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太久太久,陆观阳都快要记不清,宋莺上一次这样对他笑是在什么时候。 他久久没有反应,在场的其余两人倒是心思各异。 梁河神色复杂地盯着陆观阳。 他其实记得眼前这个男人,上一次见到是在早上上班时,宋莺从这个男人的车上下来,他隔着车窗看清楚了男人的脸。 那时候宋莺明确告诉过他,这个男人只是她的邻居,顺路送她来上班的而已。 所以他刚刚才敢底气十足地反问。 可如今宋莺的言行举止明显是在醉酒时对亲近的人下意识的依赖,这说明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既然如此,当初的宋莺为什么会骗他? 另一边的舒琴同样满腹疑云。 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她感觉她的大脑cpu都快被烧坏。 她刚才没听错吧,宋莺叫这个人哥哥? 可她认识宋莺这么久以来,从来没听宋莺提起过她有哥哥啊。 舒琴的视线在陆观阳和宋莺之间来回流转。 以她阅恋爱番剧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两人之间的氛围着实不太像哥哥和妹妹这样的关系。 但既然宋莺本人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得不相信。 于是抬头看向陆观阳,说:“原来你是宋莺的哥哥啊。” 想起梁河刚才不善的语气,舒琴尴尬地笑了下,试图缓和气氛。 “那个,梁河他其实没有恶意的,我们就是担心遇到的是坏人,所以警惕心强了点,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陆观阳:“理解,是该有警惕心。” 如果不是他今晚出门去便利店买东西的话,大概率也碰不上醉酒的宋莺。 “你不介意就好。”舒琴舒了口气。 “对了,你自己能把宋莺带回去吗?要不我先帮你把宋莺扶到家门口吧。” 陆观阳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那就麻烦你了。” 舒琴松开宋莺,话到嘴边又卡了壳。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观阳才合适,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宋莺的哥哥。” 失去了舒琴那边依靠的宋莺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她很轻地歪了下头,醉意驱使着她往陆观阳面前蹭了蹭—— 然后伸手,亲密地环住了陆观阳的腰。 “观阳哥,你骑单车来接我了吗?” 很难形容在宋莺抱上陆观阳的一瞬间,陆观阳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舒琴只注意到男人的喉结上下轻滚。 还没来得及看清更多,陆观阳就已经恢复了先前云淡风轻的神色。 他旁若无人地揉了揉宋莺的发,轻声。 “抱歉,今天没骑。” “那怎么办?”宋莺瓮声瓮气。 “我好难受哦,不想走路。” 陆观阳略一思索,微微倾身,视线同宋莺平齐,很认真地在同醉鬼打商量。 “我背你回家,可以吗?” 宋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似乎是在思考陆观阳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半晌,她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可以。” “乖。”陆观阳又克制地揉了下宋莺的脑袋,然后才直起身来。 “那我先带宋莺走了,感谢你们今晚送她回来。” 舒琴瞠目结舌,主要惊讶于陆观阳的态度转变之快。 她能明显感觉得出来,宋莺的这位哥哥在面对他们和面对宋莺时的神情虽然没多大变化,但和他们说话时,他仿佛自带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而当宋莺一亲近他,那些淡漠便尽数化去,只剩下对宋莺的无尽温柔。 这就是感天动地兄妹情吗? 舒琴边这样想着边摆了摆手:“不客气,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旁边就是一个花坛,陆观阳把宋莺抱到花坛边沿上,然后转身,将她稳稳背到了自己背上。 宋莺自觉搂上陆观阳的脖子,整张脸都埋进他的颈窝里。 目送两人即将走进单元楼,舒琴也收回视线,准备驱车先送神色怪异的梁河回家。 忽然,她余光注意到宋莺的“哥哥”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来。 舒琴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于是也立马停下脚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男人果然启唇,深邃的双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黑亮清冷。 “对了,刚才忘了说。” 他目光轻飘飘落到梁河脸上,低沉温浅的声音由夜风不疾不徐地递过来。 “我和宋莺,不是亲兄妹的关系。” 闻言,舒琴的大脑顿时宕机。 啊?那宋莺为什么要喊这人哥哥? 等等—— 既然不是亲兄妹,又以兄妹相称。 联想到方才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舒琴瞪大眼睛,心里倏地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这位,该不会是宋莺的情哥哥吧? - 宋莺很轻,背在背上轻飘飘的,像是一根不用力抓紧、那就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的羽毛。 陆观阳托着她的大腿,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观阳哥。” 宋莺搂着陆观阳的脖颈,温热的鼻息无意识地喷在他颈后,声音轻得像小猫哼哼。 陆观阳敛着眸子,绷紧的身体一路上都难以彻底放松。 “我在。” 宋莺的语气里充满委屈:“我以后再也不想参加这些聚会了。” “不想去就别去了,不用委屈自己。” 陆观阳感到心疼,又有些后悔。 他或许并不该祝宋莺聚会愉快。 “我就知道观阳哥对我最好了。”宋莺将人搂得更紧,重重“嗯”了一声。 “不像他们。他们全都灌我酒,我明明说过我酒量不好的......” “他们是谁?” “刘森,孙越,赵柏杨,梁河,还有...唔。” 宋莺“还有”了半天:“我记不清了。” 陆观阳脚步一顿,几秒后,又继续往电梯的方向走。 宋莺说的这几个人名里面,有两个是她的高中同学。 在她高中毕业谢师宴结束后,他骑单车接她回家的那段路上,宋莺也曾像这样向他控诉过,这两个人非要劝她喝酒。 而梁河是今晚送她回来的这两个人里面的其中一个,想必那个“孙越”也是宋莺部门里的同事。 “不是说同事们对你都很好?” “是对我很好呀。”宋莺撅起嘴巴反驳。 “刚才的舒琴姐,还有小柳、刘姐、徐姐她们都很好的,尤其是舒琴姐,平时可照顾我啦。” 陆观阳觉得今晚的他有点幼稚,但如果是和宋莺有关的话,那他再幼稚一点也无所谓。 毕竟梁河看宋莺的眼神他太过熟悉。 小夜莺很优秀,所以早在七年前,就有不少的爱慕者。 那些人在看向宋莺的时候,就是和梁河一模一样的眼神。 于是他遵从本心问了出来。 “那其他的呢,没有了吗?” 宋莺不明白陆观阳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了。我和其他人都不怎么熟的。” 陆观阳轻轻“嗯”了一声。 宋莺歪了下脑袋,疑惑地问。 “观阳哥,你很高兴吗?” 哪怕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也听出了陆观阳轻微上扬的尾音。 “没有。” 正好走到“506”门口,陆观阳将宋莺放回到地上:“钥匙呢?” 醉酒时的宋莺思维跳跃,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陆观阳转移了话题: “什么钥匙?” 陆观阳耐心重复:“你家的钥匙。” “噢,”过了几秒,宋莺像是才反应过来,“在包里。” 话音落地,她却动也不动,只歪着头用水漉漉的圆眸盯着陆观阳看。 意思很明显。 于是陆观阳接过宋莺的挎包,从里翻出钥匙打开门。 随后扶着醉鬼到沙发上坐下,弯腰帮她换上拖鞋。 紧接着陆观阳洗净手,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往里添了几勺蜂蜜,再兑成温蜂蜜水,确定温度合适、不会烫到宋莺后才递给她。 “慢点喝。” 与此同时,玄关处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是去而复返的舒琴。 再次见到陆观阳,自认为自己参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的舒琴表情有些微妙。 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观阳才好,思考半天后索性作罢,直接递过来一样东西。 “那个,你好,这是宋莺不小心落在我车上的。” 陆观阳垂眸。 舒琴摊开的掌心上,静静躺着一串做工精致的水晶手链。 “宋莺今天背的包没有拉链,估计是从包里滑出来的。”舒琴解释道。 “她平时不戴这手链,就只放在包里,也很少拿出来。” “所以我猜这手链对她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就想着先送回来,免得她酒醒之后找不到会着急。” 手链的款式十分眼熟,陆观阳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他送给宋莺的高中毕业礼物。 多年过去,手链上的水晶钻色泽依然漂亮,看不出岁月在其身上留下的痕迹。 一看就知是被人保存得极好。 陆观阳接过手链:“谢谢。” “不客气。”舒琴纠结片刻,终究是心里过意不去,主动向陆观阳坦白。 “那个,其实宋莺今晚会喝醉,大部分都是我的原因。” 顶着陆观阳无言的视线,舒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要不是我让她今天别开车,她就不会被其他同事劝酒了,我也没帮忙拦住,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对宋莺最好的那几个同事里,眼前这位舒琴被宋莺排在了第一位。 陆观阳眸光淡淡扫过她:“我会照顾好宋莺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舒琴松了口气,余光瞥见跟在陆观阳身后的宋莺,那个大胆的猜测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以至于她轻咳一声,张口就来。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拜拜。” 陆观阳还没来得及请求她别在第二天告诉宋莺今晚是他在照顾宋莺这件事,舒琴便直接一溜烟消失在通道拐角处。 他微顿,听见从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趿拉拖鞋的声音。 于是转身:“怎么跟过来了?” 宋莺答非所问,将空空如也的水杯举给他看,模样很乖。 “我喝完了。” “好,我去洗杯子。” 洗完杯子,宋莺仍跟在陆观阳身后,像条小尾巴似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陆观阳哑然失笑,接了盆热水,然后牵着宋莺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拧干毛巾,细致地帮宋莺一根根擦净手指,边擦边问。 “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宋莺低下头,视线落在陆观阳的手上面。 陆观阳的手很大,可以将她的手完全包在掌心里,青色血管脉络清晰,足具力量感。 擦拭的动作却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她似的。 宋莺舔舔红润的嘴唇,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委屈。 “我要是不跟着,观阳哥你就又要走了。” 陆观阳不是很能够理解醉酒的人的脑回路。 他温温笑着,耐心地问:“我什么时候走过?” “走过啊。”宋莺小声嘟囔。 “七年前的跨年夜,你不就没管我,自己走了么?” 闻言,陆观阳动作一顿,唇角笑意微微收敛。 他掀起眼皮,仔细观察起宋莺的脸。 灯光茸茸,女人脸上的酡红未消,浓密纤长的睫羽像蝴蝶翅膀般在空气中轻轻颤着,乌黑清亮的眼眸需要好几秒才能找到焦距。 是还在醉着,而且醉得不轻。 想来也是。 清醒的小夜莺怎么可能叫他“观阳哥”,更不可能会主动抱他。 陆观阳敛眸轻哂,沉默良久。 再抬起头来时,表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润随和。 他摸摸宋莺的脑袋,放缓声音,用近乎哄的语气说道。 “小夜莺别担心,我以后都不走了。” 宋莺撇撇嘴,半信半疑。 “真的吗?” “真的。”陆观阳帮她卸完妆擦净脸,目光柔和。 “还难不难受,想睡觉吗?” “感觉好一些了。”宋莺摇摇头。 “我现在还不想睡觉。” 她巴巴眨着眼睛:“我可以玩会儿手机吗?” 陆观阳依言将手机递给她。 紧接着宋莺往旁边挪了挪,用手拍拍身旁特意空出来的位置:“观阳哥,坐。” 陆观阳坐到她身边,余光瞥见宋莺刚刚打开的软件,是某宝的购物界面。 “想买东西?” 宋莺点点头,将购物车递给陆观阳看。 “我想给笨崽买猫窝,买猫粮,还要买猫爬架和逗猫棒给它玩。” 一连串全是和笨崽有关的东西,陆观阳被她逗笑:“就没有别的想买的了吗?” 他补充:“给你自己的。” “肯定有啊。”宋莺抬起手,试图比比划划。 “我在努力攒钱,想买两套房子,一栋靠海,一栋在东北,这样可以一年四季看海看雪两不误。” 陆观阳微怔,熟悉的话语,令他想起宋莺当年向他告白时说过的话—— 他们要一起养一只猫,一起去东北看雪,去海滨城市旅游,甚至可以在那两处买两套房子。 即使在多年以前,宋莺还同他畅想过要在他们的小家里安一扇巨大又通透的落地窗,要有往外一瞧就能看到海或者雪的阳台,要安置可以荡的室内吊椅和舒服的懒人沙发,要...... 尽管如此,他也更偏向于相信这只是小夜莺随口说出的一句玩笑话。 没想到至今为止还是醉酒时的宋莺的梦想。 房间里陡然陷入诡异的沉默,静得只能听见宋莺略重的呼吸声和陆观阳微微吸气的声音。 半晌没得到面前男人的回应,宋莺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地偏过头,拧眉问。 “观阳哥,我不可以买吗?” 陆观阳闭上眼睛后复又睁开,他将宋莺鬓角的碎发撩至耳后,露出女人白净的瓜子脸。 轻声:“当然可以。” 他突然没来由地想到那条施华洛世奇的手链。 其实在宋莺读高中的时候,他就给宋莺买过不少东西,不过大多数都是像书、毛绒玩偶、小蛋糕这样的小礼物。 他那时候觉得,小夜莺的毕业礼物不能再这样马虎。 只是他没有送女孩子礼物的经验,于是询问了身边许多朋友。 有个谈了四年恋爱的朋友十分笃定地告诉他,送女孩子美丽的鲜花、精致的饰品或者漂亮的包包之类的东西,女孩子一定会喜欢。 于是他查了近半个月的资料,又在兼职之余跑了很多家实体店,最终相中了那条施华洛世奇的手链。 其实像施华洛世奇这样的品牌对于八年前的他来说,算得上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不过他只是简单想象了一下宋莺戴上手链的样子,便坚定了一定要买下那条手链的想法。 小夜莺的手腕很细,皮肤又白,而手链是白金的,镶满了漂亮的水晶钻。 戴在小夜莺的手上,一定会非常好看。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观阳花掉了他所有兼职加起来一个月的收入才买下那条手链。 为了稍微填补这一支出所带来的空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又多找了一份兼职,还连吃了半个月的荞麦面。 荞麦面三元一碗,便宜是便宜,分量却很少。 每天被兼职弄得疲惫不堪的陆观阳几乎每晚都会饿得睡不着。 但当看到小夜莺将水晶钻手链戴到手腕上时,陆观阳便觉得之前的一切都值了。 的确很好看。 只不过很可惜的一点是,是他的小夜莺令这条手链熠熠生辉。 ... ... 陆观阳在宋莺面前蹲下身来,仰头看着宋莺的眼睛。 他放缓声音,呢喃般低声说道:“小夜莺,我现在都买得起了。” 刺眼的白炽灯光下,男人的眼眶似乎有轻微的发红。 他捧着宋莺的手贴上他脸颊,而后微微侧脸,视若珍宝般在她的手心上落下郑重一吻。 “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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