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1 / 1）

在这间小小的手术室里，病人是赵金，主治大夫是林绫儿。

这两个当事人一个昏睡的没知没觉，一个十分沉稳，淡定，剩下三个是帮忙打下手的，却是一个赛一个的震惊。

赵银和大吉俩人手抖的不行，尤其看到林绫儿手里拿着一把柳叶形状的小刀，在赵金的肚皮上划来划去，就像在切一块儿猪肉。

那嫣红浓稠的鲜血从那被划开的皮肤里争先恐后的渗出来，赵银腿当即一软，浑身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要不是林绫儿事先跟他打过招呼，说要把他大哥的肚子划开，让他事先有个心理准备，不然这会子赵银肯定要两眼一翻晕过去。

至于大吉脸色更是吓得没有了颜色，跟白纸一样，他跟在卫子辰身边好些年了。他看过卫子辰或者是一医馆其他大夫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狠呐。

这大姐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是个狠人。

而卫子辰尽管表面努力维持着镇定，可是当他拿着棉球为赵金擦拭从他肚皮上流出的鲜血的时候，那双颤抖的修长白皙的手也出卖了他，他此刻内心不断迸发着风暴，他总算明白这位大姐为什么要让病患事先喝下那碗掺了麻药的烈酒了，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这番疼痛与令人恐惧的景象，任谁都承受不住吧。

大姐真的好厉害，这麻药到底是怎么鼓捣出来的？这人无知无觉，一点儿痛苦都感觉不到。

之前大姐告诉她，她要做一场阑尾切除的手术时，卫子辰想象过那手术应该是拿一把大菜刀在肚子上直接剖开，然后将里面损坏的肠子给勾出来。

结果大姐使用的手术刀如此小巧，跟柳叶形状差不多，泛着森森冷光，而她也不是一刀子划下去。她先是在赵金的肚子上做了个标记，然后轻轻的来了一下，然后又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切割，卫子辰发现原来人的皮脂皮肉分为这么多层，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粗暴的来一刀子。

“帮我擦汗。”林绫儿清淡的声音传入卫子辰耳中，令卫子辰猛地回过神来，他发现林绫儿正严肃的看着他。

林绫儿的额头挂满了一层又一层的汗珠，她额前的刘海湿漉漉的贴着额头，她带着棉纱口罩，那双露在外面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瞳孔里倒映出慌张失神的自己。

在林绫儿平静目光的注视下，卫子辰面带羞愧，她是一个女人，竟然能够撑起这样大的场面，而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只是帮她打下手，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卫子辰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拿好事先准备的帕子为林绫儿擦拭汗水，这一环节是他们事先商量过的，林绫儿作为主刀大夫，他她的手应时刻保持干净，所以汗水肯定是由她的助手帮忙擦拭的，不然会产生感染。

这个动作在以前无数台的手术中，林绫儿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所以当卫子辰抬起手给她擦汗的时候，她自然的微微探着身子将头伸过去，就他的手。

卫子辰微微怔了怔，他握着帕子的手轻柔的擦拭她额头上的汗珠，然而他的耳根却迅速红了。卫子辰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帮人擦汗，对方还是个女人。

“好了。”林绫儿说了声，收回自己的脑袋，继续手里的工作，有条不紊。

林绫儿有种感觉，她若是不出声打断他的动作，恐怕卫子辰这个轻柔的擦拭能擦到地老天荒。

她做手术的时候，求的是分秒必争，所以擦汗也要迅速，那快烂掉的肠子需要剪掉，而端口需要消炎，然后打结，最后才是伤口的缝合。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其他的人和事，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卫子辰脸红，耳根红，脖子红，她也没有去理会赵银和大吉的害怕和震惊。

所以当萧允棠来了，然后又走了，这一切她根本没注意到。

萧允棠离开了济世堂，上了停在医馆外面的马车。

宽大豪华的马车四平八稳地向前行驶着，而他闭目养神。

他的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赵金躺在那病床上一副血淋淋的画面，然而那画面中有一个女人，她镇定从容的背影，她周身散发的那股强大而陌生的气场，以及卫子辰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他细腻温柔的动作，他眼底那么晕染不开的温柔缱绻。

想到这里，萧允棠内心突然就感觉到一阵烦躁，他心头有一股无名火往上涌，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火来的莫名其妙。

此时，济世堂这一场罕见的手术已宣告结束，林绫儿净手摘下口罩，对赵银说，“你放心吧，这场手术十分成功，等一个时辰过后，你大哥就会醒来，等到时候你喂他喝点糖水就行。”

赵银连忙点头，他就守在赵金的床榻边，看着熟睡的大哥，真是一刻都不想离开。

他们两兄弟很小的时候就没爹没娘了，他是他大哥一手拉扯大的，等他大哥娶了他嫂子后，他感觉这个家就完整了，他嫂子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大哥脾气暴躁，经常三句话说不通就上手打人，在外人看来他赵银很是怕他这个一板一眼的大哥的，其实只有赵银自己心里清楚，他大哥这人看似脾气火爆，其实内心非常的柔软，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他大哥经常是一边嫌弃着他，他一边暗地里为他攒钱，好让他将来娶媳妇儿。

而他明面儿上有些怕他哥，实际上内心对他大哥十分的尊重。

在赵银的心里，他大哥就是他们家的顶梁柱，所以大哥绝对不能倒下。

头先看到大哥肚子被那么划开，里面的肠子都被扯了出来，赵银真的吓坏了。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抢过林绫儿手里那把令人恐惧的手术刀，然后再将他大哥被扯出来的肠子一寸一寸原位给塞回去。

但他真的被这场面给吓住了，吓得一动不敢动，丝毫不敢造次。

直到手术结束，林绫儿亲口告诉他说手术很成功。

赵银这才缓过神儿来，老天保佑他大哥没事儿了。

“四嫂你放心，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守着我大哥。”

看他这幅紧张的样子，林绫儿安抚他说：“你别紧张，手术看着是挺吓人的，其实真的没啥。”

赵银木讷的点点头，头先他在旁边亲眼看着，那截之前让他大哥痛的死去活来的肠子真的烂得不成样子了。这要是没四嫂，大哥铁定完了。

这病光吃药肯定不行，只有割除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四嫂，这次真的辛苦你了！”赵银的眼神十分认真，目光中充满了无边的敬意。

林绫儿淡淡笑了笑，“我不辛苦，我先出去了。”

她走之前再次检查了一下赵金的伤口，检查之后确认没事儿，她才离开这间手术的屋子，去了隔壁的房间。

给赵金做完手术，所以接下来的三至五天他都应该在医馆里修养。

林绫儿今天晚上肯定不能走，还要留在这里观察病人的情况。

听闻她今夜不离开，卫子辰有些不厚道的窃喜，他将林绫儿领去隔壁屋子，彬彬有礼的样子说道，“大姐，你看看这里可缺了什么？若是缺了什么东西，我让大吉马上去置办。”

林绫儿四下看了看。好家伙，这屋子跟隔壁那间屋子的配置简直是天差地别，隔壁那间屋子完全是按照普通病房的配置来的。

而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一看都是崭新的，包括那床上的枕套被套与凉席，上面还带着精致的花色，显然是为他她这个女性所准备的，而床榻四周挂了帐子，帐子一看也是簇新的。木桌上放了一套做工精致的茶具，立在墙角的洗脸木架上，有小中大三只木盆。还有三张不同花色的帕子，整齐地挂在木桩子上，还有梳子、雨伞以及放在墙角的小马桶，简直应有尽有。

林绫儿目光落在摆在窗台上的那只青花瓷的花盆上，花盆盛放着透明的清水，而清水里养着一株水莲花。

清幽的莲花绽放在空气中，这间屋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儿，有的只有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情放松，神清气爽。

“卫东家，你可真是凡尔赛专家呀！”心情不错的林绫儿忍不住用了句现代话来打趣这个古代人。

“什么是凡尔赛专家？”卫子辰漂亮的双眸中写满了问号。

“请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你口中的凡尔赛专家是何物？”他一脸谦虚的不耻下问。

林绫儿呵呵笑了笑，忙摆手说：“没啥没啥，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那么谦虚。你看你这屋子布置的比那最好的客栈的天字号客房还要周到，充满了格调，我实在满意的不行，还真是多谢你了，费心了！”

“凡尔赛专家原来是这个意思，是要自己不要过度谦虚啊。”卫子辰想想也是，过度谦虚那就矫情了，会让人觉得你很虚伪，很假。他以后会多注意的。

林绫儿趁着赵金还没有醒，她打算小憩一会儿回回神，确实有些劳累。

可是卫子辰却一直停留在这间屋子里，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不得已林绫儿下了逐客令，虽然这是在他的地盘。

“那个什么……卫东家，你若还有其他事就去忙你的吧，不用在这里为我耽误功夫。”

听林绫儿这么说，卫子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逾矩了，打扰到她了，毕竟她之前为那一场手术操劳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