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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之乱,百官相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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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一头是嬉闹,另一头传来一声惋叹。

苍祝忙转头问萧如丝,“累了吗?”

萧如丝摇头,“妾身真的不明白,太后为何非要闹得鸡犬不宁。”

“哼,深宫老妇,大多有病,你少搭理她。”

这是苍祝头一回对萧如丝提及他对李温的怨怼。自从上次昭阳殿出事,苍祝已经不愿再去长寿宫请安了。

她要李家的女人生下皇嗣,要李家的女人登上后位,李佩瑕越是没有动静,李温就越是狠辣。苍祝让李佩瑕照料萧如丝,只是一时缓兵之计。

“陛下放心,妾身能避则避。”

萧如丝很识趣,知道这些事只能暂且躲避。可长寿宫的太后到底可以多狠毒,萧如丝真的不知了。李温步步紧迫,不仅是针对她,还针对她的女儿。

苍祝心若有重石,“朕也不知,是该问她为何厌恨皇姐,还是厌恨她所有的子女。”

萧如丝震愕,她原以为太后只是针对苍婧而已。

苍祝没能再说多少,就已被痛苦笼罩,萧如丝靠着他,“陛下,不要想这些事了。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苍祝心有万千思绪,只化作此刻一誓, “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朕不会让他出事的。”

风云在后,花海在眼,图了个今朝有酒今朝醉。苍祝只能短暂地忘却烦扰事,在此处安享清净。

他见萧青给苍婧带上了花冠,又很是嫌弃,“萧青哄人的手段是不少,不然怎么把皇姐给拐走了。”

苍祝以此为笑谈,萧如丝指间微握,伴君身侧只能随笑,但她解释着,“陛下,那只是寻常情人的寻常事罢了。萧青亲手做花冠,公主很高兴。”

苍祝半坐在席,百无聊赖,“他们这叫幼稚。他送的这叫什么?转眼就没了。”

萧如丝却是艳羡。她也想和苍婧一样,得到心爱之人为她编织的一顶花冠,然后给她戴上。

萧如丝轻轻一望苍祝,“陛下,这叫心意。”

“心意?”苍祝一知半解,“进来有不少珠宝晋上,你去挑些好的。这比花金贵多了。”

萧如丝有些失落,“其实心意只需寻常事。”

“朕怎么能是寻常人。”苍祝在旁扯了几朵花瓣捏在手里,他随意搓了搓,把又碎又皱的花瓣扔了。

萧如丝笑意微散,可她告诉自己,是她有孕,伤情总多。她不应该在意有没有花冠,天子怎么会为她编花冠呢?

“妾身不要珠宝,能和陛下在一起,是妾身最快乐的事了。”萧如丝挽住了苍祝的臂,不再奢求什么。

萧如丝总是这样顾着他念着他,这些动听之词苍祝听了很多次。每回听,苍祝都觉温情暖了心窝。他开始相信,等这个孩子出生会不一样的。

那头的花海在阳光下尤若浮光一片,苍婧牵着萧青往花海深处而行。她们步履徐徐,无需急迫,她喜欢时不时转身看看他。随着她的衣袖擦过花枝,花朵轻轻摇曳。

他们笑得无比真切。

春风拂面多温柔,花海蔓延亦是情,云也罢,天也好,一切寻常物,都因眼中之人变得香甜。

这花海中的身影落在另一处人眼里,那人不禁叹,“原来她也有少年时。”

程时悄来此处,本为散心,却见故人风光,那故人他仿佛忽然重识。

苍婧与萧青在一起,连眼眸中都闪着光亮。正如萧青之前所说,她本灿烂如骄阳。而程时方念起,他曾在昏暗的深宫楼阙中看到一道美丽的影子,她提着裙角迎面奔来。

她也曾是程时在皇城里见过最娇艳的人。那时她还年少不知事,知道笑,与宫娥嬉闹。

那时程时为她的灿烂而驻足。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后来,程时也忘了她笑的样子。

世事奇怪,萧青见过她最凶恶的面目,却还是记得她最美丽的样子。可程时早早见过她最美丽的样子,偏只能记得她最凶恶的模样。这或许就是天意弄人。

“你瞧他们多开心,皇家林园,亲族同乐,姐弟同喜,连襟联袂。不知陵城侯见此,是何感触。”

身后传来一声冷愤,程时回头行礼,“他们的快乐与我无关。”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成全她,让她快乐?”

长寿宫的太后也来此一观,看花海亭间四人成双成对,眼中颇为不满。他们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主,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全是不如意事。

程时复了冷淡面容,“臣不知太后在说什么。”

“是不知?还是不敢让人知。”

程时本不愿多言,可李温怨气冲天,程时只好回道,“太后从来见不得别人好。”

李温尤觉耳根刺痛,就连程时都在看不起她。

“不错,这世上没有人能过得比哀家好。”

程时避身行礼, “那太后就自顾自怜吧。”

程时虽行离去,可他后怕李温。此朝太后又要行前人之事,她又要如何把控朝事后宫。

初开的花被李温折落,在她指间捻成碎末,“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开心。”

就是她,苍婧,上荐讴者,下举内臣,李温本来期待的美好愿望都被她和她的人碾碎。

他们和那个苍婧一样,都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他们把她这个太后逼入了阴暗的沟壑中,那李温就在他们忘记疏忽的地方布下爪牙。她要清楚地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宫中的尚书台,可探所有国主批阅好的奏书。日以复计,李温终于看到了那封程时和离的奏请,奏书上批示:准,待而宣。

再查,才知这陵城侯已移出公主府,出入私宅,姬妾未少,舞乐未止。

奏书上的红墨百爪挠心,尤在眼前。苍婧的欢声笑语传在花海,那个判若两人,拥有一切的皇城公主笑得太张狂了。

李温恶愤,一道花汁红落。

春光初露明媚,不及世事无常,如临风雨压境。陵城侯程时回乡途中突然遇刺,一行人折返旬安。

陵城侯遇刺之事,帝闻之,让严秉之着手调查。

春色小露庭院,阳光撒在廊间。苍婧依在萧青身上正是懒散。她随意绾着发,透着水光的青玉簪正配萧青身上的衣。

“陛下和我都想不通这事。程时遇刺时逢一阵异香,马乱惊慌。这异香陛下也遇到过。”苍婧还执了一把烟青丝帛团扇把玩。天还有春寒,她早早拿了扇子出来,让淡香浮动拂上萧青的脸颊。

萧青坐得可是板正,“你想说那个刺客早已出现?”

“我们只是这样猜测。那时你尚在鲁越,皇祖母宣见金隆侯章丘褚,请君入瓮。其子章峰与丞相合谋,伏于猎场深林,用相似的香破了章丘褚意图弑君的局。”

扇子晃着微风,带着苍婧身上一样的香,还时不时挑过萧青的脸颊。

萧青面容未动,“那看来当时用香者就是此次刺客,可当时他帮你们,现在却横生事端,到底是敌是友?”

苍婧看他丝毫不乱,仍轻晃着扇,“陛下以前问过丞相,为何章峰一个庶子突然被皇祖母召用。丞相说,章峰偶得一封信。那人在书信中赠与香料,并让章峰自荐于太皇太后。我与陛下都难揣摩,他若是友,当时为何不现身。他若是敌,又要成他什么大计。”

苍婧的扇子轻擦过萧青的脸颊,他羞而一躲,“朝政事非战场用兵,你们想不出,我更难推测。”

“你这样子确实很难想事。”苍婧一扇抵住萧青的鼻子,得意而笑。

她一招致胜,挑衅那害羞的将军。她总爱戏弄他,瞧得他一分脸红就觉得好玩。

然骄兵必败,她很快被他反搂住了身,他半羞半笑着,“如今不说腻了,就爱逗我玩。”

“我和你论论事,可你的脸红来红去,气息游散不定,所以我拿扇子给你扇扇啊。”苍婧仍执扇给他散散热。

“论事你就安分点,别再动手动脚。”他似有些哀求。

她却如占上风那般笑道,“凭什么只准你动手动脚,不准我动手动脚?那我岂不是很亏?”

阳光照在苍婧的眼睫之中,亦是萧青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他眼波炙热,堪比最暖最烈的阳光将她包围。

萧青察觉了不对,只得轻轻一抱她。萧青觉得这样就好,可又无奈轻叹了一声。

那叹声略过苍婧耳边,气息仍然不定。

苍婧的耳似若一抖。奇怪啊,这萧将军怎变得美酒般叫人眼馋了?

苍婧又执扇给自己扇了扇。

不过三日,陵城有变,统将程勇占侯府称王。程勇告之天下诸侯:

先帝与陵城联姻,岂料煦阳公主为祸伦常,与昔日之奴、当今车骑将军私情甚笃,手弑陵城侯程时。程时已为煦阳所害,陵城无人继,吾率陵城三万兵马一抗煦阳之辱。从此陵城不听国主令。

陵城兵马三万,程勇占居侯府,拥兵为国。与此同时,与陵城交好四大诸侯听闻程时已逝,大为震怒。汤池侯,良玉侯,回乾侯,禄新侯,纷纷支持程勇。程勇得势更无所忌惮。

诸侯之乱,先帝在时有过祸端,如今眼看又要起。

纵观大平,因施恩之令,中小诸侯四分五裂,已不足挂齿。现以汤池侯为大,回乾侯,良玉侯,禄新侯居大势。并有常新侯,分瑞侯,成居侯,天陆侯,荣亚侯,三分侯,水添侯,东奇侯居封地而兵广。

此十二大诸侯自施恩之令以来,就招兵号兵,誓想拥兵而重,护封地不散。

汤池侯,回乾侯,良玉侯,禄新侯四大诸侯已响应程勇为伍。剩下的八个就是蠢蠢欲动。

若诸侯皆乱,则国之不国。

此事因程时遇刺而起,程时生死未昭示,却皆道他已死。且死因是煦阳公主为祸伦常,与车骑将军萧青一同弑杀,为谋私情。

百官在朝堂随李合并行发难,无一不呈请:“煦阳公主及车骑将军因私情致程勇叛乱,理应以身殉国,平此祸端。”

以李合为首之官纷纷发难。

龙座之上,苍祝俯望诸官,他们面目可憎,他们急不可耐,只为排除异己。

程时生死未曾应证,行刺之事不待查明,诸侯之乱未有人敢平。堂下诸官却只要见血封喉。

在朝堂上,萧青一人直面千夫所指,众口一词。

他们都在说,“奸夫□□,弑杀君侯,罪当车裂!”

李合身后四位言官:杨通,苏乘,周卫,吴文,彼时一一进言。

杨通道, “公主不守妇德,逾墙钻穴,理应惩之告天下。”

苏乘道, “公主为他人妇,却与萧将军私相授受。萧将军那时为奴,他二人有违天伦。”

周卫道, “ 公主与萧将军有恃无恐,有辱皇家颜面。”

吴文道,“公主弑夫,大逆不道。将军为祸,犯上作乱。”

他们一开口,随即有人附和。九卿之中掌礼教的奉常朱正司一望其下官员,他们以礼教为由纷纷附议责骂。

事未明,风声传得极快,李合带着这帮官员逼着清算罪人。他们咄咄逼人,就是要这大平的煦阳公主和车骑将军的性命。

至于诸侯之乱,国之不国,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诛人的理由。

朝堂充斥着污言秽语,一声声都像棍棒打在身上。萧青历经着,这亦是苍婧曾历经之事。唯有历经才知道想要不足以真切。

何其痛哉?他萧青只知一腔热血,只顾来到他的公主身边。他确实从未懂,为了一个骑奴而犯下杀戮的公主,到底面临过什么。

原来是这样。所以她曾会因爱他而甘愿放手,莫过是此痛难捱。

“陛下,既然群臣认为是我们杀了陵城侯,那我愿至吏府接受查办,以明天下。”萧青佩剑在手,已是握至发抖。

“不必前去吏府了。既然众卿有异,那就当堂说,让严吏长和陵城侯一起来说个明白吧。”苍祝直宣吏府严秉之,并宣陵城侯程时。

都是撕破脸面,就在朝堂一起撕了。

堂下众臣皆惊,因他们不知陵城侯是否健在。

良久后,程时拥两位美艳姬妾,左拥右抱而来,还与姬妾言笑有风声,“都三天了,今日倒有人关心我死活了。”

众人默声,陵城侯竟当真没死,还不减声色犬马。

严秉之随在身后,当朝呈上三日来的案录。

苍祝念程时遇刺,便给程时赐座。程时拒之,还跳了跳,笑道,“我爷爷常叮嘱,出门在外金丝软甲必须穿着。那厮用暗器飞刀扎我,一刀没进皮肉。”

程时此态,那些纷纷发难的官员顿时尴尬不已。

程时又道,“三天前我带护兵三十人,随我最宠爱的姬妾十人出城。想是此行无碍,谁知行出旬安不过十里,穿树林闻到一阵异香,顿时马乱惊慌。我从车内摔下,护兵也摔马而下,根本无人顾到我,那厮方能以暗器来杀我。”

程时此刻所说,正与严秉之调查呈上的案录一致。

严秉之于程时遇刺林间细查,找到了一些壳衣碎片。这些碎片还残留一些寡淡的味道。正是包裹香料的壳衣。树间留有弹痕,行凶者将香壳弹到树上,使其破碎,方在林间散出香味。

严秉之还以侍医之证上呈。此香是以迷香提炼,一旦气味浓烈,就会使人短暂麻痹,失去感知,人不可控马,方马乱惊慌。

严秉之向众官陈述,“陵城侯所行的林子是一条东西向的路,一路朝东,往陵城而去。马蹄之乱在东而止,车轮倒地向南,马车翻地,陵城侯爬出之时是向北,暗器是从北面袭来。也就是说刺客从北面的林子而来,而北面的那条路是通往旬安。如此可见,当日的刺客是从旬安城出来的。根据林间留着脚印,断定是个女子。”

严秉之的笔录亦记载:刺客的飞刀暗器非常小,不过两寸。善用飞刀之人推测,此刺客练飞刀专以飞虫练之。因是飞刀小巧,飞来之时还难发觉。

严秉之的调查到了这里就再无消息。

“至于刺客到底是谁,还没有查明。”严秉之道。

“这程勇占府为王,铁定是他派人杀我。恳求陛下别让我回去了,我一大群姬妾吓跑了不少,你看就剩两个了。”程时说着,心疼地摸了摸两位姬妾的手。

程时如此放浪形骸,引了众官不满。

“陵城侯,这是朝堂,不是说你姬妾的事。你更不该带姬妾上来。”李合厉声道。

程时收了收姿态,朝李合行了一礼,“李太尉,我到哪儿都带着她们。我光明正大,这朝堂光明正大,你怎么就容不下了?”

李合被讽,其后臣官亦不再多言。

朝堂恢复了安静,苍祝才有清明时分,“陵城侯已无事,吏府自会查办遇刺事委,待真凶捉获,还劳烦廷尉一一判罚。”

然而苍祝定下的结论又引起了阵阵乱声。不得目的的臣官们怎会罢休。

“这还需要查吗?陵城侯遇刺是谁所为昭然若揭,”杨通仍奏请苍祝,“陛下想想,先帝泉下有知,逆女离经叛道,伙同奸夫,枉顾先帝当年赐婚,何其哀哉!”

此时,殿内一声问,“可是他们杀我干什么?我都不要她了。我爱妾死后,我就休了她。”

又是一方违逆之言,叫发难的官员好不脸疼。

世人都知,陵城侯有一爱妾,死时他为她守灵,仪礼堪比正妻,使皇族颜面无存。

今再提及,反说那时便休了他的妻,似也合乎这陵城侯历来的荒唐。

陵城侯休妻,未昭告天下,此事是真是假,朝官看苍祝神色,都揣测起来。

他们参奏公主弑夫,程时一句休妻让这件事不再顺理成章。

苍祝只好顺着这谎言,“陵城侯,此事说好容后再宣,你沉不住气了。”

这也给诸官一个假象。先帝钦定姻缘,如此儿戏,帝王不宣,想必是顾着颜面。

只有局中人知道,这是和离,而非休妻。

萧青惊异于程时此举。

但见程时拉着姬妾的手,甚是暧昧,“我可不想再苦了我诸多爱妾,要让爱妾为妻。”

身侧另一姬妾晃了晃他,“那我呢?”

程时放声一笑, “你?你也为妻,二妻同侍,可好?”

就在程时与姬妾的暧昧玩笑中,吴文不禁嘲道,“谁不知公主府中面首诸多。此等纵情之女,陵城侯以为休了她,她就会放过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论以任何理由反驳,他们就是坐实罪名。

诸多咄咄逼人之官在前,程时风流之态不减,“你们还是喜欢说这些事啊。好,我告诉你们,满足你们。你们不知我看苍婧有多烦,什么先帝之女,连笑也不会,我把她供着干什么?那些面首是我送她的,我特意挑了和他长得类似的。我就是要看看,这大平最尊贵的公主会和多少男人欢笑。”程时指着萧青,好似玩笑,又好似伤悲。

萧青从不知程时有这样的心思,一时又犯了些厌恶。

程时这话众官又觉不堪入耳。

“陵城侯,你,你这是胡作非为!”最是跳脚的就是那些礼教之官。

程时冷笑自讽,“可是她分得太清楚了,从来不看我送的解忧人,她从来就是喜欢他一个。”

她啊,都没看过他送的解忧人,那都是程时就着萧青的模样挑的。程时试图去证明她是多情女,他指望过,她对一个奴的情愫会被其他男人取代。

那样,恶人就不止他程时一个。

可这些心思,在苍婧一心面前根本就不足挂齿。

此时是萧青,彼时是萧青。她对一人的爱恋让程时觉得可怕。那便应证了先帝钦定的姻缘大错特错,罪人不是她,而是他们。

然这在世上是不可能被承认的。

“什么叫纵情,她纵一情于一人,害我多情成寡义。她若因此杀我,她早就该动手了,”程时眼中所及,除了那帮朝官窃窃私语,就是萧青为她牵肠挂肚。他们本就是这样,而他程时也本是一个恶人,“是她没有风趣,世事在她眼中都是寡淡无味,就连杀我她都不想动手。我休她是脱离苦海。”

先帝之女,皇族公主,帝王长姐,在程时口中被贬得不值一谈,自惹了苍祝的不满,“陵城侯,不该说的话少说。”

程时说着有些乏了,“陛下,我说话不好听,大家都不爱听。但罪不清查,胡乱错杀,视大平律法为何?”

眼看事变,李合身后之官立刻转了风头,周卫立刻谏道,“陛下,刺客需查,但诸侯之乱迫在眉睫,皆因煦阳公主与萧将军私情所致。平此之乱,必要对他们严惩不贷。”

奉常朱正司正色义言道,“煦阳公主违礼教,伤风败俗。萧将军出身为奴,他们是主奴苟且,按律按法罪及当死,陛下不该包庇。”

李合应声,还做几分不忍,“请陛下当断则断,行大义明朝纲。宣煦阳公主入朝定罪。”

在这里,陵城侯程时遇刺的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两个人的性命。

“煦阳公主乃淫邪之女,萧将军乃祸乱之徒。二人藐视律法朝纲,呈请陛下定罪,以明律法之严。”苏乘附和道。

吴文继续进谏, “煦阳公主与奴苟且,二人若不得严惩,那岂非天下之奴都可娶主?天下又何有主奴之分?何有纲常可言?”

九卿之中,多有附声者,声声讨伐。

那是一个和奴在一起的公主,她背弃了她尊贵的身份,和一个奴在一起,她荐的奴又和他们不同道。她将整个朝堂权贵的脸面踩在了脚下。桩桩件件,都要了他们命。那他们怎么能容。

他们眼里,她该死。

可她是一个将军心头最不容伤害的人。

这不是战场,萧青不再是临阵对敌的将军。热血沸腾在这些人面前是无用,枯骨长魂已是笑话,萧青只剩下一把剑。

这把剑正握在萧青手里,已到了忍耐的极限。纵然萧青明白,他们只是在激怒他而已,激怒他当场拔剑。违逆之举,祸及朝纲,正是中了他们的下怀。

可他是一个将军,他有太多的热诚,又有太多的烈性。他听尽了他们的声声斥鼻,心早已被寸寸撕裂。

而此时,李合轻瞟身后众臣,有群起而攻之之势。

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萧青手里的剑一瞬而动,只有章子英大喊, “萧将军莫冲动。”

正是言官觉得得逞之时,带着剑鞘的剑直抵李合的右肩。那剑上下拍了拍李合的肩,像寒暄问好。剑的主人却目犯凶光。

这一剑,直让疾言厉色都缄默。

萧青没有拔剑,又用剑威慑了李合。这又该说他什么?是违逆朝纲之举?还是以下犯上之名?臣官躲在李合身后,疑惑地看着那把剑,想问问李合如何是好。

李合已是呆然,他哪里知道如何是好,萧青没有如他所愿。

“要我们死简单,但是何人怂恿诸侯起乱,此人不除,永无安宁。”萧青用剑一戳李合的肩。

一个忍耐到了极致的将军不愿默声,任凭他人伤辱所爱之人,更不愿一怒之下让他人畅怀如意。一把未出鞘的剑,宣泄了他的愤。又像他的一场嘲弄,让那些骐骥成了一场空。

“萧将军似乎有所指。”李合一手移开肩膀上的剑。

萧青用力把剑直指李合的心口,“太尉认为我指的是谁?”

李合看着剑直对心口,反问,“你这又是何意?”

萧青不苟言笑。

这不就是事实,若非有心之人布下此局,刺杀程时,又与诸侯联络,诸侯岂会借此发难?

因公主弑夫,程勇代称为侯,诸侯各自为乱。公主及车骑将军罪不容诛,唯有一死平愤。这是他们定下的一场极好的戏。

夺了异己的命,分了帝王的权。

萧青又把剑指了一圈,诸官见剑便觉威胁,却不敢对抗。萧青指的就是李合,就是在这里发难的每一个臣官。他们连成一线。

他指的人太多了,苍祝即便知道那些人,也不敢大动, “萧青,收起你的剑。”

苍祝还没有底气一举和这么多人对抗,他还是处于忍让之中。对他们可以废话连篇,但就是动不得刀剑。

这就和下棋一样,苍祝喜欢布局,可萧青的棋总爱直击腹心,不留多余的婉转。所以苍祝总烦他,说他不会下棋。

“陛下恕罪,是我的这把剑很想认识认识他们,”萧青收起了剑,“我的剑说,可惜天不如人愿。”

李合怒目瞠然。

天不如人愿,又或者是侥幸,陵城侯未死。

那诸侯就不能再堂而皇之地支持程勇。四大诸侯将骑虎难下,其他诸侯又望而却步,事态必将有所改变。

李合就更不能等了,要在事态变化之前拿下胜局。

“陛下,即便陵城侯未死。但煦阳公主与萧将军之罪天下皆知,又因他们使诸侯生事。此事若不严惩,日后安有国法?”李合举手加额,行之大礼,似忠诚血尽之状,“臣恳请陛下以国法为先,惩此二人。”

满朝随之。

他们必须要实现这场血祭,铲草除根。他们不要一个践踏他们规矩的公主,不要一个与他们异心殊途的将军,他们要把帝王给他们所有的权势夺回,如此也不会有一个难以把控的帝王。

朝堂一片窘迫之时,传来王全声声急喊,“陛下,公主来了,老奴拦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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