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1 / 1）

“赵银，你也别太担心了，那大姐都说了，你大哥过一时辰就能醒过来，这不一个时辰就快到了吗？”

赵银苦笑一声，“四嫂说是那么说，可她又不是神仙转世，哪有那么准呢？”

大吉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大吉在打量赵金。他发现之前因为动手术失血过多的赵金，这会儿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就连嘴唇一点血丝也无。整个人看着没有丝毫生气。

他昏睡得这么沉，看起来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

这桌上放置的一个时辰就会漏完的沙漏，里面的沙子已经不多了，眼看就要露到底儿了，一个时辰就要到了，但愿赵金能够醒吧。

真让人担心啊，就怕这一睡不醒了，以前有很多病入膏肓的人，就是这样无知无觉的睡过去的，再也没有醒过来。

大吉叹了一口气，赵银跟他说了声谢，接过他端来的碗筷，却没有往嘴里扒拉饭，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桌上的沙漏。

送完了饭菜大吉也没走，就跟着在旁边儿盯着那沙漏，看看赵金何时会醒来。

四只眼睛同时看着那沙漏，那沙漏里的流沙呈直线往下坠落。上头的部分逐渐空无，这间屋子安静的落真可闻，随着最后一粒沙子掉落，沙漏彻底停止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到了。

赵银与大吉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睛争先恐后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赵金，可是赵金仍旧直挺挺的躺在那儿，双目紧闭，眉心紧促。

“大哥，哥……”赵银首先忍不住了，他凑到他大哥的耳边去唤他，可是赵金完全没有反应。

赵银迷茫了看了大吉一眼，大吉朝他点点头。

赵银颤抖的放下手里的饭碗，试探着伸手去触碰赵金的脸，他的脸冰凉冰凉的。

旁边的大吉，也屏住了呼吸，“你快快试探一下你哥鼻下有没有呼吸？”大吉焦急的提醒。

赵银颤抖着手指伸向赵金的鼻翼下方……

“你们干嘛呢？”站在门口的林绫儿说着，她人也走进了这间病房。

“四嫂，我大哥他还是没有醒来，而且脸颊冰凉冰凉的。”看见林绫儿进来，赵银就绷不住了，他话语中充满了焦急，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哭腔来。

“是吗？我看看。”她径直来到床边弯下腰去查看赵金的眼皮。然后两根手指头又按住了赵金的脖子一侧，检查完他她收回手说：“你挠几下你哥的脚底心。”

闻言，赵银一头雾水，可还是照做了，然而他挠了仅仅两下而已，赵金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突然就睁开了。而且他的脚趾头也动了几下。看来是想挣脱挠他脚底心的人，可是他的腿脚很沉重，挪动一下都显得笨拙。

“赵银，你个臭小子，你挠我脚底心干啥？”

得，既然腿抬不动，那就改为骂了。

赵银丝毫不觉得委屈，反而一脸的欣喜若狂，他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奔涌。

他趴在床榻边上，握住赵金的手，一声一声大哥的叫着。

赵金却十分嫌弃的样子，“你哭个球啊？我这还没死呢。”

赵金说是这么说，眼眶却微微泛红，他沙哑着嗓子说：“挺大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啥像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成啥样子。”

赵银听他哥数落他，失声大哭的同时又咧着嘴，那要笑不笑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赵金翻了个大白眼，他这个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大吉在旁边看着，也跟着乐：“赵金大哥，也是因为一个时辰了，你都没醒，你弟急的不行，生怕你有个啥闪失。”

赵金望着大吉笑笑，他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脸，“行了，甭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去洗把脸，我有话跟四弟妹说。”

赵银点点头，起身出屋去洗脸了，他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朝林绫儿竖起一根大拇指，“四嫂，你真是个神人，你说一个时辰，我哥能醒，就一个时辰，我真服了！”

林绫儿朝他挑了挑眉，“行了，你快去洗脸吧，要不然你哥又该骂你了。”

赵银嘿嘿的傻笑。他看着躺在床上依然很虚弱，但精气神都还不错的大哥：“只要大哥你好好的，就算你骂我，打我，我都认了。”

林绫儿站在床榻边上叮嘱赵金，“赵金大哥，对不起，我之前隐瞒你了。”

她所指的隐瞒是指动手术这件事，她骗了赵金来镇上的医馆，骗他说是卫子辰替他复诊，结果却是骗他来挨刀子的。

原本林绫儿以为赵金听到这个事实会很诧异，他会被自己的肚子被剖开的事实震惊到，继而对她的隐瞒进行愤怒的谴责，可是赵金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

“你有啥对不起我的？你隐瞒我也是怕我有心理负担，我都明白的，四弟妹，你完全不用自责。”

这回换林绫儿惊讶了，从赵金的反应，以及他话里的意思，林绫儿感觉出了什么，赵金的笑容看起来很虚弱，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像一块巨石狠狠的砸在了林绫儿的心间，并且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赵金说，“其实早在村里头的时候，我就听见你跟赵银私底下说的话了，不过也就是听到了一两句而已。”

林绫儿的瞳孔越发睁大，赵金觉得偷听别人说话的行为很不好，忙解释说：“那啥，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俩说话的，只是凑巧，我是去堂屋找旱烟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林绫儿的思绪回笼，她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赵金，“赵金大哥，你不怕吗？你既然知道我是骗你来镇子上给你动刀子的，你咋啥都不问呢？”

赵金嘿嘿笑了。“这有啥好问的？你都跟赵银说了，你说我这病要是不动刀子，那就是等死的结果，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肯定伸头啊。我又不是孬种，那就赌一把呗！”

林绫儿的眼中露出佩服和赞叹的目光，对着赵金竖起一根大拇指，“赵金大哥，你是这个，我真的服！”

得，这是将之前赵银送给她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了赵金。

“赵金大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林绫儿说：“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说破。”

“嗯，确实是有，你说说看，看你说的准不准？”赵金笑道。

林绫儿挑了挑眉。“你怕说破了，会惊动二丫嗓嫂子，害她跟着一起担心。”

赵金点头：“没错，这点儿你都猜对了，你嫂子那个人啊，胆子特别小，嫁给我有十年了，一天福都没享过，倒是跟着我担惊受怕个不停。”

林绫儿脸上挂着微笑，“那只是赵金大哥你自己的想法，二丫嫂子从来没有抱怨过。不仅不抱怨，她还觉得跟着你特别踏实呢。”

“是吗？”赵金这个糙汉子被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只能干笑着来掩饰自己的羞窘。

在这个当口，卫子辰与收拾干净的赵银一块儿过来了。

“我听说赵金大哥醒了，过来看看。”卫子辰的声音听上去永远都是那么友善温和，他脸上向来挂着浅浅的微笑，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周边的人都能感觉如沐春风。

就连刚动完手术还处于虚弱状态的赵金都舒展了眉头，他想要直起身子跟卫子辰攀谈一番，结果被卫子辰与林绫儿左右分别按住了肩膀。

“赵金大哥，你别乱动，刚动完手术还是好好歇着吧。”林绫儿说。

卫子辰则附和道：“这医馆里的病房是供病人休息的地方。我作为医馆的东家过来看看你是应当的，所以赵金大哥你完全不必多礼。”

赵银见他家大哥的状态不错，跟着打趣说：“大哥，人家卫东家跟四嫂之前一块儿给你做手术来着，他们把你的五脏六腑看了个遍，所以这屋子里哪有什么外人啊。”

这话说的赵金忍不住狠狠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咋啥话从你小子嘴里说出来都变了味儿呢？”

赵银则挠着脑袋嘿嘿的直乐。

林绫儿端起一旁的饭碗递给赵银，“你呀，快吃饭吧，等你吃完了饭好有力气来喂你哥喝粥啊。”

赵银赶忙收起他的嬉皮笑脸，接过林绫儿递过来的饭碗，忙蹲到一边去扒拉饭了。

而床榻边上卫子辰细致的询问赵金的情况，躺在床榻上的赵金一五一十的如实作答，等问完了卫子辰满意的点头。

虽然这场手术的主刀大夫不是他，可他也跟在林绫儿的身旁帮忙打了下手，他似乎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徐徐向他打开。

原来有些难以医治的病还可以这么治，可以救活多少人？

而且，亲身经历的，做过手术的病人现在看起来状态很不错，林绫儿真是厉害，让他越发欣赏。

赵银很快就将一碗饭菜扒拉进肚子里，他马不停蹄地舀了碗粥过来喂他大哥吃，赵金因为刚动过手术，不能吃硬的不好克化的食物，只能吃这种流质的易消化的，他躺在那里被人喂着，脑袋底下枕着一个比较高的引枕。脖子底下绕了一圈的帕子，赵银像喂小孩儿那般边吹边喂，动作小心翼翼且笨拙。

这动作看在赵金的眼中，让他这个糙汉子心中无味杂陈，他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平日里不着调的弟弟，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

卫子辰招呼林绫儿去医馆的饭堂里吃饭。

“平常我们吃的饭菜都是大吉烧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乎你的口味。”卫子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