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绫儿拿着一把柄中号的柳叶小刀在手中观察，目光聚满了点点星光。 她抬起头看着萧允棠，“你刚才说想换个地方谈谈吗?” 萧允棠看着她那微挑的眉峰，说话时眼睛里是极力按住的亢奋的光。 他做了一个荒唐的推测，觉得这个女人想把自己骗到一个无人的偏僻角落，然后在他身上划刀子! “其实，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萧允棠说。 林绫儿点点头，视线再次落在手中的牛皮匣子里，话却是对他说的:“行，那你说吧!” 萧允棠找回了思路，压低声音问她:“我想听听你的治疗方案。” 林绫儿还望着手里的刀具，听了，随口“嗯”了一声。 萧允棠又问:“这种事，我闻所未闻，也没见过。你是从何学来的?” “你真的有自信吗?” “你是说性命攸关的事没必要问赵金本人吗?” 他的灵魂三问，终于将林绫儿的眼神成功从眼前的利刃移到他的脸上。 但是，她的眼神不太友好。 “首先，我林绫儿不是拿人命开玩笑的坏人!” “还有，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再有，我没有告诉他本人，因为会妨碍手术。” “最后，我对萧家说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井底之蛙认为自己看到的天空就是世界。” 萧允棠没想到会和林绫儿发生争执。他呆若木鸡，无法反驳。 但是，他觉得很奇怪。 这个女人既不是傲气，也不是吹牛。 她是认真的。 萧允棠说:“对不起，我为自己方才的质疑感到歉意。” 这次换林绫儿观察他了。 这个人还是以前那个狡猾的商人吗？为什么在还了粮债之后，就不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呢? 道歉吗? 只是，林绫儿对道歉并不感冒。 特别是当你说出怀疑的话，让别人感到不快之后，只是口头道歉一句，呵呵，鬼才会原谅你。 “萧东家的道歉没有诚意，我不接受!”林绫儿摇了摇头。 赵银从主屋出来就听到了这句硬气的话。 赵银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难以置信地观察着这两个人，尤其是萧允棠。 从赵银的角度他看到的是萧允棠那挺拔的脊背。 在赵银的心中一万匹草泥马跑过，他幻听了吗?四哥向四嫂道歉了吗? 四哥也会道歉吗? 要知道他和四哥从小玩到大，什么话都听过，就是没听四哥口中说出过‘道歉’二字! 四哥做了什么坏事向四嫂道歉? 难道这两个人要挑明身份重归于好吗? 不应该啊，时机还不成熟，如果让四嫂知道，反而会害了母子俩，四哥说的。 四哥为什么要向四嫂道歉? 而更可怕的是，四嫂竟然还不买账！ 四哥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他说:“那么，怎样做才显得有诚意?你告诉我。” 赵银被萧允棠的这句话吓得差点摔倒! 这真的是四哥吗? 丝毫没有因为颜面尽失而生气的迹象，不仅如此，就连赵银也捕捉到了萧允棠脸上划过的一丝喜悦。 对，是喜悦。 他似乎是故意捉弄四嫂。 哎呀，四哥也太没原则了吧。到现在为止你说的话都让狗吃了吗? 说不想和四嫂说话，谁说的公事公办之后再无交集的。 萧允棠的后脑勺仿佛生出了一双眼睛，猛然扫到赵银这边来。 那眼睛里的风就像刀子一样，把赵银一下子钉在那里。 赵银忙摆手解释:“我不是想偷听，我去灶房把热水端上来，你们继续，继续哈!” 在萧允棠那藏着压迫力的目光中，赵银去灶房拿了一罐热水，然后又一阵风跑回了主屋。 赶走了赵银，萧允棠收回视线，准备再问，结果却看到了一只伸到自己面前的女人的手。 “什么意思?”他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 林绫儿眨了眨眼睛:“你不是问我怎么才有诚意吗?只要做点实质性的事，那就是诚意。” 萧允棠明白了。 他又魔术般地从背后掏出两把小匕首放在林绫儿的手里。 “这两把匕首，其中一把是我打给儿子谨严的，马上就是他的生辰了。” “我再给你儿子一把。听说你儿子和我儿子差不多大，男孩子应该会喜欢这个。” 林绫儿儿第一眼看到这把刀，就喜欢上了。 那把短刀的线条非常流畅、漂亮、精致，这把刀一看就很讲究，在外面的铁匠铺是买不到的。 用来杀鱼、切肉、杀鸡，肯定比家里的生铁菜刀要好得多。 等等! “萧东家，这是借花献佛吧!这与诚意无关!” 等到林绫儿反应过来，她吐槽道。 萧允棠却淡然一笑:“当初我们可是约定好了，我不收工钱就帮你打刀，剩下的边角料归我，你应该还记得吧?” 林绫儿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萧允棠又说:“剩下的边角料我并没有完全为自己所用，而是锻造了两把完全一样的匕首，谨严一把，你儿子也一把，这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林绫儿皱着眉，这么说，确实很有诚意。 但是，总觉得有点奇怪。 萧允棠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消化完这些信息。 林绫儿原来想从里面随便拿了一把小匕首给小弘儿，结果当她拿起其中一把时，发现了玄机。 匕首的刀柄是用古檀木做成的，有淡淡的香味，拿在手里很有质感。 柄上刻着花纹。 一条是龙，一条是凤。 龙的眼珠和凤的眼珠上都刻着繁体的字。 龙是“谨”字，凤是“弘”字。 林绫儿把那把刻着‘弘’字的匕首拿在手中，把另一把还给萧允棠。 她说:“我替弘儿谢谢你。” 萧允棠勾起嘴唇，“不谢。” 林绫儿点点头，收起匕首和其他手术刀具，准备进房间去看生火，却被萧允棠再次叫住。 “听说你打算把赵金移到他处做手术?”他问。 林绫儿点了点头。“是，手术和休养需要安静的氛围，二丫嫂子家里不适合。”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村里人看到她给人手术的样子。 到现在为止，她展示了自己的医术。比如，给赵金和大头治疗脚伤，给村里人治疗手足癣，甚至给闫玉霞治疗妇科方面的疾病…… 但是，手术对村民来说是个想都不敢想的恐怖事件，说不定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当成妖怪。 她只是个村妇，不想为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手术的事，在很小的范围内，告诉两三个朋友就足够了。 之所以跟那几个知情人说，还是因为需要他们的协助。 赵银便是知情者之一。 卫子辰也快到了。 萧允棠原本不在知情者名单中，但赵银擅自告诉了萧允棠，林绫儿无法隐瞒。 不过那件事之后她埋怨了赵银。 “你思虑的很周到”，萧允棠说。 “在村子里，大家议论纷纷，各方面都不方便。” 林绫儿点点头。 “那你打算带赵金去哪里做手术?”他又问。 林绫儿愣住了，看来，赵银只告诉了萧允棠做手术的事，却没有详细说时间、地点。 如此一来，林绫儿自然不会再向萧允棠透露太多。 “萧东家，谢谢你给我锻造小刀，还帮我打造了手术刀。” “不过，我不能说太多。” 她微微一笑，收起牛皮匣子，与他擦肩而过去了后面的堂屋。 当她从他身边经过时，萧允棠嗅出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 他突然想起，她以前为了吸引他的目光，偷偷地在身上涂了劣等的香料…… 更有一次，不知道是谁唆使她往脸上涂了粗制滥造的脂粉，结果额头上长出了脓疮，她好几天都缠着头巾不敢见他…… 如今的她一身华丽，洒脱从容，眼神沉稳，他看不出她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她简直判若两人! 望着她的背影，萧允棠的眼底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欣赏。 林绫儿到了屋里，赵银、二丫都在。 “大哥，这次我和四嫂要带你去看镇上的大夫，四嫂和济世堂的掌柜认识，你要让那里的大夫重新把脉，那位老大夫对治你这个病特别的在行。” “等一会儿济世堂会派马车来接你，咱们一起去。” 赵金惊讶，二丫也惊讶。 “以前你不是说绫儿就能治好吗?为什么要去看镇上的大夫?”夫妇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林绫儿微笑着说。“那位大夫应该更有经验，再看一次我们更放心。” “而且，村子里这里也有我没有的特效药，还是去医馆看看更放心。” 赵金和二丫面面相觑，但还是有些犹豫。 “赵金大哥你放心吧，你的病只是小问题，大夫是专家，会给你重新诊脉开药的，你会比预想的更快恢复的。”林绫儿又说。 赵金咬紧牙关。“那行，我去!” 屋外的院子里，杏花来探望赵金，后面跟着仨孩子。 桃叶跟蛋蛋，还有弘儿。 杏花走进院子，只见一个高个子男人背对着门站在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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