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镜三人进入云霓玄都之后便见有个姑娘在门口等着他们,那姑娘长得自然也是很好看的,穿一身翠绿衣裳,头发乌黑透亮,见着玉镜后柔柔道:“想来这次是玉镜你赢了,恭喜。” 玉镜笑嘻嘻的道:“是呀是呀我赢了,先前那几次唐羽衣赢都是我让着他的嘛。” 那绿衣姑娘赞同道:“我早说过玉镜你很有慧根,世人大多困在输赢二字之上,你却不然。” 玉镜仍是笑着道:“我一向很大度的嘛。” 绿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的飘然远去。 檀心皱着脸目送她走开道:“这个灵婵说话怎么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实在不像个妖精。” 玉镜道:“是吗,我觉得挺好啊。”她说话时仍带着一丝浅淡笑容,看来可亲又讨喜。 檀心鼓着嘴道:“你觉得谁都挺好,唐羽衣那样的自大狂你也觉得很好!” 玉镜点头道:“唐羽衣确实挺好,有时候还蛮可爱的嘛。” 檀心被震惊的外焦里嫩,玉镜连忙拍拍她头道:“当然,你是最可爱的啦。”檀心这才勉强的接受了她的说辞。 他们正往里走,便见前方水廊上风风火火走过来一个五彩斑斓的身影,檀心震惊道:“他竟愈发妖娆了,还有什么颜色是他这身衣裳上没有的吗?” 这五彩斑斓的身影走过来还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扫了玉镜他们一眼后,稳稳当当的倒在了玉镜怀里,他扶着额头道:“想来该是你拿了头筹,本该早些恭喜你的,只是早前刮了一阵大风,我便觉得不大好,等到身子爽利了些,便巴巴的赶来寻你们,到底还是赶上了。” 这倒在玉镜怀里的是个男子,身姿高挑,如此这般弱柳扶风的倒在玉镜这少女身形的怀里,怎么看怎么违和,但玉镜抱的也很是稳当,竟还能伸出一只手去勾起男子的下巴道:“怎的这几日没见,瞧着又瘦削了些,真是个可人儿,到底还是要多多将养着才是。” 玉镜那厢话音还未落,一道掌风便从玉镜旁边打向了她怀中那名男子,那男子看着悲悲戚戚柔弱至极,反应却极为快速的起身避了开去,还转了好几个圈,让衣摆飞腾起来,像极了一只硕大的……扑棱蛾子,这男子转完,“哎呀”一声便倒在廊桥边上,抹泪道:“我晓得自己这般病弱,到底是碍了大家的眼,这偌大宅院,总也容不下我了。” 向澜踏前了两步,斜斜挡在玉镜与这男子之间道:“你可是又想念山上的灵岩寺了?” 这句话十分管用,那哭哭啼啼的男子立马站了起来,脸上连泪痕都没有,但他又转了几圈,说话正常起来道:“你们看你们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很好看?” 檀心捂着心口痛苦道:“我觉得自己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攻击,不仅心口疼,连眼睛都疼起来了。” 玉镜摩挲着下巴道:“男孩子花枝招展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嘛。”男子听闻玉镜此话,立马便要再扑将过来,被向澜一个眼神钉在原地,只得拉着玉镜手道:“对啦对啦,还是你最有眼光。” 檀心立刻捂住眼睛道:“我果然是修为还不到家。” 那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向澜问:“蝶舞,今日的花都打理过了?” 这名叫蝶舞的男子头都点到了一半,忽见向澜温和的神色,竟是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立刻摇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没做完,这就去了。”他拍拍玉镜的手道,“我们下次、下次再说!”然后这大扑棱蛾子便一溜烟的跑远了,从这般身手看来,其身体定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檀心望着那五彩斑斓的背影很是感叹:“难为他还是只蝴蝶精,所以说这云霓玄都,我果然还是最佩服玉镜向澜你们两个。” 到了晚上,玉镜赢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云霓玄都,这偌大宅邸住着的自不是天上的仙君仙子,而是一窝子的山灵精怪,也不知为何能同那灵岩寺同在一山且相安无事。不少妖精跑去房间想找她道喜却发现她不在房中,只能离开。向澜也去了,他并没有敲门,只在门外站了片刻便翻上了屋顶,玉镜果在屋顶上坐着。 见向澜上来坐在旁边,玉镜仰着头道:“这个样子真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也在屋顶,你不由分说同我打了一架。” 月光照在玉镜脸上,让她的样子有些朦胧,但向澜看得出,此刻的玉镜脸上终于是没有笑容的了。 “我见屋子门窗紧闭,又没有灯火,便知你不在屋里,就上来碰碰运气。” “可能是就要走了,竟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 “那你为何这样执着于修仙?” 玉镜想了想,又笑起来道:“因为天宫人好、地方好啊。” 向澜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头雕刻,这木雕做的不太好,许多地方都很粗糙,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只狐狸样貌,问:“是因为送你这个东西的人吗?” 玉镜看了这个木雕很久,却没有回答向澜的话,转而道:“天宫之上的那些仙人一定都很善良美丽,一年四季都有繁花盛开,即使到了晚上也不会觉得黑暗,就像这云霓玄都一样,不,应该比云霓玄都更要好的。” 向澜在云霓玄都种了许多花,每个季节花期的都有,是以总有花香萦绕,又在各处镶了夜明珠寻来萤火之光,即便再晚也有微光。 “那你为什么想要修仙?”这次是玉镜发问,但等了一会儿都未等到向澜的回答,便调笑道,“不会是因为有故人在天宫吧?” “等我也修成正果。”向澜表情很认真,“等我在天宫与你再相遇,我再告诉你。” 向澜说的这些,玉镜其实并不全信,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向澜便教过她,谎话中带几分真话才好叫人分不清。他们现在认识这许多年,却也知道对方不见得会全然交付,因为向澜告诉过她,即便是最亲的人,有时也不可尽信,而她后来也通过自己的经历明白了这一点。 向澜教过她很多东西,她每样都学的很好,其中一点便是知进退,于是她回道:“好呀,那我等着同你再会的那一天。” 夜渐渐深了,玉镜回到自己房间,她将窗户打开,又将蜡烛点燃才上床歇息,这七百年间,皆是如此。 夜凉如水,向澜亦回到自己房内,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晚归的唐羽衣。唐羽衣衣衫半湿,赤着双足,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荷花香,仿若刚坠入荷花池中,向澜知他心中有气,道:“今日她虽赢了你,也不过是讨了巧,门外那些人,小惩大诫便也算了。” “算了?”唐羽衣冷哼一声,“凭何算了?你向澜倒是心胸宽阔的很,一句话憋在心里三百年,便连去南海取夜明珠差点被那些鲛人把叶子咬光,你也要拿让这里配得上云霓玄都之名这样的借口来诳她,如今她就要走了,你却还是留也不留!” 向澜愣了愣,继而道:“你不必拿我撒气……你不是很讨厌她么?她若是离开,岂不是很合你心意?” 唐羽衣道:“笑话,本少爷是看她不顺眼,身为狐族好好的媚术幻术不学,学的却是些疗伤结界之法,但本少爷若是真的讨厌她,三百年前便可自行离去,你以为玉镜的这些小把戏真能困住本少爷?况且你真以为今日本少爷没看穿她的把戏?她以香为引施展幻术,其实不过为了掩盖她在台上布下的结界阵法,檀心所弹之曲亦不过是个引子,之后所闻所见皆是幻象,也不过就是两术融合用的巧些罢了。” 向澜问:“那你为何没有拆穿她?” 唐羽衣道:“她既然要走,本少爷作为狐族先辈,自是该送她些什么,现下不过是让她赢上一次,反倒是你,天宫可不是那么好上的,不怕后悔?” 唐羽衣神色冷然,话也刺耳,但向澜知晓他是真心真意为他们好,于是他也久违的、真心实意道:“即便知晓艰难,但我仍想试试。”若是她能凭借那一口气走到今天这一步,而他亦能凭着这一份心思上得天宫,那是否便能证明,他的心意不输她分毫,若是这般求不得,也才好令自己死心。 见未曾说服向澜,唐羽衣气道:“蠢笨!真是两个蠢笨之人,本少爷再也不管你们了,简直浪费本少爷时间!”唐羽衣说完,一拂衣袖扭头便走,一身白衣在晚风下猎猎作响,竟似气的一身白毛都炸起来了一般。 向澜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是自己蠢笨,说到底不过心中难平,执拗的同自己较劲,玉镜其实同他一样渡不过心中执念,便如天宫上那人之于玉镜,玉镜之于他。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玉镜便醒了,她惯常起的早,黑夜难耐,白日总叫人欢喜,她从前总期盼着早早登天成仙,然离这日子越近,却越有些茫然无措,但她一向务实,抓紧修炼起来,向澜都曾说过,若是云霓玄都所有妖精都如她这般勤勉,想来成为真正仙境也指日可待。 但玉镜才刚刚入定,檀心便忙不迭的跑来敲门,待她开门便拉着她就走:“山上那帮秃驴派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来找你,而且你猜怎么着,向来什么都不管满脑子舍生忘死的灵婵竟然到门口接他,当年山上那胡子最长的秃驴来都没见灵婵这么殷勤的。” 玉镜一边被檀心拉着走,一边纠正道:“人家说的是以身饲虎……” “差不多差不多。”檀心满脸兴奋,“原来灵婵喜欢这样的,我还以为她真一心向佛呢。”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门口,灵婵果真同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和尚说着话,檀心悄声道:“没骗你吧,你看灵婵这个娇羞的表情,这是不是就是话本里说的那个什么……一见钟情?” 玉镜道:“哪来的这么凑巧,从前都是你到门口引客,她到的比你都早,想来是专门等在这的。” 檀心疑惑道:“难道他们早前便认识了?可我看灵婵来的这几十年连大门都未出过,到哪认识的这未及弱冠的小和尚?” 玉镜还未待说话,那和尚便迎了上来,呼了声佛号道:“施主可是玉镜?” 檀心看了看小和尚,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灵婵,一脸探究的表情,玉镜拉着她道:“正是。” 小和尚道:“贫僧法号空禅,受师尊所托,前来向施主道一声恭喜。” “你叫空禅?”檀心更是安耐不住,“那更是巧了,你与灵婵名字都很像。” 空禅道:“姓名法号不过称呼,皆为表象罢了。” 檀心摇头晃脑道:“难为你们说话都如此相似的令人听不懂,果真是有缘的紧。” 玉镜拍了下檀心的头道:“多谢大师,心儿年纪尚浅,仍是顽皮了些。” 空禅摆手道:“无妨,师尊还让我传一句话。他说施主有仙缘,但莫要忘了灵岩山。” 空禅说着,向玉镜递去一串佛珠。 玉镜接过佛珠,心道这老和尚可太会做人,知晓自己能够登仙,便巴巴的来锦上添花,望她能够提携一把。 空禅讲完这些便告辞离去,之间再未同灵婵说过一句话,而灵婵也是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神色冷淡又矜持,仿若先前等在门前的不是她自己。 檀心见人走了,凑过去问灵婵:“你们刚刚在讲什么呢?” 灵婵道:“他说门口被困的人他已经放走了,劝我们莫要斤斤计较。” 檀心不死心道:“只是这样?就没别的什么,我看你们相谈甚欢啊。” 灵婵却仍是淡淡道:“只是这样。” 檀心眼瞅着灵婵离开,对玉镜道:“我还是觉得他们俩有什么,这个话本里应该叫……欲盖弥彰!” 玉镜捏捏她的脸笑道:“我看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山中妖精与寺中僧人的戏码可不会欢乐。” “说来也是。”檀心丧气道,“可惜了我们这一宅子的妖精,竟是连个有相好的都找不出来。” 玉镜揉乱檀心头发,心道唐羽衣他们教人的本事当真不好,让檀心这般久了仍是心思单纯的紧,凡人之中寻得良人已是难能可贵,大多都是一地鸡毛,更何况他们妖,总是要比常人活的久一些,更是要慎重,若是痴情错付,如何消解那漫漫余生,难道真几百上千年的互相怨怼?什么一见钟情,只能在戏本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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