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实在太生气！ 林晚亭不敢再触他霉头，下意识地低头不语，只当是认错。 她态度良好，看着又实在可爱。周邮臣面上脸色有些松软，他抿了抿唇，侧头喉结一动，再转回来时又是冷硬的神色。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像是对她有所期待，又暗自忍耐。 林晚亭莫名，只觉得尴尬不已。她和周乐洵再见面时只剩下释然和厌烦，偶有怀念也只是对青春岁月的感怀，可如今她和周邮臣之间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共享一片区域，她都觉得空气里躁动不已。 她匆匆告别，抬步往楼上房间里去，没错过他眼神里一闪而逝的黯然。她觉得奇怪，他黯然些什么呢。 到了楼上，她给邢然打电话，让她注意快递信息，方才她看到山脚下有做玩偶的，一个陶瓷小人格外可爱，她一眼爱上，当即买下邮寄给土豆做礼物，也算是一种纪念。 邢然对她说谢谢，林晚亭这些年骨子里的爱好始终不变，依然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问：“你上回说要送你前上司礼物，准备好了吗？你都记得给土豆买纪念品，总不至于还没选好吧。” 这话简直是问到了点上！何止是没有选好，分明是没有开始选。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应该不是不用选了吧。” 邢然惊问怎么回事，林晚亭三缄其口，含糊着糊弄过去。两人又聊了一些工作上的动向和打算，邢然头疼的事要更多，土豆快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海城的小学又是学区房又是考试，十分复杂。林晚亭对这些全不懂，但跟着瞎琢磨，最后无奈放弃。 如今的小孩上学是全家的军备竞争，一家人都压力很大，邢然尤其，她始终觉得自己对土豆有所亏欠，更是想给她最好的。只是这好实在是难办的很，从前曹志远说海城的房价高，奋斗十年都买不到一间卫生间，林晚亭看了一眼学区房的价格，觉得这话仍有些保守。 她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能力也没有想法去组建一个家庭、养育一个小孩。 挂断电话，她整理行装，下午简单再开一个小会，林晚亭打算直接飞往下一座城市做调研，她笔记本上的调研名单这么长一串，勾画掉的寥寥无几。 行李箱的一旁有一个可爱的陶瓷玩偶，神态睥睨，狂傲不羁，偏偏圆头圆脑，让她不由得想到了某个人，跟着一同买下，如今倒也不知如何处理，她将这个玩偶随意放在行李箱的一角，将箱子压好盖上。 下午的短会结束，她拉着行李箱直奔机场，下一家要调研的是风田味业，是一家主做酱油的企业。酱油是大众消费品，风田味业也一直是消费行业的龙头，具有护城河优势。她私心里对这一家公司很看好，因而也做足了准备。 风田味业最新发布的季度报告数据里有可圈可点的部分，林晚亭猜测这是由于它具有核心竞争壁垒，当然更多的细节信息仍需要通过调研得出。 巧的很，她在广城竟然遇到了曹志远。他们入住在同一家酒店，目标都是风田味业的调研会，两人都风尘仆仆，曹志远很是欣喜，林晚亭亦然。他乡遇故交总是倍感亲切，几番交流，林晚亭才知道曹志远如今已经在海宏做研究员，他们这回是真正的同行了。 曹志远又和她交换李东奕的信息，他说李东奕一早得了留用，现在在量化领域深耕，不过近来似乎有些不满意，不知后续是不是要换工作。 林晚亭讶然，他们这才工作多久。 曹志远嗔她少见多怪，他们如今说话也随意：“金融行业跳槽不是常见的事嘛！多的是两年换三份的。” 林晚亭不置可否。 曹志远又诳她话：“我就不信没有别的研究所来挖你！” 林晚亭默认，还真有一些，只是她总觉着在天安做得不错，没道理就这样换一份。 曹志远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景南变天了？” “什么？” “张裴山被开了。” “怎么回事？！”张裴山是她名义上的ntor，不过她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两人素日里交集不多，为数不多的印象还停留在周邮臣给她的解释。 曹志远神秘地一笑，发来一份PDF。 林晚亭茫然地点开，是几张聊天记录的图片合集，还有一份邮件截图。 她大概浏览了一下，叹为观止：“哪里来的。” 这么隐私的记录。 曹志远道：“张裴山老婆用他邮箱抄送了整个景南，现在群里都在传这份pdf呢。” 他言语里不乏看热闹的兴味。 工作枯燥，总是需要一些趣事调剂。 林晚亭倒是对这不感兴趣，她疑惑道：“这到底是私事，怎么会——” 曹志远道：“就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呗，景南怎么会在乎这个，又不是国企，张裴山这几年明里暗里得罪人太多了吧！又没什么业绩，不拿他开刀拿谁！哦，好像那个沈——” 林晚亭接口：“沈城。” “对对对，是他。他也走了。这样一来，景南倒是空出了不少位置。”曹志远有些跃跃欲试，到底还是按捺住。 人事调动是常态，林晚亭听着也有些唏嘘。 她心里倒没有太多的大快人心的快感，要不是曹志远提起，她都快不记得张裴山这一号人物了。人的世界太小，容纳进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容易分心神。还是那句话，时间和精力总是有限的，值得用心对待的人和事只有那些，其他的都是过客，都是无关痛痒。 隔岸观火也算是有些乐趣，落井下石就太不体面了。 林晚亭又陪着聊了几句，一时间都有些感慨，约定待会儿的调研会见。 她回到酒店的房间里休憩，打开手机果然各个微信群都在传这份pdf，平日里没什么人说话的群里很快是500+的消息，林晚亭看看就退出。 她随手点开朋友圈，朋友圈的生活依旧丰富多彩，她随意划划，正要退出，看到程潜原拍了一张模糊的侧脸，她心神一紧，下意识点进去，又退出。程潜原在底下评论：某人又长一岁，深夜买醉。 林晚亭注意了一下日期，正是他们在陕城的最后一天。 她愈发心虚，手一软竟碰了一个赞，还好她取消得快，应该没人注意到。 在广城的时间很快很充实，又有曹志远插科打诨，林晚亭除了偶尔走神，大部分时间都是愉悦的。 曹志远问：“什么时候回海城？” 林晚亭笑笑，信口道：“还有好几家调研呢，先跑完这些再说。” 曹志远一愣，竖了一个大拇指：“我以为我已经够勤奋了！你这是让我自愧不如啊。” 风田味业的调研结果林晚亭很满意，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五角星，以示选中。 她在飞机上赶调研报告，有时是下午的航班，有时是深夜。这么多天以来，常常脚不沾地，连轴转四处奔走，唯有气温和衣物的厚度不同提醒她此刻在何地。 在完成了最后一个调研后，林晚亭坐上了回海城的飞机。 飞机窗户外夕阳西下，霞光漫天。林晚亭轻抚过手臂，感受阳光最后的轻抚。她难得有些倦怠地靠坐在椅背上，竟有些近乡情怯。 有人说，当太阳升起时，投身于事业；当夕阳西下时，投怀于爱人。 她想，爱人是没有的，事业也暂时称不上，不如好好睡上一觉，一觉醒来，她走下飞机时恰好与夜晚的海城相拥，舒缓的晚风吹来，她发现她竟然有一些想念。 林晚亭从出租车上下来，一阵刺眼的强光照射过来，她猝不及防，抬手遮眼，光暗下去，周邮臣大跨步走过来。 身后出租车已经开走，林晚亭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捏紧行李箱杆就要往后退。 周邮臣一把捉住她，问：“你跑什么？” 林晚亭否认：“没跑。” 她回过神来，镇定下来：“我要回家，你在这做什么。” 周邮臣摁灭手上的烟头，黑着脸，冷哼一声：“上去。我们谈一谈。” 林晚亭根本挣脱不掉，她觉得眼前的人状态有些不对，犹自还要挣扎：“今天我累了，改天我约你——” 周邮臣冷笑一声：“不用改天，就今天。” 他一把拎过她的行李箱，一把拖住她往楼上去。 林晚亭挣扎着扑腾，根本闹不出什么动静，他一只手抓得牢牢的。 在他的注视下，林晚亭拧开钥匙锁，门被推开，他硬挤进来，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林晚亭闻到一阵酒味，在昏沉的夜色里愈发刺鼻。 她摸索着摁开客厅的电灯按钮，唰得一下瞬时亮如白昼，林晚亭终于觉得有些安心。 他的额角上有些许汗意，头发有些凌乱，领口敞开了几颗扣子，袖口敞开，他在客厅里踱步，仿佛在巡视自己的家，蓦地他顿住，凝视着墙上的画。 他指着画，语气镇定又和缓：“这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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