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小菜园挖了出来，好几种野菜的种子也都陆续种在地里，然后林绫儿就把借来的锄头送还给了杏花。 正好二丫也在，两个人在杏花家的灶房里，好像锅里煮着什么，两个人小声地说着话，气氛很不好。 特别是杏花愁眉苦脸，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二丫一直在安慰她。 “杏花嫂子怎么了?” 林绫儿把锄头放在墙角，也进了灶房。 杏花叹了口气说:“哎呀，这人啊，就过不了几天痛快的日子，没了这件事又来那件事，一点不踏实!” 林绫儿眨了眨眼睛，杏花嫂子这跟没说一样。 一旁，二丫帮忙解释:“桃叶这两天出麻疹了，全身痒得不行，孩子一个劲地闹，杏花和大头都跟着受苦。” 林绫儿微微挑了挑眉。 小儿麻疹的发病对象一般是0到5岁的孩子。因为这个阶段的孩子身体抵抗力较弱，容易患各种疾病和传染病。 桃叶好像已经七岁多了。 “桃叶在哪里?能让我看看吗?”林绫儿又问。 “在西屋呢，你让二丫带你去吧。”锅里还有东西要杏花看着呢。 二丫点点头，于是带着林绫儿径直去了西屋。 西屋里，桃叶可能是晚上闹累了，这会已经睡着了。 林绫儿来到床边，低头望着桃叶。 桃叶的脸上、脖子上全是红疹子，脖子上还有用指甲抓过的痕迹。 林绫儿又轻轻地抬起桃叶纤细的手臂，撩起她的袖子，手臂上也是一样，到处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 二丫在后面叹了口气，小声说:“虽说这不稀奇，我们小时候也都出过疹子，可这可把人折腾惨了，听杏花说孩子昨晚哭了一晚上，夫妻俩没办法，只能陪着哭!” 林绫儿“嗯”了一声。 难怪之前看杏花的眼睛都肿了，里面都是血丝。 痒在儿上，痛在娘心，世上的父母大都有这种心情。 就在这时，杏花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艾叶水走了进来。 “嫂子，这盆里装的是什么?”林绫儿问。 “是用艾叶煮的水。老一辈的人说麻疹要用这个来擦孩子的身体。但是我给孩子擦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用……” “嫂子，艾叶水确实对麻疹有效，但桃叶得的不是麻疹，药不对症。” 杏花惊讶地看着身边的二丫，二丫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杏花问:“四弟妹你没看错吧?这是麻疹啊。浑身变得通红，又痒又麻。” “我小时候也出过疹子，和这个症状差不多。” 林绫儿说:“麻疹不仅会痒，还会发烧、咳嗽、嘴巴内侧溃烂，出现白点。” “我仔细看了桃叶的嘴，里面是完好的。” “也没发烧。” 杏花听了林绫儿的话，马上点头:“我想起来了，以前我老家的外甥出麻疹发烧，烧了三天三夜!” “我家桃叶完全不发烧。” 听了这话，二丫也对自己小时候的经历露出了怀疑，“难道是我记错了?小时候得了麻疹发烧了吗?” 林绫儿无意听二丫儿时的记忆，她把目光落在杏花身上:“桃叶不是出麻疹，桃叶是手足癣!” 杏花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手足癣?那是什么?能治好吗?” 林绫儿和杏花科普:“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是一种常见的皮肤病。” “如果嫂子相信的话，我有处方，你拿去镇上的济世堂取药。” 两家这些日子走的很近，桃叶也经常带着小弘儿玩耍，林绫儿依着这些情分，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她留下药方离开了杏花家。 至于杏花和大头是否照办，这与林绫儿无关，她只要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天还没亮，大头就去山里挖艾叶。正好从山上回来，背篓里装了一半的艾叶。 他把艾叶放在地上，径直去看西屋的桃叶。 “怎么样?闺女好点了吗?”他压低声音问床边的杏花。 杏花摇了摇头。 大头的眼睛突然暗了下来。 土方子真的有用吗? 杏花把大头拉到隔壁堂屋里，对他说了林绫儿告诉她的事。 “四弟妹在树皮上刻了药方。当家的，你怎么看?” 大头和杏花都不识字。夫妇俩看着树皮上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挠头。 杏花说：“四弟妹都这么说，可是老辈的都说这是麻疹，所以要用艾叶。你到底相信哪个呢?” 大头心烦意乱间突然想起上次林绫儿给萧允棠治马之事。 他把刻有药方的树皮揣在怀里，吩咐杏花：“拿钱来，我这就上镇上去取药!” …… 孙彩兰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桃叶出麻疹的事，于是站在赵家后门，双手叉腰扯着嗓子，朝茅草屋那边怪叫。 “扫地星也好，瘟神也好，都不是白叫的，靠近了一定会倒霉的。” “福阳村有很多孩子，这个时候家家的孩子都很健康，可杏花家出了麻疹，这病可不得了，大家都要离瘟神远点啊，别被传染了……” 林绫儿在灶房里忙碌着，无视孙彩兰的辱骂。 她只能在赵家院子门口吵吵嚷嚷，有本事在她这篱笆院子里骂一骂? 弘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时探出小脑袋往外看。 看见孙彩兰叉腰站在马路上乱喷，唾沫四溅，小弘儿很困惑，问林绫儿:“路上明明没有人，二伯娘在和谁大声说话?” 林绫儿:“她在和空气说话。” “空气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为什么她要和空气说话呢?”弘儿又问了。 林绫儿撇了撇唇角:“因为她今天没有吃药。” …… 桃叶患麻疹的事经孙彩兰大力宣传，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可是，大家还没有责怪林绫儿母子为杏花家带来不祥，村子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让大家措手不及! 几乎一夜之间，村里又有很多孩子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这些孩子最大的十岁，小的才几个月，其中也有以前出过麻疹，却又出了麻疹的孩子。 这样的症状不仅是孩子，大人也不少。 比如里正的娘桂花。 老赵家怀有身孕的三媳妇闫玉霞也出了麻疹。 还有村里体弱多病的老人。 这时村民们正忙着补种晚稻，偏又赶上这样的事，家家户户乱得不得了，孩子哭，大人闹，村边巷尾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人在指责林绫儿他们母子。 在孙彩兰的煽动下，有人甚至跑到林绫儿家的院子外面来呵斥。 “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这对扫把星、小瘟神，克死了自己家的男人自不用说，还害了村里的人。” “大家在屋里撒草木灰，你们却撒石灰粉，给我们村带来了灾难，这样你们满意了吗?扫把星在房间里做什么?做了坏事不能露脸吧?” “……” 林绫儿从房间里出来，拿来一盆洗脚水，哗啦啦地泼向院子外骂得最凶的那几个人。 这些人背地里说她懒得搭理，但敢到她家里来骂，不行。 被泼了水的村民们很生气，冲进院子嚷着要揍林绫儿。 林绫儿放下木盆，手中举起菜刀，在门口站着，像钟馗一般凶神恶煞，就把门口那一对小鬼镇住了。 谁都没有第一个冲进去的勇气。 即使这样也不回去，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孙彩兰在人群外继续充当一个合格的搅屎棍，三寸不烂之舌一刻不停的撺掇大家。 二丫和赵金夫妇去请里正请赵诚来。 赵诚看到这个场面，那张脸黑得比锅底还难看! 他用威严的眼神环视众人，骂道:“别的村子都种稻子了，只有你们在干这种事，真是丢人现眼！” 赵诚在村里很有威望，赵姓又是村里的大姓，他这么一骂，乡亲们也美人再敢继续闹事，但心里怎么想的，赵诚就管不着了。 可是孙彩兰伸长了脖子，阴沉的说:“里正叔，你骂也得先问清楚前因后果吧?大家这不是心里憋屈吗，林氏母子祸害大家，大家都是受害者……” 赵诚对孙彩兰是没有半点好感的，他瞪着孙彩兰，正要出声责骂，一直没出声的林绫儿突然抢着开口了。 “孙彩兰，你说我们母子给村子带来了不祥，让大家出了麻疹，证据呢?” 孙彩兰冷笑道:“证据?证据就是你屋里的石灰粉，那是最不吉利的东西，人是不能碰的，是这个理儿吧大家伙？” 大家都点了点头。 林绫儿脸色平静下来，又问:“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什么我和弘儿天天住在那个房间里，我们母子却平安无事呢?” 这一番话，立刻把孙彩兰难住了。 旁边的村民们也都愣住了。 但孙彩兰马上反应过来，大声说:“你们自己就是扫把星和瘟神，你们命硬，那石灰粉克不了你们，但克得了我们，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还有村民附和着孙彩兰的话。 “是啊，对瘟神和扫星是没有用的，咱们都被这对母子给坑害惨了……” 孙彩兰看到大家的情绪再一次被她煽动起来，暗暗得意。 “这次的麻疹和平时不一样，听说杏花家的闺女也不行了，唉，我家的孩子可能也不行了……”有人难过的大声说道。 大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情绪更加激烈，即使里正赵诚在这里镇着，他们都偷偷摸摸地向林绫儿那边吐唾沫…… 林绫儿越过人群直直地看着孙彩兰。眼里满是讽刺。 这个女人为了煽动别人的情绪，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即使杏花和大头不相信她给的药方，桃叶也不会死吧。没听说过手足藓能夺人性命的。 林绫儿正准备开口，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声音带着强烈的愤怒一下子掩盖了这里的喧嚣。 “毒妇孙彩兰，光天化日之下诅咒我家闺女，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这一声厉喝，竟然是杏花来了。 “杏花，桃叶怎么样了?”人群中有人向杏花搭话。 杏花不理那人，径直拨开人群冲到孙彩兰面前，一把扯住孙彩兰的头发往孙彩兰脸上啪啪打了两巴掌。 孙彩兰没有想到杏花竟然会来，还敢对她动手。她直接愣住了。直到旁边的人把两人拉开，她才回过神来。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对杏花说:“杏花，你竟敢打我？我打死你!” 紧接着，她又跟里正赵诚哭诉:“里正叔，你都看到了吧?你得替我主持公道啊!” 赵诚看了一眼孙彩兰红肿的脸，心里莫名爽快。 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威严，呵斥杏花:“有话好好说，不要随便动手。” 杏花的脸也涨得通红，她愤怒的跺脚，指着孙彩兰咬牙切齿地说:“我家闺女的红疹子昨天昨晚上就退了，现在已经睡着了，她今天早上喝了一碗粥，还能下地给我扫院子呢。孙彩兰你这个不盼人好的毒妇，竟敢咒我家桃叶！你闺女才不行了呢！你全家都不行了！” 众人一片哗然。 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你孙彩兰不清楚事实就到处乱说，确实不占理。 林绫儿松了一口气。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桃叶。 手足藓不会要人命，但奇痒难忍，发作起来连大人都寝食难安，更何况是孩子。 “杏花，闺女是咋治好的?” 人群中马上就有人询问，大家都很激动，在场的很多家里的孩子也因为全身红疹，用艾水洗身体，洗到秃噜了皮都没用! 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愤恨，被孙彩兰怂恿着跑到林绫儿的门前发火闹事了…… 被问到桃叶的治病药方，杏花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林绫儿。 她拨开妨碍她的人，跑到林绫儿身边，抓住她没有拿菜刀的手，用力摇晃了几下。 “四弟妹，真是多亏了你啊。如果不是你给我的方药，我们家桃叶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如初呢?” “上次是大头的脚，这次是桃叶的红疹，四弟妹，你真是我们一家子的活菩萨，嫂子，嫂子我给你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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