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绫儿松开了捏着二丫的手。 行吧,事在人为,她已经尽力了…… 她拉起小弘儿的手,在大家的奚落声中转身离去。 背后又传来赵金虚弱的声音:“四弟妹……你不能走,你走了……谁来给我治?” 在场的人,包括林绫儿自己都惊呆了。 回头一看,赵金正靠在二丫的肩膀上,勉强的坐起来。 出血过多的赵金脸色蜡黄,嘴角痛得痉挛。 但是,他的眼睛穿过人群,直视着林绫儿。 里正赵诚回过神来,瞪着赵金:“赵金,你怎么了?她什么都不会,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赵金点了点头:“我相信四弟妹。” 赵诚这下也闭上了嘴。 孙彩兰觉得赵金的脑袋是被门挤了,跺着脚骂赵金和二丫:“你们作死,我们不拦着,你想让她治就让她治!思远我们走,回头治死了也是活该!” 孙彩兰临走前还不忘把二丫手中的那颗黑色药丸夺回来,然后拉着马思远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经过林绫儿身边时,马思远停下脚步,歪着头深深看着林绫儿。 林绫儿平静地牵着小弘儿又回到了赵金的面前。 马思远望着林绫儿那从容不迫的背影,心底生出了几分疑心,觉得很不甘心,想跟着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就在这时那几个受伤村民的家人涌到她面前,众家属都很急切。 “思远姑娘,求求你了,给我们当家的治治吧!” “我家的也伤的挺严重的……” 马思远收回目光,重新换上温柔婉约的笑容面对大家:“好,你们别担心,一个一个来。” 她走到别处,奇怪的是身后只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大部分村民都留在了林绫儿身边,他们不是为了支持林绫儿,而是想知道她一个不会治病的会怎样治赵金的脚伤? 赵诚也留在赵金那边,他真的很担心,却无法阻止。 赵诚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绫儿,生怕她弄出什么幺蛾子,他好来阻止她。 林绫儿无视周围人看好戏的心思,她在想,赵金为什么会在自己跟马思远之间选择了她呢? 既然选择了她,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她肯定不会辜负他的选择和信任。 …… 在大厅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长随大吉正伸长脖子注视着林绫儿她们的动静。 等看完了热闹他又回到了角落里,而那角落的墙边坐着一个穿一身雨过天晴色对襟长衫的男子。 男子的帷帽遮住了半边脸,他的下巴很美,只有唇色显得有些暗淡。 “东家,那边发生了件趣事,刚才马姑娘过来给人治病,结果中途却有个无知村妇跑出来捣乱,说马姑娘用生水给伤者清洗伤口是不对的,而那个伤患竟然相信了那个村妇的信口雌黄,为此惹怒了马姑娘,哈哈哈……” “咳咳咳……”被他唤作东家的男子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大吉的嬉笑。 大吉看看男子手心咳出的鲜血,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抓起旁边的皮囊一抖,打开其上的木栓,却发现里面的药已经不剩什么了! 之前他们从山的那边来,遭遇了山崩,行李跟药箱都不见了,连他们主仆二人都差点丧命。 东家为了救他,被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中,犯了老毛病。 “东家,我去叫马姑娘来给你看病!” 因为马思远制作的药材几乎都是在济世堂购买的,所以大吉和马思远很熟。 “不用……”男子突然动了一下身子,按住了大吉的肩膀。 他的手骨瘦如柴,脸又瘦又苍白,两鬓渗出冷汗,但眼神乌黑。 “我这是老毛病了,她了也没用。”不只是马思远,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治他的病,就连同为大夫的他也不行。 “东家,那怎么办呐?总不能这么耗下去吧?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大吉吓得跪坐在男子的面前,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既担心又自责。 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没事的,之前我找到最后一片药吃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大吉点了点头。 然后男子又叮嘱大吉:“你也不要乱跑,你说的那事是别人的事,我们不要掺和进去。” 正如那位村妇所说,丢弃药箱的大夫是不称职的,没有药箱的大夫能做什么? 而且他这是老毛病发作,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算想帮忙也没有余力。 大吉用力地点了点头:“东家,你好好呆在原地休息吧,哪儿也别去,我就在这守着你。” 男子点了点头,在大吉的帮助下,以稍微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他推了推帽檐,清冷的目光越过人群,追随着干草堆旁那一抹忙碌的身影。 …… 林绫儿自动屏蔽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视线,专心于自己手下的工作。 她沉着的让二丫先是烧开水,她再用火烤了下那把剪刀,给其消毒。 因为没有止血纱布,她就让二丫撕了一件干净的备用衣服,全部撕成布条。 利用仅有的条件,有条不紊地做好术前的准备工作,接下来的手术对于林绫儿这个院里的“外科第一刀”来说,算是驾轻就熟。 伤口很快就清理干净了,血也慢慢的止住了。 赵诚在一旁看着林绫儿的每一步操作,似乎她真的会医术,他的戒心有所减退,接着又主动向林绫儿问道:“楚衽媳妇,你光止血是不行的,必须用药让伤口长肉才是啊。” 林绫儿没有立即回应,二丫站起来道:“我去跟思远姑娘求药去,她那有药丸!” 林绫儿其实想说,这伤口就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伤到根本,只要消毒,血就止住了,之后加强营养多休息即可,人体原本就有自愈的功能。 不过,如果嫂子能弄到药,那就更好了。 但二丫很快空手而归。 “怎么了?没弄到?”赵诚问。 二丫眼里噙着泪水,懊恼地小声道:“我去晚了,药都给别人用了……” 谁都明白这是在胡说。 赵诚的脸色陡然暗了下来,他本想亲自去找马思远讨药的,但这时赵金动了。 “没有药就没有药,我是屠户,做的就是杀生的活计,我命硬,死不了的。”躺在干草上的他,眼睛里露出痛苦的神色,歪着头,一脸倔强。 二丫侧过身去擦眼泪。 林绫儿裹了几层纱布缠在了赵金的伤口处,语气平静:“没关系,不用吃药也能治好的,二丫你不用担心。” 弘儿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爬上干草堆,抓着那块年糕放进赵金的嘴里,用手摸了摸疼得直冒冷汗的赵金说:“伯伯,吃糕糕,好得快。” 不知道是赵金自身的坚持,还是弘儿给他吃的年糕起了作用,原本疼痛得血管膨胀的赵金,吃了年糕不久,疼痛渐渐缓和了。 …… 大厅的另一边,马思远用自己那一套治疗方案帮助那几个村民止血、上药、缠纱布,过程也很顺利。 “思远娘的药真是好啊,我们当家的说,这才上药没多久,伤口就不疼了。”其中一位伤患的媳妇激动地说。 听到大头媳妇的夸奖,马思远温柔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的表姐兼临时助手孙彩兰得意地说:“大头家的,这话你就说对了,这个药方可是我舅舅留下的,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绝世好药方,不管什么病都治可以的!” 大头媳妇笑着点头,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 虽然孙彩兰说得有点夸张,但这会子因为接受了马思远有效的治疗,伤患家属心情都放松了下来,也就没有把孙彩兰的大话放在心上。 “思远姑娘,你看病需要多少诊费?”大头媳妇心里有点没底,那个药方被孙彩兰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这诊金会不会老贵了? 马思远还没开口,孙彩兰抢先说道:“这药可是我表妹辛辛苦苦炼出来的,足足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呢!那是相当的辛苦!所用的药材天上地下都找不到,少说也得给这个数……” 马思远按了按孙彩兰伸出的手指头。 马思远抬起头,对着焦急的伤民和他们的家人温柔地说:“药丸虽然很贵重,但在思远看来村民们的生命更重要,这次大家都遭遇了灾难,思远不忍心再让大家付钱了,此次就权当是义诊了。” 大家听说马思远竟然分文不取为他们治病,个个感动不已,称赞马思远是活菩萨,悬壶济世。 很快,看热闹的村民就朝这边转述了林绫儿那边的情况。 孙彩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她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老太太缠脚了,就过来用赵金绑伤口,那伤口是谁都能绑得吗?真是杀人不偿命!” 马思远微微一笑:“赵金他们也是心大,岐黄之术深奥得很,其中有很多门道。” 大头媳妇也连连称是:“就算楚衽媳妇暂时给赵金止住了血,那也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只有咱们思姑娘才是真正的高手!” …… 半夜,赵金突然发烧,吓坏了二丫。 她慌忙无措的想叫里正赵诚,却被林绫儿制止了。 “嫂子别慌。” 林绫儿摸了摸赵金的额头,检查伤口。 “嫂子,别担心,刚才我查看过伤口了,已经差不多没事了。” “每隔半个时辰给赵大哥喂热水喝,天一亮烧自然就会退下的。” 前世,作为接诊无数的医生,林绫儿对患者家属说过很多类似的话。 虽然她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但这话听在二丫的耳朵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宁。 “那我去烧水。” …… 溶洞里的火光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灾民们样子颓废地躺在地上。 大吉也蹲在旁边打鼾。 卫子辰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大吉身上,自己倚在石壁上,却丝毫没有睡意,他两只蕴含着星光的眼睛,带着探索的目光,俯视着对面干草堆旁的女人,观察她照料病人的样子。 她淡然地处理手边的事情,遇事沉着冷静的样子,卫子辰以前也只有在师父的身上看到过。 他的师傅是大梁有名的杏林世家的传承人。 …… 赵金的高烧比林绫儿预想的退得要快,原本以为赵金的高烧会持续到凌晨,没想到却是在半夜就退了下去。 二丫松了口气,拉起林绫的手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林绫儿:“你做小米粥什么的,醒了喂给赵大哥吃。” 二丫点点头,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林绫儿一晚上都没有合眼,现在放松下来瞬间感觉累坏了。 趁着小弘儿还没醒,她坐下来背靠着石壁闭目养神。 但下一瞬她突然睁开眼睛,视线环视四周。附近的人都睡了,发现谁也没有在看她。 对面角落里有个戴着帷帽的男人,帽子遮住了对方的脸,所以对方并没有在看她。 奇怪,莫非是她的心理作用? 算了,或许是庸人自扰,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靠在石壁上继续打盹。 而对面的角落里,卫子辰确认林绫儿的视线已经从他身上离开后,这才舒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渗出了汗水。 唉,刚才他的样子真像是偷窥别人的小贼一般,一定很失礼。 …… 天麻麻亮的时候,孙彩兰屁颠屁颠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人还没站稳,就大声嚷起来:“听说赵金昨晚发高烧了?哎呀,不是我说啊,人家治病要钱,四弟妹你可好,那是要命的啊!” 林绫儿睁开疲乏的眼,冷冷地瞪着孙彩兰:“你还真是聒噪,安静的不说会死吗?” 孙彩兰愣了愣,立刻扯着嗓子喊:“人都被你害死了,你还好意思睡觉!你是不是人啊!你良心不会痛吗!” 林绫儿打着哈欠,昨晚忙了那么长时间,她现在就想补个觉,也这么的难。 “彩兰嫂子,我家赵金好得很,你就别在这乌鸦嘴了!”二丫提了根烧火棍过来,她脸色十分的难看。 赵金的伤口已经稳定住了,烧也退了,昨晚半夜醒来,还跟她说了几句话,这会子二丫已经找回了主心骨,一点也不惧怕这个无事生非的孙彩兰。 特别是想起昨天她去求药,却被孙彩兰无情拒绝的事,二丫黑着脸直接用手里的烧火棍赶人了:“走吧走吧,我家赵金要睡觉了,你到别处呱呱去!” 赶走了孙彩兰,二丫用轻柔的语气安慰林绫儿:“你二嫂这人说话难听,你不要把她的话放进心里。” 林绫儿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嗯,我一直当她说话是在放屁。” 二丫笑了,她这会儿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转身去熬小米粥。 林绫儿把蒙在弘儿身上的衣裳往上拉了拉,又伸手擦去弘儿嘴角晶莹的口水,又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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