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灯会,从园里离开已是晚上九点。 热闹与喧嚣散去,坐进副驾驶,宋莺后知后觉地感到疲累。 她暗自庆幸爬山的日子定在了后天。 要不然接连运动两天,她整个人估计都得废了。 两人在“505”门口分别。 陆观把将今天在游乐园里赢得的奖品和在便利店买的热牛奶都递给宋莺:“晚安,做个好梦。” 不知是今天玩得太累还是有别的原因在,至少这个晚上,宋莺的确睡得很好。 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吃完早午饭,宋莺从衣柜里翻出许久没有用过的帆布背包,开始提前收拾明天登山会用到的东西。 她之前毫无爬山的经验,需要带些什么都是打电话问的舒琴。 零食、矿泉水、驱蚊喷雾、遮阳帽、太阳镜...... 东西几乎占满了整个背包。 所幸都不算太重,不会给登山造成多大负担。 上山的入口和下山的出口不在同一处,离得还挺远。 在孙越的提议下,部门里AA包了辆轻型客车,负责来回接送。 五号一大清早,宋莺接到来自舒琴的电话:“喂小宋,我刚刚上车,估计十分钟左右就能到靖荣苑,你准备好了就下来吧。” “好的。” - 照例晨跑锻炼完,陆观阳回到家里冲了个澡,换上薄衬衫便出了门。 这个时间点菜市场里的人最多,处处人头攒动。 问价讲价以及吆喝声此起彼伏。 陆观阳基本上每次都是来这个菜市场买菜,有摊主已经眼熟他,一见他便热情地开口叫住。 “诶小伙子,对,就是特高、穿黑衬衫的那个,你今天又来买菜啊?” 陆观阳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位摊主。 他对这名摊主也有印象,卖得都是海鲜,价格便宜公道,也从没缺斤少两。 于是礼貌客气地微笑着回应:“对。” 摊主抬抬下巴:“看看我家的新鲜螃蟹不?这些母蟹可肥可美了,蟹黄也多,怎么做都好吃,要不要买几只回去试试?” “看你是老顾客了,我给你算便宜点。” 俗话说得好,吃蟹九雌十雄,金秋十月算是吃母蟹的最佳季节。 陆观阳对吃螃蟹没有什么执念,宋莺却不一样。 宋莺太挑食,喜欢吃的蔬菜就那么几样,肉和海鲜倒是来者不拒。 而虾和螃蟹则是众多海鲜中她最钟爱的两样。 思及此,陆观阳蹲下身来,轻轻拨了拨塑料桶里螃蟹的足和眼睛,又选了几只举到日光下看了看。 如摊主所说,这些螃蟹的确新鲜。 从蟹壳的颜色和透光程度也能判断出里面的肉很多。 陆观阳用纸巾擦净手,对摊主说:“您稍等,我先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宋莺的号码。 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陆观阳看了眼时间,猜测这个时间点宋莺不接电话,估摸着是还在睡觉。 没想到刚一挂断,电话就又重新打了回来。 陆观阳接起,轻声询问:“抱歉,我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宋莺那边的背景音略显嘈杂。 她轻软的声线夹在其中,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颤:“刚才没来得及接。” 陆观阳听出她声音里微妙的不对劲,面色微凝。 “怎么了?” “没怎么啊。”宋莺低低“嘶”了声。 “就是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像扭到脚了。” “哪座山?于薇冉她们跟你在一起?” “就关白山,”宋莺顺口一答,“她们不在,我是跟部门同事一起来的。” “他们现在把你送下山?” “应该不吧。”宋莺扭到的地方疼得厉害,她还没缓过劲来,说话的间隙阵阵倒吸着冷气。 “我们今天包车来的,司机送其他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下了山也没用。”宋莺说。 “我自己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那你在原地等我。” “哦,好的......等等,你说什么?”宋莺愕然。 事情发展的走向远在宋莺的意料之外。 关白山虽说坐落在市内,可离靖荣苑少说还是有一定距离。 陆观阳让她在原地等他,岂不是要来这里接她的意思? “山里信号不好?”陆观阳的声音很沉,听起来颇为严肃。 “我现在来关白山接你,这次听清楚了吗?” “听是听清楚了......”宋莺欲言又止。 “那就在原地等我。”没给宋莺多说其他的机会,陆观阳沉静地重复了一遍。 “我很快就到,宋莺。” - 陆观阳打来电话的时候,宋莺刚被舒琴扶到长椅上休息。 挂断电话,宋莺撩起长裤,瞥一眼脚踝处的红肿,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辈子大概是跟同事聚会无缘。部门聚会的次数寥寥无几,抛开上次聚餐时喝醉、这次聚会时摔跤不说,上上次聚会的时候,饭店新来的侍应生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她新买的裙子上。 还有上上上次,车在回家的半途就爆了胎...... “小宋,要不然我们先把你送下山,重新包辆车送你去医院吧?”舒琴急得不行。 她眼睁睁看着宋莺白皙洁净的脚踝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眼眶微红,仿佛摔的人其实是她才对。 “不用了。”宋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既无奈又感动。 “舒琴姐,摔的人是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呀?” “我就是觉得你现在肯定好疼啊。”宋莺不说还好,她这样一说,舒琴的眼泪愣是没能忍住,直接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都怪我,刚刚要是扶住你就好了。” 宋莺连忙帮舒琴擦去眼泪,安慰道:“其实也就看着吓人而已,没多疼的。” “而且舒琴姐,我摔跤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没注意到那里有青苔。” 昨天夜里下了场雨,今天又是阴天,地还是湿的。 为了避免摔倒,宋莺在爬山的途中一直非常小心,没想到还是因为疏忽而翻了车。 宋莺紧接着抬起头来,望向舒琴身后的其他同事。 “大家也别管我啦,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你们。” “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徐艳严肃道。 “没关系的,有人要过来接我,应该很快就到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连宋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潜意识里已经默认陆观阳会全速赶来,并能帮她处理好一切。 “你确定吗?咱们现在都快到半山腰了,你脚又伤成这样,谁会来半山腰接人啊?” 孙越皱眉,仍然不太放心:“我们还是先把你送下山吧。” “一般人来说应该是不会。”宋莺垂下眼睫,沉吟片刻。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会来的。” 不远处,梁河上前的脚步一顿。 他深深望了宋莺一眼,很快又退回原位,沉默地低下了头。 舒琴显然想到了什么,凑近宋莺小声地问。 “小宋,是你那个哥哥吗?” 在这种情况下,宋莺仍不忘强调。 “舒琴姐,他不是我哥哥。” “知道知道。”舒琴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句。 “不过,怕是很快就要变成情哥哥了。” 她声音太小,宋莺没能听清。 不过直觉舒琴说的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话。 “那我在这里陪你一起等他来吧?” 舒琴说:“他从市里过来应该要好一会儿呢。” “不用了,你快跟大家一起去爬山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的。”说着,宋莺扫过在场其他人。 “你们也别担心我了,要是因为我一个人就让大家今天的计划泡了汤,那可比我摔的这一跤让我难受多了。” 舒琴稍微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碰上这种事情,肯定也不希望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大家的进度。 不然她心里面估计会内疚死。 再三权衡之后,还是答应下来。 “那你要随时跟我们保持联系,如果他接到你了,你也记得要和我说一声。” 宋莺点点头:“我知道的,舒琴姐,你就放心好了。” 目送舒琴和大部队三步一回头地消失在山路拐角处,宋莺才按照陆观阳的要求,将自己肿起来的脚踝、路牌和周围标志性的建筑物都拍照发给了他。 陆观阳很快回复了一句收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有关《云端漫步》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拍摄纪录片。 宋莺觉得莫名:【给我发这个干什么?】 L:【怕你疼,看会儿视频分散下注意力,这个你应该会感兴趣。看完我就到了。】 宋莺心口一热,字里行间却倔。 Y:【没必要,我已经不疼了。】 L:【嗯。】 宋莺还在心里揣摩陆观阳这个“嗯”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下一秒,又是一条消息发进来。 L:【忍一忍,我很快就到。】 - 等待的时间总是十分无聊。 所幸还有陆观阳发来的纪录片打发时间,也省去了宋莺找视频的麻烦。 宋莺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坐在长椅上看视频。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视频逐渐接近尾声。 有来这边休息的老婆婆注意到宋莺肿起来的脚,忍不住问:“小姑娘,你这是摔着了?” 宋莺取下耳机,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下了雨,这边青苔有点多,您爬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可别像我一样。” “你这可疼了吧?” 老婆婆心有不忍:“都成这样了。” 宋莺低头扫过脚踝,淡淡一笑。 “还好,其实也不是特别疼。” 和老婆婆简单聊了几句,老婆婆跟着自己儿子离开。 宋莺收回视线,打算把视频剩下的一部分内容看完,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向她的方向迅速靠近的身影。 是陆观阳。 宋莺讶异地摘下耳机,怔怔望着停在她面前的男人。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陆观阳言简意赅:“走的城内高速。” 他显然是一路跑上来的。 额间泛着薄汗,说话的同时胸膛上下起伏,还在低低喘气,对此却只字不提。 宋莺张口哑然,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光是她慢吞吞地爬到这里就够累的了,更何况是跑上来的陆观阳。 陆观阳并未在意,直接单膝跪在宋莺跟前,轻轻捧起了她的脚。 “我看看。” 宋莺脚踝处明显的红肿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又刺眼的对比。 由于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看起来比宋莺在一个多小时前发给他的那张照片还要更加骇人。 陆观阳沉默下来,薄唇紧抿,眉眼没了往日的温润随和。 一眼就能看出他此时心情很差。 见状,宋莺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陆观阳。 比如只是扭伤看起来吓人而已,其实她早就不疼了,不用太过担心。 没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陆观阳便脱掉外面的衬衣,沉声打破沉默。 “抱歉,山上便利店里的绷带都卖完了,目前只有我的衣服能用,嫌弃的话,也辛苦你将就一下。” 说完,他将在上山途中买得的冰袋轻轻敷在宋莺的脚踝处。 再把宽大的衬衣拧成长绳状,将冰袋同宋莺的脚踝稳稳固定在一起。 松紧程度刚好合适。 既不会让冰袋掉落出来,也不会压迫到宋莺的伤口。 做完这一切,陆观阳才垂眼抬起手,隔着冰袋轻轻覆上宋莺扭伤的地方。 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敢、才不会害怕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弄疼宋莺。 “很疼吧。”陆观阳说。 听起来不是疑问句,更像是一个笃定的语气。 好奇怪。 不管是面对舒琴还是先前那位和善的老婆婆,甚至隔着手机屏幕和陆观阳交流,宋莺都能风轻云淡地说自己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但或许是陆观阳为她跨越了大半个城市、跑了近半座山; 又或许是明明该嫌弃的人是他,毕竟他的衬衣缠的可是她的脚,他却反过来请求她的原谅; 也可能仅仅是因为陆观阳这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千般小心地触碰着她的伤口,用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说“很疼吧”,宋莺心里莫名的委屈与难受便已经无处遁逃。 “疼。” 宋莺红了眼眶,声音在一瞬间攀上哭腔。 她吸吸鼻子,瘪瘪嘴巴,像在外受了天大委屈,回来找自己家长撑腰的小孩儿。 又像撞疼了急着要和人类贴贴抱抱的小猫,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轻轻碰了碰陆观阳的膝盖。 “陆观阳。” “我快要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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