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干什么？”孟惟的语气比那天晚上她的语气还要冷酷。 苏子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慰问。听说了您住院的消息，您的好兄弟一大早过来把我骂了一顿，并且建议我趁早洗心革面，将功赎罪。” “说人话。” “我遇见何清霄了。” “……多事。”孟惟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苏子杏。这本来也不是件光荣的事情，苏子杏要是不厚道一点，完全可以以此笑话他，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丢脸，他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了。 “看你精神还不错，大概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苏子杏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她见孟惟神志清醒，贴心的不想在他面前给他添堵。 眼看着她要走，孟惟也就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开口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么？” “我知道，你酗酒。” “始作俑者倒是说得轻松，是啊，我酗酒。”孟惟自嘲地笑了一声。 苏子杏也不否认，顺着他的话说：“嗯，我是导致你住院的罪魁祸首，我给你道歉。” “知道就好。”孟惟翻了个白眼，又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这两句话到底气着谁了，他自己心里知道。 病房忽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各有心思，却又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结果还是苏子杏先打破的沉默：“昨晚……” 孟惟轻笑了一声，俨然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什么昨晚？昨晚我见过你么？” “忘了就好。” “你想说什么？” 苏子杏最知道怎么气孟惟，她一开口就能让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一打断我就忘了要说什么了。算了算了。没什么。” 孟惟果然怒了：“苏子杏！” “孟惟，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我么？居然还玩自残这一套。” “别自恋了，我要吐了。” “需要给你递垃圾桶么？”说着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垃圾桶递了过去。 “……” “先吃饭吧。”苏子杏叹了口气，把已经摆好的饭菜端到了孟惟面前，看着他想发火却又发不出来的样子，她有一点想笑。 三子给孟惟买的饭菜全都是大鱼大肉，那份红烧肉上浮着满满的一层油。苏子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菜，默默把唯一的蔬菜推到了他面前：“吃这个。” “你管我。”孟惟偏不听，像个赌气的小孩夹了块肉快速塞到嘴里，却是自己坑了自己。 看着他咳嗽不停的模样，苏子杏彻底装不下去了，她无语地笑出了声：“孟惟，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用你管。”孟惟白了她一眼，默默低头吃饭，从始至终没碰那盘蔬菜一筷子。 以他现在的肠胃承受能力，那些油腻的东西下去他没准还要再多住几天的院，但他要赌气就由着他去，苏子杏也懒得说什么。 他胃口大开地吃完了饭，收拾好饭桌后苏子杏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三子在走之前交代了，下午一点半医生会来给孟惟复检，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 但她这个动作在孟惟眼里看来却像是盘算离开的信号。 他突然叫住了她：“苏子杏！” “干嘛？” “我想吃个苹果。” “吃呗。”苏子杏扔了个苹果给他，饭后吃点水果也好，促消化。 谁知道孟惟一脸无赖样：“你给我削好。” “别得寸进尺。”苏子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拿起了水果刀。 “那剥个橘子也行。” “我一刀把你刺死信不信？” “打算谋杀亲夫啊？来吧，我不躲。”孟惟说着不要脸地冲她张开了双臂，顺带闭上了眼睛。 还能开玩笑，想必是真没事了。苏子杏懒得再和他闹，提起装着饭菜的垃圾袋往门外走去。病房里一阵饭菜味，比消毒水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她没想离开，只是想出门扔个垃圾，她的包还挂在椅背上呢。但孟惟却会错了意，这下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大声地喊她的名字：“苏子杏！” “嗯？” 在她回头的时候，他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留下来陪陪我，行不行？” “我只是去扔个垃圾。”苏子杏无奈叹了口气，扬了扬手上的垃圾袋，“等下让医生闻到了，他可能会骂人。” “哦，好，那你去吧。”孟惟松了口气，微笑着说。 等扔完垃圾回来，医生正在病房里给孟惟做检查。苏子杏索性就没进去，站在门口等。过了一会，病房里传来医生的一声呼喊：“没家属在么？” 苏子杏这才连忙推门进去：“有。” 医生快速地打量着苏子杏：“奇怪，早上在这的不还是个男生么？病人现在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你不知道么？” 他表情严肃，语气冷漠，再加上那一身白大褂，让人不由地产生畏惧。 苏子杏半句话都不敢反驳。 “多管管你的男朋友，他再这么喝酒喝下去，心肝脾肺肾迟早要出毛病。”医生继续说，“两个人闹别扭也要有个限度，能拿身体开玩笑么？” “我不是……”苏子杏刚要辩解，医生瞟了她一眼，她立马改了口，“知道了医生。” “嗯，多注意休息吧，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医生，麻烦了。” 毕恭毕敬地送医生出去，一直目送他到走廊尽头苏子杏才折回来。 一回到病房，只见孟惟靠着病床的靠背表情怡然自得：“听见了么？多管管我。” “人家医生说的是多管管我的男朋友，你是么？”苏子杏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瞟向他。 得，没名没分还不算，昨晚还刚被人拒绝了，孟惟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会再上赶着被羞辱。他收起了笑容，微微侧过身去不想看苏子杏。 “喏，快吃吧。”苏子杏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别置气了，你要是把身体气坏了我挤兑谁去啊？” …… 这话孟惟怎么就这么不爱听呢？什么叫挤兑他？ 要是搁往常，换成其他人，他早就发火让她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苏子杏，他就是生不起气来，就想让她留下来陪陪自己。笑话他没关系，挤兑他他也不在意，只要她还在这里就可以了。 这种犯贱的念头在心上萌芽的时候，孟惟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他孟惟居然也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苏子杏一脸淡然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抬头看着她，心想她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就是能让他对她念念不忘？让人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想恨却又恨不起来。 孟惟伸过手，一只手接苹果的同时，另一只手却是牢牢握住了苏子杏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拽，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跌倒在了床上。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脸忽然向她凑近了些：“苏子杏，你不是很厉害么，不是和不喜欢的人也可以接吻么？现在要不要跟我接个吻？” “不要。”苏子杏转头看向了别处，冷冷地回。 “哦，可是现在我想亲你。放心，我也不要你对我负责。”说着他俯身而下，却在离她的唇几厘米的地方骤然停了下来。 他面露戏谑的表情：“真就这么随便？连躲都不躲？” “无法控制欲望，强迫别人的人统称为禽兽。在我心里，你起码比禽兽要好一点。”苏子杏腾出一只手撑住了孟惟的胸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后无奈地叹气，“孟惟，你不觉得自己很幼稚么？” 不知道是哪句话，哪个词刺痛到了孟惟，他开始不再手下留情，话里句句带刺：“我幼稚？是啊，谁能有你清醒啊。清醒的人才会做出那种丧天良的事情。苏子杏，是我该问你，玩弄别人感情很有意思是么？” “你觉得我在玩弄你的感情？” “难道不是么？” 苏子杏坦然自若，丝毫不觉得这些话能伤到自己：“如果我想玩弄你，那天在孤阳山上我们就该接吻了。可那天晚上，是你不敢亲我。” “我不敢？” “是的，你不敢，你怂了。如果那天晚上我们真的接吻了，我或许在那个当下就答应你了。可惜你没有。” 孟惟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当时为什么没有亲下去了。苏子杏的眼神里流露着对另一个男人的怀念，他好像就是为此犹豫了吧。 “我不觉得如果当时我们接吻了，你就会答应我。”孟惟到底还是有理智的，这种马后炮似的“假如”听上去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确实。”苏子杏也不否认。 孟惟鲜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候，但听到这两个字之后，他半天没有说话。论坛上她同班同学形容的她和眼前这个人完全判若两人，难道就是因为那个男生她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子杏勾勒起嘴角，孟惟那副自我怀疑的样子丝毫都没有掩盖住。那么自信的他居然也有怀疑自己魅力的时候，她看得实在想笑。 “别想了，真不是因为那天跟你提起过的那个人。” “那你拒绝我到底是为什么？”苏子杏能看透他在想什么，这一点上孟惟已经不想再去挣扎了。反正他也就是因为这个才对她念念不忘的。 苏子杏若有其事地思考，然后淡然地说道：“因为我不敢啊。我怕你喜欢我，只是因为不甘心。” 孟惟不屑地哼了一声，自嘲地笑了：“不甘心？是啊，我不甘心，我对你的喜欢都是源于我的不甘心。现在接了吻拍拍屁股就走人的人是你，告白被拒绝了两次的人是我，你当然可以说我是不甘心。苏子杏，我的真心在你眼里难道就这么一文不值么？” “苏子杏，你走吧，趁我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说话。”孟惟这下真的不再看她了，他恢复了一脸冷漠，可谁知苏子杏却笑了。 “别恼羞成怒嘛，不能再聊聊了？” 孟惟语气依然冷淡：“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站在病床前，苏子杏只是叹了口气。看她那个架势应该是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或许孟惟也在期待她说些什么，但是她摇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确实不该上来，她和孟惟两个人之间都需要冷静的时间。 过了一会她迈开脚步，轻声道：“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吧。”说完就走出了病房。随后她听见病房里传来了东西和碗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好几个护士跟着冲进了病房…… 一踏出医院大门，风吹得苏子杏的下颚直颤抖。寒冷让她逐渐冷静了下来。或许这样的选择对他们两个人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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