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刚结束没几天，陆观阳接到了来自派出所的电话。 陆鑫死了。 陆鑫先前对宋莺说的那些话倒是没有撒谎。 他的确得了肝癌，晚期，没钱住不起院，也的确很快就死了。 死在了怀南郊区的一个桥洞下面，是被晨起去那附近钓鱼的人发现的。 据那个人说，发现陆鑫的时候，还在他脚边看到了一地的酒瓶和烟头。 宋莺请假陪陆观阳去了趟派出所。 没办法，即使陆观阳单方面断绝了跟陆鑫的关系，法律上也不会承认。 认领、火化这些事情，还是得由陆观阳去做。 陆观阳没有给陆鑫办丧事的想法。 更何况，陆鑫压根就不值得他分出精力来做这种事。 在陆观阳的心中，早在陆鑫第一次因为输了钱，喝得酩酊大醉、把他和刘静打得伤痕累累时，他的父亲就已经死了。 将尸体送去火化，再把骨灰寄存在殡仪馆，这件事就算是处理完了。 之后的日子依然一如既往地过。 因为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再平淡的日子，都能将每一天过得都不一样，熠熠生辉。 转眼，时间来到九月。 两人的生日迫近，宋莺看了看日历，今年的生日恰好是在周六。 一起商量着要怎么过今年生日的时候，陆观阳想了想，提议道。 “要不然就去三远吧？” 陆观阳买在三远的那套海景房在五月份就装修好了，放了这么久，两人还一次都没有去过。 “正好可以问问叔叔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闻言，宋莺有一点心动，又有些顾虑。 “但是去三远的话，最多只能玩两天，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专程飞一趟只玩两天，的确有点麻烦。”陆观阳说。 “不过，我们这次是去那边好好过生日的，意义不一样。” 宋莺被说服，于是给宋扬青打了个电话。 偏偏那两天宋扬青得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抽不开身。 最后，海边之旅还是只有宋莺和陆观阳两个人。 由于周一还得回怀南接着上班，这次没必要带太多行李。 宋莺从衣柜里挑了几条心仪的裙子，放在身前对比。 奈何她有选择恐惧症，实在选不出来，索性摆烂征求陆观阳的意见。 “陆观阳，哪件要好看一点呀？” 陆观阳沉吟片刻，最终选了宋莺手里那条雪白纱裙。 “就这条吧，挺适合在海边穿的，拍照应该也会很好看。” 宋莺弯眼笑了起来，将裙子仔细叠好。 “有眼光，我也觉得适合穿这件去海边。” 两人订的飞机是在中午，不用忙着出发。 宋莺甚至还有时间坐在梳妆镜前，化了个精致的淡妆。 化完妆，换上白色纱裙，宋莺瞥了眼手机，时间尚且充足，就又对着镜子盘了个发髻。 做完这一切，她推门出去找陆观阳：“我好啦。” 陆观阳早早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只等着宋莺这边准备好出发。 他抬头，漫不经心地望了宋莺一眼，下一秒，却倏地愣住了。 宋莺原本对自己今天的造型挺满意的，可陆观阳只看着她不说话，她自己心里也逐渐没了底。 “不...好看吗？” 宋莺用手碰了碰脑后的发髻，猜测道：“是不是头发看着很怪啊？” 她平时基本上不会折腾头发，突然盘个发髻，陆观阳的确可能会看不习惯。 陆观阳这才回过神来：“没有，不奇怪。” 他起身走到宋莺面前，担心有可能会破坏宋莺的妆容，所以只微微俯身，在宋莺的发顶处落下一吻。 “很漂亮。”陆观阳说。 “像个公主。” 闻言，宋莺的耳根微微红了。 她不太自然地推了推陆观阳的肩膀：“陆观阳，你今天好肉麻啊。” 陆观阳不禁低笑一声：“我说的是实话。” 宋莺听不下去了：“走了走了，赶飞机去了。” - 中午一点，两人顺利抵达三远。 下了飞机，先就近找了间餐厅解决午饭，然后才拖着行李箱，打车到了房子那边。 陆观阳买的海景房距离海边也就几百米远。 刚下出租车，宋莺就远远望见了海面一抹蓝。 这还是宋莺第一次看见海，比去冠江看雪时还要激动一些。 以至于刚一放好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陆观阳要去海边逛。 “等一下。”陆观阳叫住她。 “怎么啦？” 陆观阳从行李箱里翻出防晒霜，随即牵着宋莺来到沙发坐下。 他抬起宋莺的脚，让她踩在自己的大腿上：“涂完防晒再下去。” 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但三远的太阳依然毒辣。 不做好防护的话，极有可能会被晒伤。 防晒霜涂抹在皮肤上时，肤感冰冰凉凉，轻轻一揉便化开了。 宋莺瞧着陆观阳垂眸认真给自己涂防晒的样子，心里面不禁甜丝丝的。 她笑着喊：“陆观阳。” 陆观阳闻声抬起头来：“怎么了？” 宋莺凑过去，眨巴了下眼睛：“亲一下。” 陆观阳微怔，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起身，同宋莺短暂地接了个吻。 末了，还留恋地勾了下宋莺的舌尖。 - 涂完防晒，两人来到海边。 湿湿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满眼都是清澈的湛蓝。 陆观阳走在宋莺身边：“走吧，去逛逛。”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远，宋莺便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她偏头看了陆观阳一眼，问道。 “不牵手吗？” 闻言，陆观阳顿了两秒才回答。 “热，手心里有汗，牵手你会不舒服。” “有汗就有汗呗，我又不介意。” 话落，宋莺不由分说地将手指插进陆观阳的指缝间，同他十指相扣。 陆观阳只好将人牢牢地牵着走。 不远处，有人在卖花环。 是用真花编织而成的，看着就很漂亮。 看出宋莺眼里的心动，陆观阳问：“要买一个吗？” 宋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要。” 陆观阳便帮她挑了一个白色满天星的花环，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宋莺头顶，没有破坏她今天的发型。 此时没有镜子，宋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于是牵起裙身转了半圈，然后抬眼望向陆观阳，声音轻轻地问：“好看吗？” 陆观阳颔首：“好看。” 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小夜莺又容易害臊，不然他都想上去抱抱她，再亲一亲她的眼睛。 两人牵着手来到海岸，有不少人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晒太阳，还有人在海上玩冲浪板。 又沿着海边走了好一会儿，人才渐渐少了许多。 周围安静，宋莺站上了一块大石头，闭上眼睛，感受着缕缕微风拂面，耳边是海浪拍打石岸发出的“唰拉”声响。 她不禁感叹道：“陆观阳，这海风吹着好舒服啊。” 陆观阳停在宋莺身后，将人拥进了怀里，下颌轻轻搁在她头顶。 “那小夜莺要许愿吗？” 宋莺：“许愿？” “不是有个说法是，跟大海许愿的话，愿望就会实现吗？”陆观阳说。 宋莺不信：“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说法呀？肯定是假的。” 她可从没听人说过。 “是么？”陆观阳敛起眼睫，“不过——” “别人向大海许愿不一定有用，但小夜莺今天是寿星，说不定大海听见了，就愿意替寿星实现愿望了。” 宋莺眼珠转了转，懂了。 她仰头对上陆观阳黑亮的眼眸，笑着问道：“怎么，你要当我的大海呀？” 她原本是想跟陆观阳开句玩笑话，哪知陆观阳深深望着她，神情和语气都格外认真。 “嗯，我当你的大海。” 宋莺闻言微怔，心跳也在不经意间漏了一拍。 她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故作风轻云淡地转头望向大海。 “算了，你今天也是寿星，我不跟寿星讨愿望，还是向真大海许愿吧。” 附近没什么人，宋莺想起在电影电视剧里看过的剧情。 也学着那些演员一样，将手合拢在嘴唇边作喇叭状。 她深吸了口气，喊出声来：“我希望，爸爸和好朋友们能够身体健康、天天开心、一切顺利。” 喊完这句话，宋莺悄悄看了一圈周围。 海风将她的声音卷走，没人注意到这边大石头上，有人在向大海许愿。 而喊出来的过程比宋莺想象中还要过瘾，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还希望陆观阳能够好好的，不要生病，也不要再胃痛了。” 最后索性彻底放飞自我。 “我还想一辈子都和陆观阳在一起。” 喊完三个愿望，宋莺长长舒了口气，开始平缓呼吸。 过瘾是真的过瘾，累也是真的累。 过了几秒，宋莺听见陆观阳轻声问：“许完了吗？” 宋莺下意识回了句“嗯”，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陆观阳比她高，以往声音都是从上方轻飘飘地落进她耳朵里。 刚才声音传来的角度和方向却和往常都不一样。 宋莺不禁回头一看。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她瞳孔倏地放大，彻底怔住了。 不知从何时起，陆观阳单膝跪在了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戒指盒。 他望着宋莺，眉眼温柔，目光真挚：“那我们就一辈子都在一起吧。” 在宋莺呆呆目光的注视下，陆观阳继续说道。 “其实，本来我是打算等到今天晚上，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向你求婚的。” “不过刚刚听你向大海许了那个愿望，忽然觉得，在这个时候求婚好像就挺合适。” “我猜，听到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又要说我肉麻了。” 陆观阳低下头，勾唇笑了笑，有点自我调侃的意味在里面。 “但是我还是想要说给你听。” “虽然只比晚上早了几个小时，但小夜莺，一想到你能提前几个小时成为我的未婚妻，我就觉得好高兴好高兴，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的那种高兴。” “我活到现在，你是我唯一这么喜欢、爱的人，我非常确定以后也是一样。” “我想对你好，尽我所能地对你好，照顾你，让你开心。” “我想睡觉闭眼前、醒来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你。” “我还想以后除了‘小夜莺’‘宝宝’这些称呼以外，我能够名正言顺地唤你‘妻子’、‘老婆’。” “我也非常确定，我已经做好了和你结婚、共度余生的准——” 不等陆观阳说完，宋莺便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脖颈，边哭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陆观阳闻言失笑，抬手怜惜地拭去宋莺眼角的泪水，眉眼间都是无奈与纵容。 “傻子，我还没问那句话呢。” 宋莺吸吸鼻子，理直气壮地反问。 “不是你自己说的，一想到我能提前成为你的未婚妻，你就一刻都不想等了吗？” 她蹭蹭陆观阳的脸颊，带着浓浓鼻音说道。 “我也不想等。” 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等了。 陆观阳轻轻笑了笑，将宋莺的手捧到唇边，吻了下她的左手中指。 “至少这句话还是得问的。” 是仪式感，也是对宋莺的尊重。 “那你快点问。”宋莺催促。 陆观阳于是稍稍收敛了笑意，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起来。 他抬头望着宋莺的眼睛，眼中的爱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小夜莺，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非常非常、非常愿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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