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最热的时段已过，夜里还下了场雨，第二天的天气较前日凉爽了许多。 宋莺从衣柜里翻出新买的吊带长裙，搭配一件薄蕾丝外套，提前半个小时坐到梳妆镜前化了个简单的淡妆。 临到下午五点准备出门时，她突然接到来自段旭则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略显嘈杂，喇叭声不断，隐约能听出段旭则语气里轻微的不耐。 “喂？宋莺，我这边有点堵车，应该不能过来接你了，你待会儿直接坐陆观阳的车过来吧。” 宋莺愣怔两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陆观阳？” “是啊。”段旭则说。 “你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肯定也得请客呀。我回来后也一直没跟他见过面，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一起聚一聚。” 话落，段旭则突然意识到什么，试探性地问。 “对了，我之前好像忘记和你提这一茬了，陆观阳跟咱们一起，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 段旭则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她和陆观阳之间的那些过往。 但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又可能是个人观念不同，他似乎并不认为她和陆观阳以前男女朋友的身份一起吃饭，氛围会变得尴尬。 自然。 接受了段旭则提议的陆观阳肯定也不这样认为。 宋莺抿了抿唇，好强心隐隐作祟：“没事，我不介意。” 段旭则松一口气：“那成，我马上跟他说一声。” 宋莺：“不用了，我自己在微信上联系他吧。” 话落，段旭则那头骤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要不是嘈杂的背景音依然存在，宋莺都快要以为段旭则是不是挂掉了电话。 半晌，段旭则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微信？” 宋莺没听出他语气的怪异：“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段旭则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笑道，“那你去找陆观阳吧，我这边就先挂了，待会儿见。” “好，旭则哥再见。” 挂断电话，段旭则后靠在座椅椅背上，脸上还持着久久未褪的震惊之色。 前路依旧堵着，鸣笛声不断，他无声把玩着手机，忽然调出日历算了算时间。 算完后，他“嘶”得倒吸一口冷气，感叹道。 “这小子，可真行啊。” - 不等宋莺打开微信，两道不疾不徐的敲门声便在玄关处响起。 宋莺莫名有种很强烈的直觉，门外的人一定是陆观阳。 她浅浅吁一口气，踱步到玄关。 果然。 刚一打开门，熟悉的冷香气息便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宋莺立在阴影之下，抬头对上陆观阳平静如水的眼睛。 墨眸深邃，安静瞧着人时连绵又多情。 宋莺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回到了昨晚，男人低沉的声音恍若还回荡在耳侧。 ... “早点睡。” “晚安，宋莺。” ... “宋莺。” 两道完全相同的声线重合在一起，宋莺蓦地回神，眼神有一瞬的迷惘：“嗯？” 陆观阳问：“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宋莺反应过来，点点头：“可以，我回去拿个包就走。” 直到坐上车，宋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明明都还没有联系陆观阳，陆观阳怎么知道要来接她？ 还是说，段旭则虽然同意了让她自己来联系，实际上还是又去找了他？ 一旁，陆观阳自然而然地往宋莺手心里放了颗薄荷糖，随后拨了个电话。 宋莺听见他轻声说：“人我接到了，你不用过来了。” 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陆观阳漫不经心叩着方向盘的长指突然顿了顿。 几秒后，他神色自若地用余光瞥了宋莺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 “没有。” “嗯。” “没关系。” “挂了。” 话音刚落，陆观阳便摁断电话。 他把手机放进收纳盒里：“冷吗？” 宋莺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陆观阳这是在问她。 “...不冷。” 话虽如此，陆观阳的视线浅浅扫过宋莺单薄的长裙以及完全不抵事的蕾丝外套，还是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然后才发动车辆。 经这样一打岔，纵使宋莺心里疑惑万分，最后也懒得再问。 她将头扭向窗外，看着周围景色徐徐倒退，含着糖不再吭声。 段旭则选的餐厅是家网红火锅店，作为一枚地地道道的吃货，杨甜艺一直都想来这家火锅店尝尝味道。 奈何这家生意太火，连工作日都很难排得上号，更别说是闲暇的周末节假日了，社畜杨甜艺只好遗憾作罢。 也不知道段旭则是怎么做到刚一回国就成功预约上这家火锅店的。 尤其还是在正常的晚饭时间。 陆观阳寻了个空位将车停好，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和宋莺一起来到预约的位置。 段旭则提前预订的是四人桌，宋莺有意落在陆观阳身后，等到陆观阳入座后，才在他的斜对角坐下。 至于待会儿段旭则想坐在她身边还是对面，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坐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段旭则总算姗姗来迟。 宋莺一眼就在人群里望见他，向他招了招手，开口喊：“旭则哥，这里。” 倒不是因为宋莺眼尖，而是段旭则185的身高和出众的五官在一干人里面着实明显。 再加上他顶着一头半褪色的亮眼红毛，让人想要忽视他都难。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段旭则快步走过去，基本上没怎么犹豫便一屁股在陆观阳身边坐下。 他上下打量宋莺两眼，笑道。 “几年不见，小宋莺现在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长时间没见面是不争的事实，但熟悉的语气一出，宋莺就知道段旭则还是她高中时住在她家隔壁的那个大哥哥，一点儿没变。 先前只有她和陆观阳时的僵硬气氛也因段旭则的到来而迅速缓和。 “没有的事。”宋莺抿唇一笑，语气颇为诚恳。 “旭则哥才是比以前更帅气了。” 段旭则顿时变得有些飘飘然，立马用手肘碰碰身边人的胳膊，乐道。 “听听，人小宋莺多会说话，哪像你，就知道笑笑笑。” 闻言，陆观阳轻扯了下唇角，不置一词。 他把菜单推到宋莺面前：“人到齐了，先点菜吧。” 段旭则也开口说道：“小宋莺，你随便点，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千万别跟我和陆观阳客气。” 尽管如此，宋莺仍只勾了三样菜就把菜单还了回去：“你们点吧。” 段旭则直接把菜单推给陆观阳。 “兄弟，你先？” 陆观阳扫了遍宋莺点的菜，又继续在菜单上勾了几道。 最后轮到段旭则。 总归一共只有三个人，担心点多了吃不完浪费，段旭则将菜单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最终征求宋莺和陆观阳的意见，只各添了样甜品和小吃。 “就先要着这些吧，不够的话待会儿再点。” 这家火锅店的生意火爆归火爆，上菜的速度却丝毫不含糊。 宋莺正好坐在菜架旁边，服务员端菜来的同时，她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搁置在菜架上的食材。 毛肚、酥肉、白喉这几样是她点的。 排除掉段旭则最后加的红糖糍粑和哈根达斯，那么剩下的虾滑、藤椒牛肉、肥牛卷和贡菜肯定就都出自陆观阳之手。 都是她以前吃火锅必点的那几样菜。 宋莺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垂睫抿了口果汁。 下进汤锅里的菜很快烫好，汤咕噜咕噜冒着泡，沸腾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舒服。 得亏有段旭则在，这场聚会才不至于出现冷场的局面。 毕竟段旭则不是喜欢食不言寝不语的人，吃饭期间话基本上就没停下来过。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问，宋莺答。 偶尔和身边的陆观阳搭两句话，很快就又将话题转回到宋莺身上，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一直沉默吃饭的陆观阳忽然顿了顿。 紧接着他放下筷子，狭长的眼尾微眯，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放到斜对面的宋莺身上。 餐厅顶灯的光落下，在陆观阳浓黑深邃的眼瞳下投下一片阴影。 晦暗不明。 诸如此类的问题宋莺回答过太多太多次，她几乎没怎么思考，答案就像模板一样脱口而出。 “挺好的，工作顺利，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也都在这里，没事的时候经常一起出来聚一聚，不会无聊。” 闻言，段旭则欣慰地点点头。 “那还真挺不错的，只要你过得好，哥哥我就放心了。” 他还想再问些别的，一个意料不到的声音突然穿插进来。 ——是陆观阳。 陆观阳直直望着宋莺，说的话的内容同样令人意想不到。 “真的很好吗？” 宋莺愣怔，有一瞬间觉得她整个人都被陆观阳看穿，心中所思所想在他不加掩饰的目光注视下无处遁形。 但大抵是没用的好强心作祟，她下意识摸了下鼻尖，不甘示弱地迎上陆观阳的视线，很倔地重复道。 “真的很好。” “是么？”陆观阳淡淡笑了一下。 他平静地收回视线，重新拿起筷子：“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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