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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怨马怨,皇城别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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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泉宫已经静了好多天,苍祝还不习惯,偏殿没有萧如丝,没有玥儿,左殿也没有苍婧。

有时候苍婧来寻他。他却屡屡避开,只说,“朕还有要是要忙。”

他借着忙碌推辞,苍婧也就不再打扰了。

他的忙,不过是心乱。

苍祝一人走来走去,满眼不过是龙纹雕刻的四壁。这座金装隆重的宫殿,他就是觉得空,不知哪里才是个落脚处。

“王全,去通个信到大将军府,后日有宴,让他们一起来。”苍祝最终下了决心。

棋盘总是摆在原来的地方,苍祝一盘棋一子不敢落。

此夜深,宫中口信已到,苍婧接了圣意便回屋。

风铃始终未响,萧青还未归来。

只到月重时,府外有马啸,啸声特别大。苍婧被吵醒,披上衣,随之出门一看。

萧青正牵着马进来,一脸垂头丧气。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夜色浓,苍婧揉了揉刚醒的眼。

九逸一见苍婧,就开始叫唤,叫得极为委屈。直叫困意十足的人清醒了七八分。

“它怎么了?”苍婧上前抚着它的毛,它叫得更厉害了。

“它生气了。”萧青道。

又是一声马叫,九逸用头拱了拱苍婧的手。那叫唤就像是骂骂咧咧,马的眼中一片湿润,像在哭诉。

“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把它气成这样了,”苍婧拍着九逸的头,“它随你出生入死,今日却来找我告你的状。”

萧青一脸愧意, “我揪了它的马鬃。”

九逸一阵痛嚎,有数不尽的委屈要说。

萧青脸色难看,“你莫叫了,若非牺牲你一下,我们又岂能脱身。”

夜半时分,人怨马怒,实也一奇观。

“一人一马都有委屈,我实在得好生问问事由,论论谁对谁错了。”夜色之下,灯笼零星,一袭轻纱素裹煞有威严。她指了指那低头有愧的大将军, “你先说,何事使你揪了马鬃,你不知九逸可要漂亮了吗。”

萧青抱拳道,“启禀长公主,末将归途中遇到了孟伶。她突然闯出来,说有人跟踪她,让末将送她回家。”

得了震若雷霆般的消息,苍婧揪了揪衣袖的纱绸,“她为什么要让你送她回家?”

虽是淡淡然,但萧青感觉闻到了些许酸味,正了正声道,“末将也觉得有诈。因我看四处明明没人,她却侯在那里说有人跟踪。我便试番真假,悄悄揪了马鬃,说九逸认生不让她骑。只能寻个近处,到我府里避避。结果她就不来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虽是避开了这事,但萧青也被九逸嫌弃了。马儿朝他直嚎,他看了眼马儿,十分无辜。

“可是它对你说的有异议。我们九逸本来就不让生人骑。你揪它马鬃,它当然生气。”

九逸朝着苍婧点了点头。

“那是情急之下,我才出此下策。毕竟我孤身一人,无人相助,只有九逸。”

萧青的解释九逸可不听,骂骂咧咧仍然不止。

“你也实在可怜,这夜里马和你置气,只好手牵缰绳回来。”苍婧拉了拉他黑色的披衣。

“还是夫人心疼我。”萧青靠向她的肩,蹭不到半点美人香,她便走去哄九逸了。

不知她在它耳旁说了些,一拍它,它回了马厩。

“这样就好了?”萧青大开眼界般,“九逸果然还是更听你的话。”

然苍婧可不认同,“它小时候是被你我喂大的,自然也听你的话。这次这么气你,就是你因为拔了它好看的毛。”

“它这么要漂亮吗?”

“当然了,你是大将军,它在马群里面子可大了。”苍婧挽起萧青,一路走向了屋内。

行路间,萧青还问,“那你与它说了什么?为何我与它说不好?”

“我特意与它说,长出来的毛更漂亮,让它别生你的气了。”苍婧道。

自己的马儿要漂亮这种事,萧青还是头一回见识。

回到屋内,萧青仍心中有虑,“孟伶那么巧出现在我途径之路,总觉有所打探。”

苍婧褪下萧青的外衣,“那你说她图什么?”

萧青盯着苍婧,未言。

“真奇怪,她什么时候回的旬安?为什么最近老碰上她。”

“有没有有可能她图……”萧青一手扬起指了自己。

她美目中带了些嘲弄,后来都没忍不住笑声。

“你笑什么?”

“她若是图你早就图了,为什么现在才图。”她笑着他自作多情。

“深更半夜,妙龄女子突然冒出。兵法有曰,古语有云,投怀送抱,美人之计。”

“她对你投怀送抱,使美人之计了?”苍婧投入他的怀中,一搂他的脖子,“这样了吗?”

“夫人之计,我愿领受。”他把她环住,身前倾,低头抵住了她额头。

“我没用计,这分明是你自荐吧。”她一抵他靠来的肩。

他可不管,吹着一道息,“你还真是胸怀大度。韩将军可是常常叮嘱我,婚后千万当心夫人。”

“整个旬安城都知道,韩将军惧内。他的夫人抡大刀他就怕了,他只敢在外头逞威风胡说。”

“可他说根本在于,莫看淑女多贤良,婚后吃醋看得紧。”

苍婧耳边的发任由他拂过,她淡然自若,“吃醋是什么滋味?”

他持着手中发,发香未嗅,停在了鼻下,“竟是连吃醋都不知道?”

她两手捏着他的脸,“这种事和管钱一样好生麻烦,我不碰。有这闲工夫,我不如买几件衣裳,挑几支钗。”

“长公主大将之风,末将甘拜下风。”

说着甘拜下风的他拦腰抱起了她。

她摇了摇脚,“下风,你是下风。”

初秋的盛装覆满全城,皇城之内满园桂香。

在最繁茂的花园中,一席摆上。程襄拉着萧青和苍婧奔来。

他们围坐一起,与上回那般形若一家。

“这就是小公主吗?”程襄偷偷看了一眼。

然睡在篮子里的小公主正睁着眼。程襄没见过这么小的人,往苍婧和萧青中间缩了缩身。

苍婧扶着程襄的背,他的背竟然在发抖,“刚才跑那么急,要看小公主,怎么这会儿就怕了?”

程襄抬着大眼睛,他不敢说,怕她以后抢好吃的,抢好玩的。

“她……她为什么不说话?”程襄怯怯问。

“那你和她说不就好了。”萧青带着程襄到摇篮前。

苍婧正对着苍祝而坐,低眼看到苍祝面前剥好的橙子,就是伸手一拿吃了上来。一路走来,她甚有些热意。

虎口夺食,苍祝从小经历过几回了。瞟了一眼就当无事。

“这几日可忙吗?”苍婧随口问道。

“好多了。”苍祝笑了笑。

园内徐徐柔风,星星点点的花穗从枝头飘落。苍婧拾着裙上的花穗道,“改日摘些,可以做桂花糕吃。”

“皇姐甚是喜欢做这些糕点。”苍祝未说,真的挺难吃的,不知道她到底尝过没有。

“我有一种糕点做的不太好吃,萧青说不要紧,总有一天会做好的。”苍婧搓着手中的花穗,朝着萧青那儿一吹。

萧青正和程襄在看玥儿,花穗吹不到他那儿,但苍婧满眼都是喜色。

“就这样也好。”苍祝心中如此念着。

不过嘴上苍祝还是感慨, “难为萧青了。”

“你说什么难为?”苍婧一拎苍祝的耳。

“没什么,以后你们开心就好。”苍祝道。

“呀呀。”席间一声婴孩叫声,直扰了人笑。

“呀呀是什么?”程襄就在玥儿的摇篮前,无助不已。

“呀呀就是,玥儿觉得小君侯特别有趣。”萧如丝晃着摇篮,哄了那小君侯。

程襄就靠到萧青身边,“父亲,她这么小,多久才能长得和我一样大?”

这一声父亲,苍婧和萧青都习惯了。苍祝和萧如丝互相一望,还有点不太适应。

“她和你长得一样大,你就更大了,”萧青把手抬到自己胸前,“也许到时候,你长这么高了。”

“我能长这么高吗?”程襄满眼惊叹,毕竟父亲比他舅舅长得还高了那么一点。

“也许以后你比我高,你母亲就生得高。”萧青道。

程襄认真地看了看苍婧,又看了看苍祝和萧青,小眼珠转着,“父亲比舅舅高,母亲比舅舅矮一点点而已,那我是不是可以比父亲高那么一点点。”

“嗯,可以。”萧青肯定道。

一个橙子瞬间袭来,萧青一手握住,只看得苍祝板着脸,“可以什么可以,一天到晚乱教。”

“舅舅怕我长得比你高,对不对。”程襄对苍祝做了个鬼脸。

苍祝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越发肯定,萧青带坏了很多人。

“萧青,你为人师,为人父,为人夫,端正一下你自己。”苍祝提醒道。毕竟日后,苍婧母子都得靠他了。

萧青回问,“陛下就很端正吗。”他剥起了橙子,回到苍婧身旁,自顾自地笑着。

苍祝生平遇到第一麻烦的臣子,就是萧青。

帝之深意,他从不揣测,总是按自己的来,出其不意,还乱了苍祝的阵脚。可大喜当头,苍祝不想扰了他们的兴致。

“这些果子都是新来的,皇姐尝尝。”苍祝备了很多他们爱吃的,其实大多是苍婧爱吃的。毕竟萧青这人不讲究,从来都随苍婧的。

萧如丝一戳苍祝的背,“你是怕长公主嫁过去吃不到吗。”

“皇姐爱吃,就多备了点。”旁人难觉察他目中微润。

百花芳盛,瓜果甘甜,众人尝着果香,闲谈人世。

稚子在园内奔跑,见一只鸟雀,就追逐而去,朝它一跃, “我以后长得比父亲还高。”程襄随着鸟雀穿入了花丛,欢声笑语不断。

可不知他身后正有她母亲的碎语, “襄儿就爱待在军营里,让他到府里住几天,他嫌没意思。这么小就嫌弃爹娘了。”

苍祝听罢一笑,“朕看是爹娘太腻歪,他才嫌弃你们。”

苍婧把一瓤橙子塞入了苍祝口中,“你闭嘴。”

这样无拘无束,人世又有几回这样的时光。苍祝无比珍惜,真想这一日过得慢一点。

吃上一口甜橙,就有一宦人携一人穿过花影而来,“陛下,三赤侯庞伟前来求见。”

来者扰人兴致,苍祝一酒落下。

“三赤侯庞伟?”苍婧低低念着,她在李温的兔子身上捉获的纸条,就写了:溧王派三赤侯将至旬安。

席间喜悦全无,隔着一众宫人,王全立刻斥那宦人,“懂不懂规矩,怎么把贵客带来此处。”

“是臣急切,一定要他带臣过来。”庞伟一身深红之衣携礼而至。

“三赤侯是刚承父侯位吧。”苍祝眼前就是一张舆图,三赤城靠近溧阳,乃是溧阳的大门。在三赤城有溧王的兵马驻守。

“正是,所以臣此次来都城,是为了给太后和陛下送礼。可为何长寿宫宫门紧闭,不见客?”

“太后有疾,不宜见客。君侯之礼,朕会代交给太后。”

“太后未曾告知臣她有疾。难道陛下不让太后见臣?”

苍祝瞬时无言。太后身在长寿宫,宫门日日紧闭,何来与三赤侯通的消息。这一想,就多有恼火。

“王全,那请太后出来吧。让她好好收拾收拾。”苍祝倒要看看,就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又要唱哪一出。

庞伟就此等候,帝王之席却未散。他身边之人都与他一起在席剥甜橙,装作无事一般吃着。

两三个橙剥好,李温由着王全带来了。

她穿上了曾经华美的衣,带上了华冠。多日未见的太后人已消瘦,一日两顿,送去的都是稀饭。倒不见多虚弱,每一步每一个眼神都是偏执。

苍祝吃着橙,低声道,“这宫里的兔子有这么多吗?尽往长寿宫跑,让她逮着吃了。”

席间多是眼神互相交汇。唯有萧青仍在剥橙,那皮撕下快准狠,在萧青掌间都不带个停。

苍婧陡觉周围冒着凉,寻不到由头,嘴旁迎来萧青喂来的一瓤橙。她咬了一口,萧青对她一笑。她细看他的双眸,恍惚觉着那凉是从他身上透来的。

“太后长乐无极。”身后庞伟呈着礼,双膝对李温一跪。

那是他们的戏罢了,还无人在意。

李温揭开礼,礼是一顶凤冠。凤冠以孔雀开屏为形,金饰雕琢的极为生动,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在尾端有蓝色珍珠点缀在上。

李温道,“好女婿,那还不快快迎亲。”

席间目光投来。

“迎谁的亲?”苍祝问。

“哀家已收下三赤侯的婚书,替长公主应下,这一回长公主就去三赤城。”

李温之影浮于苍婧眼下,不留心头,她只轻描一声,“不去。”

暗阁之景犹然在眼,李温当时所意苍婧今朝方明。原来李温留她命,是要把她送去三赤城,那是溧王之地。

换做往日,苍婧定然怒火中烧。但现在她面对李温,一点怒气也没有,只觉得她苦苦挣扎,实在荒唐。

萧青在苍婧身旁,气定又压抑,“三赤侯要迎长公主的亲,恐怕不行了。”

李温一掌紧握,仿佛仍在掌控着所有人的命运,“长公主生在帝王家,哀家是她的母亲,哀家让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哀家让她嫁谁,她就得嫁谁。哀家同意嫁,她才能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大道,何人敢逆。”

每一夜,李温听着七月之歌,那首歌已在她的脸上,眼中留下了很多痕迹。李温的苍态,李温的疯狂都跃然而出。

席间人人不为此事而乱,他们甚至不看李温一眼,仍然围坐一团。漠视便是他们的回应,就仿佛仿佛听着嘤嘤虫鸣。

只有庞伟如恃强在身一般,与李温同站一侧。他的凤冠耀眼夺目,非要呈上。

那珠光雀羽闯入萧青的视线,萧青转身一把夺了。他拿此凤冠,坐回席内就是不给,三赤侯一时错愕。

萧青与苍婧同坐一起,背对着李温和庞伟。

李温和庞伟不知萧青在做什么。然席内之人都看到,萧青一捏他手中的凤冠,没使什么劲,一颗蓝珍珠就掉落下来。

“哒哒哒。”就看到珍珠滚落在地,弹了几下,不知跑向何处了。

萧青又对着凤冠上的另一颗珍珠动了手。

他就这样开始拆凤冠了。

他边拆边道,“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温只看得那大将军双臂在动,却看不得他做什么。

她因此未知而惧,惧了便会张狂,“哀家以前是皇后,现在是太后,凡先帝子嗣都称哀家为母亲。哀家让她嫁谁,她就应该嫁谁。”

她只习惯了以张狂压人。

“天下还有一个道理,太后不知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心急,已经把长公主抢在府邸了。人就在我府里,三赤侯要来迎亲,就得到我府邸迎,进得了我的府再说。”

蓝色的珍珠少见,晶莹剔透如露水,可惜君子不怜。萧青扒着珍珠,好几个都扒得手指通红,还不解气,倔强得很,非要扯下来。

苍婧一手扶上他的胳膊,与他耳语,“你干嘛这么幼稚。”

“我就幼稚,”萧青还是没停下,咬着唇使些蛮力。这凤冠他非得拆了,看庞伟还敢不敢迎亲,“我把珍珠拔了,给玥儿当弹珠玩。我再把金子融了,做个金元宝给老军医,让他把他那破棚修修。”

“还真是物尽其用,”萧如丝掩口而笑,即便李温正对着她和苍祝,萧如丝也毫不在意,还和苍祝说笑,“他和长公主平日稳重,一遇到对方的事就都幼稚。”

苍祝也忍不住一笑。他到底忘了,论不要脸,萧青真是无人能敌。

就连玥儿此刻都叫唤了一声。小手正对萧青一握一张,她对拆东西跃跃欲试。

凤冠上面的珍珠被萧青一颗颗拔下来。

庞伟对着萧青的背影指道,“你……你竟如此妄为。”庞伟无措至极,毕竟没人会当场说,已经把人抢回去了,“你抢人,这是不合规矩的事。”

萧青无所谓,“妄为如何?不合规矩又如何?我向来如此,三赤侯没听说吗。”

萧青就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庞伟无可奈何。

满脸的皱纹是李温脸上疯了的印记。

日日夜夜,她沉浸在过往的杀戮里,今朝变得更为凶狠,更像一头豺狼,“大将军这是要以身试法,变这天下婚姻之道。你当着普天众地,违逆此道,要置陛下于何地?”

“我与长公主的婚事天地皆知,天地未说我违逆,太后说我违逆。那就按另一个道理来。”

萧青说得淡淡,庞伟听得冷嗖嗖的,“什么道理?”

“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我对决一场,天地见证,最是公平。”

萧青起身站在苍婧身前,替她挡去了李温那张面容。同样举起了他夺来的凤冠,上面的珍珠已经被他拆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孔雀尾巴了。

李温震惊,不能言半字。

李温觉得先帝对李柔的爱是愚蠢,那她觉得萧青对苍婧的爱是可怕。

他太狂逆了,他在摧毁爱的愚蠢。

“工艺不行,看来三赤侯不诚心。”萧青掐着孔雀尾巴,又折了一折,金子本就软,他一使劲,孔雀尾巴就都垂下了。

庞伟面色一僵, “我不与你这等莽夫对决。”

“我与长公主婚礼吉日已定,谁也别想阻挠。”

狂妄之徒,无人阻止。李温原以为苍祝不会再纵容一个外人,可他竟也无动于衷。

“陛下,她与她的奴,从一开始就是违逆。他们只能在角落里偷鸡摸狗。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非要明媒正娶,滑天下之大稽。”

凭此讽嘲,李温终归还是惹怒了苍婧,她回身道,“太后之疾又犯了。”

萧如丝也顺势道,“看着是不好了,还不快带太后下去。”

苍祝就对王全使了个眼色,王全招呼宫人上前。

李温呵斥,“你们胆敢妄言,哀家没病。”

苍婧转身与萧青并立。李温想撕破她的皮,苍婧就让李温看看,这张皮囊现在好得很。

“太后,你忘记了,你确有癔症。得病很久了。”苍婧端庄冷静,李温见她如此,就难以冷静。

李温张皇地看着四周,说一个人疯,那她就是疯,因为所有人都会认为她疯了。就像当初李温告诉所有人,李柔是不详之人。

李温太清楚这样的事了,她整理着自己的发,她不断说着,“哀家没有疯,”她行步缓缓,趾高气扬,“疯的是你们。”

此时,一颗小小的石子弹在了李温的身上,李温叫道,“谁!谁敢打哀家!”

李闻抓着身上的衣,朝着周围怒喊,此时确实像极了癔症之人。

又是一声痛,那些石子无人看到似的,只有李温不断地回头大怒。她护着自己的脸,抓着自己的衣。

“太后有癔症,带她下去。”苍婧领着王全及宫人朝李温走去。

又是那双眼睛,又是那副皮囊。李温看到的仿佛不再是苍婧,而是先帝,是李柔,是他们来找她讨命了。

他们说她错了,说她疯了。

“哀家没有疯,疯的是你们!”

无人理睬李温,李温的辩驳越来越无力。

这是多么熟悉的场面,李温记忆犹新。李柔在那场大火里,也是像现在这样,痛苦哀鸣,却无人回应。

先帝在看到烧毁的合欢殿后,也是这样,仰天呼唤着他的爱人,却无人回答。

李温耳边又想起了那首七月之歌。她每一天晚上都可以听到那首歌,每一天晚上,她都闻着香,看到了大火、李柔和先帝。

“贱人,你们都是贱人。”李温真的像个疯子一样乱喊乱叫。

宫人们把她架走了。

“三赤侯看到了,太后有癔症,无论太后和你说了什么,都不能信。”苍祝望着那远去的人。

庞伟难说什么,告辞离去。

约末片刻,程襄从花丛里跑出,拿着弹弓跑向萧青,“我刚才打鸟,没打到。”

“鸟走了。”萧青带着程襄坐下。

时隔多日,苍婧再度跨入长寿宫,她已不是当日那个被困长寿宫的落魄人。

但在这里的太后已经落魄癫狂。她回到了这里,华服金饰就被夺走。

她又一无所有。

太皇太后章丽楚在时,长寿宫集天下财富与权势,李温最想入住此殿,拥有大平至高的一切。现在整座宫殿颓败至极,地上还残留着不少兔子的骨头。

“凭什么,哀家什么都没有。入住此殿的太后,太皇太后,哪一个不是权倾朝野,帝王是她们的傀儡,臣子是她们的奴仆。可到了哀家这里,哀家却什么都没有,”一次次落败是败给了谁?李温只能想到一个人,“都是你的错,是你在阻碍哀家!”

“太后不知错,不要紧。因为太后得了癔症。”

“哀家没有疯!”

无论李温再如何证明,这里也没有人会信了。

苍婧淡然面对着李温,任她怒,任她疯,李温改变不了什么了,只会一步步坠入孽海深渊。

苍婧对她一笑,无悲亦无怜,“你再也无法摆布任何人,你这一生追求之物,皆要破灭。”

苍婧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

“那你呢?哀家已经告诉那逆子,你不是他亲生姐姐。”

在李温的笑声中,苍婧步伐一停。

原来这才是苍祝不愿见她的真正原因。

“你们让哀家破灭,哀家就要看看你们自相残杀。”

那一瞬间,苍婧又再次让李温看到她的眼泪,她的软弱。

“你自己做的恶事,为什么不能把它烂在肚子里。为什么你连你亲生儿女都不放过,你是否要逼死他们你才甘心!”苍婧做了他们的长姐,看着苍祝,苍婉,苍嫆长大,他们一个个都是李温的亲生儿女,却一个个被她算计。

哪怕一点,苍婧真的想在李温身上找到一点她对自己儿女的怜爱,可是根本没有。

面对苍婧的质问,李温半点不怜,“凡哀家所出皇族子女,皆是哀家为了权势所生。”

她来此深宫,本就为了权势,她与先帝的所有子女,都是她为权势所换。她从一开始就是扮作李柔,她能生下这么多孩子也都是虚情假意扮做李柔,那她的子女自然都是为了权势所生。

一身皇袍在此推门而入,苍祝与苍婧相看无言。独留李温对他们的一阵阵讥笑。

她笑他们是多么痛苦,因为她种下的因,结成一个苦果。

苍祝拉着苍婧出了长寿宫,他一身皇袍晃着。苍婧就这样一路随他走着。

李温食子无情,苍婧以及苍祝都无法胜过。他们做不到那样。但李温赢了,她一次次戳破他们心坎的柔软处,要它血流如注,要它愈合不得。

“去吃饭吧,吃完饭就走吧。”苍祝也不回头,就带着她去往圣泉宫。

一路的沉寂,如百花凋零。苍婧终是明白,今日是苍祝给她散场的宴席。

苍祝正是怕苍婧又在长寿宫出事,以着一头热血来到的长寿宫。可他踏入之后才感觉到了,李温会把身世的秘密当做匕首。她刺向过他,也自然会刺向苍婧。

他并没有做好面对苍婧的准备。见到了苍婧,就已经是一个无法再隐瞒的局面。

他与她不是至亲,因着先帝,他们依旧是手足,却因李温的孽,在他们之间埋下了苦楚。

大将军已经在眼,帝王的权衡无法避免。然而李温害死了苍婧的母亲,又害了她。这是苍婧与亲生姐姐最不同的地方。他是她弟弟,可也是她仇人之子。

苍祝在万般权衡下,只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把苍婧从皇城推开。

午宴已备,只待苍祝和苍婧入席。他们来时,面若死灰,席间而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萧青觉察出他们不太对劲。

苍婧装作无事,“吃饭吧。”

苍祝一样备了苍婧爱吃的东西,知道她不宜饮酒,身子也不好,就特意备了枣茶,甜甜暖暖,以慰这世间给她太多的冷。

“我们共敬一杯,从此身份就不同了。”苍祝举枣茶而起。

这场散场的宴席,从开始就变得艰难。

一声碰盏,沉闷不堪。苍婧呆呆地举着茶,口中甜腻也难解心头之苦。

“是因为母亲和父亲成婚了,所以不同了吗?”程襄不解问。

苍婧压着心口酸楚,良久说出一个字,“对。”

伤感来不及从心口散出,全压在了胸口。什么都是食之无味。

别离原无需多少惊涛骇浪,只在沉寂中等待时光的流去。

苍婧和苍祝有时候同夹了一道菜,有时候又想说什么。

或许,他们都想要去抓住一丝一毫,来做美好的告别,但终究是任时光流去。

他们还不懂要怎么面对彼此。因为情分这种事,他们也才明白了一年而已。

席间他们就听着程襄说大将军府和长公主府一样,还道,“特意给舅舅腾了一间房,以后舅舅来就住那里。”

苍祝总是点头微笑,骗得了孩子,可他骗不了自己。

一场午宴很快结束,仓促得超乎想象。

“朕送你们走。”苍祝起身。

萧如丝看出苍祝强颜欢笑,可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苍祝送他们出了宫门,望着他们远去,脱口而出,“皇姐。”

苍祝还是在宫门口叫住了苍婧。萧青就带着程襄先上了马车。

苍祝有点后悔他这一唤。可有些话想要说个清楚。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以后不要再管什么事了,就在萧青的府邸,和他在一起过你自己想要的日子。”

他们两两相望,隔着一道宫门,就像隔了千里万里。血缘至亲不再,再度相望皆是不同。

苍婧的脚步始终挪不开,“那你呢?”

苍祝平淡一笑,“皇姐不要操心了,你这一生的心愿,不就是要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吗?朕成全你和萧青了。从此以后,不管什么事,都是朕的事,天下也好,朝堂也好,只要朕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不要再插手知道吗!”

这确实是最好的结束了,苍婧还感觉不到快乐,只有怜恤,“你不要苦了自己。”

这么多年,苍祝不管有什么困苦,都会来找她,以后也不会来了。他有时候很执拗,她也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困死。

苍婧的一份关心,就加剧了苍祝的愧疚。造成她一生之苦的是太后,他的母亲,还有他自己。

“你根本不用管朕。太后也好,朕也好,都和你没有关系。”苍祝说完就不敢看她。

别离的酸楚使眼泪涌上。苍婧忍着忍着,视线都模糊了。大概她没想过,有一天会与苍祝这样告别。

“走吧。”苍祝哀求道。

皇城里很多声音,或是鸟雀,或是蝉鸣,或是枝叶沙沙,一下子全填满了这处。昏沉之中,苍祝痛苦不堪,强忍泪水。

他们都不愿这场别离只剩下了眼泪。希望都是强硬一点,狠心一点。

“走啊!”苍祝仰头大喊,宛若释然,宛若长叹。

这一喊把苍婧惊醒,因为苍祝落下了一道泪。

他最后看了一眼苍婧,就转身入了深宫。

“关门。” 苍祝令道。

宫门渐渐关上,透着门缝,苍婧可见孤身只影,从此将一人跃入深渊。

苍婧不知怎了,现在是可以抽身而去了。但看着苍祝远去,还是一步而上,“你自己要当心!”苍婧对他喊着,可那门终是关了。

皇城宫门的匾额就在头顶,写着千秋万岁。千秋万岁,苍婧本以为是皇城的荣华与权势,她当初极力回到这里,想要借着荣华权势摆脱所有人的掌控。

但是荣华权势下,只是一层又一层的枷锁,深陷其中,就是个被绑上线的人偶,又谈什么摆脱?

现在确实是最好的局面,因为萧青是大将军了,因为她不是苍祝的亲生姐姐了。那么苍祝给她选的离开就是一条出路。

宫阙的千秋万岁,始终不会容下她。

现在都放手了,也好。从今以后,她和苍祝也不复往昔了。不再是以前那样可以随意取闹的姐弟,也许是再难相见的君臣了。

苍祝给自己选好了,也给她选好了。她没有弟弟了,只剩下陛下。

苍婧的身边走来一个身影,就像一道光点亮了宫门,点亮了匾额下的阴霾。

那正是萧青,他是她选的夫君,也是大平的大将军。

他的剑是她父皇留下的,仍然带着摄人心魄的威严。萧青与剑在匾额之下,一瞬间赋予了千秋万岁别样的意味。

是大平的千秋万岁吧。苍婧如是想到。

萧青见她迟迟不上马车,就朝她奔来了,他似清风温柔,携光煦万千。

她难忍心头之悲,扑到了他怀里,“我回不去了。”

一瞬之怔,萧青抱住了她。

这一夜,又是明月当空,只是月盈中有缺。

本来苍祝还备了晚宴,但是因为李温,晚宴也终止了。他与他的皇姐,始终没有吃上最后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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