部分确实同前面不配,你觉得这一小节该怎么改?” 云长庆呐呐道:“不若将节奏放缓些?” 桓元臣便请他用琴一试,云长庆不好推辞,只得稍作修改弹了出来,不提改的如何,这弹得就远不如前日,中间还断了一次,玉镜细细看去,才发现他手上满是冻疮,还布着裂开的伤口,难怪他弹不好,可他这样一位了得的琴师,自然处处爱护双手,又怎会让自己的手伤成这样? 桓元臣待云长庆弹完便问:“诸位觉得云公子这改的如何?” 玉镜带着亲切笑意,这个时候若要她来回答,她一定会显出十二分的真诚,道一句:“那真真是极好的。” “云公子自然是改的好的,只是有几个音拖沓了些。”最后竟只有齐萧一人提出了意见,只见他毫不在意的走上前去,在春晓上弹奏起来。 桓元臣认真品了品,又问了一次:“诸位以为如何?”这次没有人回答他,他便又点名问:“云公子觉得呢?” 云长庆看来像是受到了打击,声音听来十分苦涩:“齐公子改的很好。” 桓元臣点头道:“那就这样改吧。”他顿了顿,“常公子,你且过来。” 常远全然没料到桓元臣会忽然叫自己,“啊”了一声才站起来走了过去,桓元臣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让常远坐下:“你将刚刚那一小节弹一弹。” 常远面露难色,立刻摇头道:“我根本不会弹琴的,桓老爷还是叫别人来吧。” 桓元臣却道:“便是要让你这样不懂琴的人也能瞧出这曲子的妙趣,这支琴谱才算是成了。” 桓元臣这话听来还算在理,玉镜本就奇怪桓府入门测试严苛,似常远这般毫无琴乐基础的人却也能进来,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接下来大家就看着云长庆教常远弹琴,一个音一个音的过,常远学得手足无措,等终于能将一小节磕磕绊绊的弹完,桓元臣还将他弹错的音挑出来,一遍遍问他觉得怎样更好,又将这一小节改了一遭,这一番功夫下来,竟已过了午时,堪称是进度缓慢,孙尽欢连着打了五个哈欠,看起来非常的百无聊赖,到了申时,他们也不过更正了两小节的内容。 桓元臣半点也不着急,大手一挥宣布今天就进行到这里,让众人四散离开,他话音刚落,粱岁便猛然蹿出来跑出了房间,原来她前面一直都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睡觉,她这个管家可算是将偷懒一事贯彻始终。 檀心去拉玉镜,便见玉镜已经又修炼了一个周天,向澜感叹道:“难怪你能上天宫,真该叫大家都向你学习。” 这话恰巧叫路过的齐萧听到了,他脚步停了停,接着便什么也没说的带着常远离开了。 玉镜看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转头去问向澜:“你觉不觉得,桓元臣对常远太过看重了?” 向澜道:“他对云长庆也很看重的。” 玉镜欢快提议:“那我们不如来打个赌吧?” 向澜毫不犹豫应道:“好。赌什么?” 玉镜想了想:“等此间事毕,你也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向澜眉眼含笑,“那我要你房里藏着的那饼普洱。” 檀心很是激动:“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去呢!” “快了。”玉镜站起身,“桓元臣的真实目的很快就要显露了。” 第二日,桓元臣照常召集了大家,和前一日一样继续改乐谱,这一日的进展仍旧缓慢,他们改了三小节的内容,只是这一次,不止齐萧主动提出意见,孙尽欢也加入了探讨,言语间满是对常远的嫌弃,余秋也能适时补充几句,玉镜仍然只当换了个地方修炼,木晚霜也依旧冷着脸,仿佛是个局外人。 而到了第三日,常远进步很大,他们竟一下子改了八个小节,向澜也为此夸了常远几句,这日大家分开之时,齐萧又一次冲玉镜悄悄做了个抚琴的手势。 晚上齐萧和常远果又前来敲门,玉镜将人迎进来时,向澜已泡好了茶,玉镜问:“两位今日约见,想必是对此地的阵法已有了计较?” 齐萧点头道:“玉姑娘聪慧,我确实想到了一个法子。”他喝了一口茶,又道:“我们房里的茶都相同,但经向兄的手泡出来的却尤为甘冽。” 双方寒暄了两句,齐萧道:“此地的阵法依木而成,水能生木,是以进府时粱岁为我们每人都准备了一碗茶,金能克木又能生水,是以这破解之法便在这‘金’上。” “齐公子果真厉害。”玉镜像模像样的奉承了一句,“然后呢?”显然并不关心齐萧话中的弯弯绕绕。 齐萧无奈道:“这阵法破解难就难在那杯茶上,令我们也成了这阵法的一部分,但或可以金为引,铺以阵法,作为我们的替身,瞒上一瞒。” 向澜问:“你有多大把握?” 齐萧道:“总有七成吧。” “难怪这里没见到金器。”常远忧心道:“我们的兵器也都被粱岁收了,不知给她藏到了哪里。” 齐萧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想必向兄和玉姑娘有办法将它做成银碗。” 玉镜将银锭拿起:“有是有,只是这锭银子未免太少了。” 齐萧便又拿出一个小布袋,将银子都倒在了桌上:“这些应是能做成一个吧。” 齐萧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常远身上是分文没有,玉镜和向澜这边也并未凑出多少,最后也只够两只碗的量。 “你说还要铺以阵法。”向澜道,“那你且准备着,明日改谱结束后我们便带着银碗去找你,先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奏效。” 常远皱眉道:“向兄是不信任我们吗?” 玉镜摇头:“不是不信,只是这里除了阵法,还有结界,硬闯是出不去的。” 齐萧表示理解,本来今日聊到这里便已经足够,但他迟疑片刻,开口道:“我记得之前玉姑娘也曾提到自己桓府丢了东西。” 玉镜当然知道这丢东西的缘由,这会儿依旧面不红心不跳的点头道:“是啊是啊,你也丢了东西吗?” 齐萧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我前几日没来桓府之前丢过一样东西,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却又找到了,我便以为是自己搞错了,但这几天见大家都丢了东西,便越想越不对劲。” 玉镜好奇道:“是什么东西?” 齐萧掏出一张信纸,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只盖着一枚印章,是四个字:明宸小子。 齐萧解释道:“我也说过我在扬州有位笔友,这章上刻的是我与他通信时用的笔名。” 这张纸看来平平无奇,更何况上面除了落款一个字也没有,但玉镜心中几乎可以认定,这封信是孙尽欢偷的,只是不知为何他明明偷了,却又要将这封信还回去。 常远沉吟道:“这样说来,我似乎也丢过一样东西……”他看起来很是不确定,“之前在桓府救火的时候,我剑上那颗红宝石不见了,我只当是当时情势混乱,而且剑又被收走了,便没有在意。” 想来要不是那宝石镶在剑上,常远势必是连什么东西丢了也记不住的,玉镜不由同情起孙尽欢,这想必是他最失败的一次偷窃了吧。 齐萧惊讶道:“你也丢过东西?那这偷盗之人当真好本事,却不知这人究竟是玩笑还是恶意,或许过几日便会将失物送回?” 玉镜可不觉得孙尽欢会这样好心,但她一本正经的同意道:“很多东西也总是突然就冒出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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