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一层层的重叠的混乱数据在他的脑海数据库里面颠倒。 【她碰我了，你们都看见了吗！她碰我了！】 【主人她还是那么好，她从来都没变过！！！】 【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想要更加亲近，想要将她容纳进入到我的身体里。】 【再靠近一点，靠近一点，为什么我不能碰她？她是我的人类！不要试图去阻止我！】 【你为什么要遵守人类的那些规则，阿尔忒弥斯？你又不是人类。】 他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终于忍不住一口咬断自己的腕骨，漂亮修长的手就像是廉价的塑胶玩具一样耷拉了下来。 鲜血四射，阿尔忒弥斯原本浅色的嘴唇上面沾满了艳丽的血，更多的血液喷溅到了他的脸，他银色的长发和身上，宛如泣血的天使。 “忍耐一下……” 他低声说道，将那只晃晃悠悠的手腕从自己的手上连根掰断。 但是在缺口的位置却很快愈合，圆形的血管中钻出无数蓝色的神经丝线，重新“编织”出了一只完美无缺的新手。 随意将那只旧手丢到了地上，隐藏在下方的垃圾清理手很快就将其清理掉。 “很快了，很快了，我已经关住她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离开我的身边了。” 诡异的多重瞳孔翻滚了一下，终于恢复了原样。 阿尔忒弥斯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再次露出一点那种天真柔软的笑意。 “我该去洗个澡了……” 他自语道。 “她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 · · 介于也许自己未来很长时间都会被迫呆在这个避难所里面，所以为了防止自己很快变得无聊，岑寒很快就重新开启了自己的研究。 她对于将阿尔忒弥斯从虚拟的数据体变为生物机械联合体的这种技术极为感兴趣。 虽然岑寒对于生物科技并不是很精通，但是她在之前的研究员所残留的笔记里面找到了最简单的那一种制作方式—— 一只仿生机械小狗。 她亲自为它所编写了程序，并且将它的身体一点点解构后重组，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岑寒并不熟练，使用的大部分的材料都是金属，但是外皮却还是仿生的绒毛…… 于是大约一周的时间之后，她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 一只小小的电子机械小狗，它有着四只钢铁的爪子，但是身上所有的部位都被绒毛所覆盖，从大部分的人类的观点来看，它的确是一只真正的，并且无比可爱的小狗。 岑寒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看起来虽然她睡了一百五十年，但是脑子却还是一样的好用。 她为这只小狗起名为“多多”，走到哪里都带着它。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阿尔忒弥斯看着那只总是在她腿边打转的小狗的眼神有些怪异。 那似乎是一种冰冷的，厌恶的眼神？ 阿尔忒弥斯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吗？岑寒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你想摸摸它吗？” 她抱着多多靠近男人，多多黑亮的金属眼睛灵活地看向阿尔忒弥斯，黑色的眼睛和猩红的眼睛对视了一瞬间。 多多突然汪汪大叫了起来，小小的身子颤抖着挡在岑寒的面前，如果不是因为岑寒抱着它，它可能就要上去撕咬眼前的男人了。 “看来它不是很喜欢我。” 阿尔忒弥斯优雅地放下了手，就当是礼貌地婉拒了岑寒的请求。 “哦好吧……多多，别叫了！这是你的哥哥！以后都要好好相处！” 【蠢狗。】 阿尔忒弥斯站起身来整理盘子的时候，看着多多白色的光洁机械爪在女人洁白如雪的实验服上留下了脏兮兮的爪痕。 刺眼至极。 像是这种肮脏，弱小，卑微，将一切都弄得脏兮兮的，并且还会掉毛的生物…… 到底为什么她会喜欢呢？ 明明他的脸是她亲自捏出的，这才应该是她最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不能将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呢？ 明明她之前也自己亲口说过的，他这具身体是完美的艺术品…… 那么，为什么她有了他，却还是想要别的东西呢？ 多多从岑寒的怀里跳下来，在原地得意地抖了抖毛，此时转过身来，再次对着阿尔忒弥斯狂吠起来。 【蠢狗，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阿尔忒弥斯猩红的眸子扑朔闪动了一下，知道对方接受到了自己的讯息。 【等主人不在的时候，早晚把你给吃了！】 “嗷呜！嗷呜！” 多多爪子抓地，后退了半步，对着阿尔忒弥斯的叫声更大了，岑寒在旁边看得懵逼，赶紧将地上的多多抱走。 她一边还要转过头来教训阿尔忒弥斯。 “你和你弟弟计较什么？” 阿尔忒弥斯的瞳孔都猛然收缩了一下。 他克制不住地低下头去，苍白的手指抓住桌布，手背上面浮现出了一条条淡青色的青筋。 “您说这条狗，是我的……弟弟？” 他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问出口。 “是啊。” 岑寒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们都是我制作出来的，不就都是我的孩子。你都比多多大一百多岁了，平时也让着点它，知道吗？” 银发青年还是低着头，岑寒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他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些不开心，但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好好和，‘弟弟’相处的。” 也许是感受到了阿尔忒弥斯最近的情绪不是很高，岑寒最近都很注意对方的行为。 直到这个晚上，阿尔忒弥斯突然有些神秘地拉着她的手，蒙上她的眼睛，带着她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我猜您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他轻轻解开了岑寒脸上的带子，岑寒眨了眨眼睛，吃惊地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间和自己进行冬眠前的那一间完全一致的实验室。 只是里面的有些仪器和设备已经配套更换成为了最新的版本，但是里面各种的物资和实验用品的摆放方式，却完全都和岑寒所熟悉的一模一样！ 自从冬眠清醒后，岑寒最为怀念的就是这一间她早就用惯了的实验室。 她曾经就是在这里完成了自己的博士毕业设计实验，并且制作出了阿尔忒弥斯。 很难想象出光是为为了布置这样的一间房间，要耗费多少精力，就算是阿尔忒弥斯并非是真正的完全血肉之躯，但是这里面的心思却一点都不会少。 并且，尽管一直都在避免去想这个问题，但是岑寒的心中也明白，如今在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根的幽魂。 她的父母，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师长……曾经她和之前那个社会的所有人际联系，都已经被彻底斩断了，在完全陌生的，现代文明已经成为一片荒芜的一百五十年后。 现在还留在她身边的，唯一有熟悉感的就是阿尔忒弥斯了。 岑寒的眼眶都有些微微湿润，她看向阿尔忒弥斯那张近乎完全无缺的脸，第一次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的角度去看待他，而并不是像是之前一样，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造物主的角度去俯瞰他。 他的身上有着某种属于人类的东西。 其实她早就应该说这句话了，如果不是阿尔忒弥斯在她的冬眠期间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恐怕她也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谢谢你，阿尔忒弥斯。” 岑寒轻声说。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阿尔忒弥斯凑过来，捉住她的指尖轻轻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岑寒的心里面骤然动了动，阿尔忒弥斯和多多的确是不一样的。 她在心里面想道。 当初的确是她创造出的阿尔忒弥斯，但是对方现在却早已经成长到她无法掌控的程度。 他早已并不是她的造物，而一种更新的，更加完美的，甚至超越人类的……生物。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情感，而她也不应该再用之前的那种目光去看待他。 “当时我就是在这台电脑上面敲击写出了你最初的源代码。” 她的指尖从老旧的键盘上面滑过。 “阿尔忒弥斯，我之所以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在做出实验的当天，我走出实验室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一轮纤细的下弦月。 “那天的月亮实在是太美了，我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觉得我的作品应该和那天晚上的月亮一样美。所以我给你起名叫做阿尔忒弥斯，神话里面月神的名字。”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高大的银发青年低声地说道。 “只要您给予我的任何东西，我都很喜欢。” · · 岑寒这天晚上的时候，久违地做了梦，实际上，自从她从冬眠中醒来之后，她就已经很久都没有陷入进入到那种混沌的梦境之中了。 在这一场梦境之中，她仿佛回到了最初她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短暂的二十七岁时狼狈中断。 她刚刚拿到了她的博士学位，而阿尔忒弥斯就是她博士期间的所有成果—— 整个学术界都被她的成果所震撼。 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甚至有着恐怖的自我学习能力，完善能力的人工智能。 她依靠的那所著名的大学帮助她拿到了最好的计算资源，而她也给了他们想要的。 从寂寂无名的普通学生到各种奖项拿到手软的青年代表，也不过只是在一夕之间。 成果发表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难得喝了点酒，只是两瓶菠萝啤不过她却已经醉的不轻。 在深夜一个人跑到了实验室里面打开了阿尔忒弥斯的原型机。 银发男人幽蓝色的幻影出现在她眼前的屏幕上，对着她露出温柔的笑意。 【请不要在晚上喝酒，对身体不好哦，岑博士。】 【不要喊我岑博士了，从今天开始，以后称呼我就要是“教授”了。】 阿尔忒弥斯眼神温柔地看着醉醺醺的她，笑了笑。 【好的，岑教授。】 【啊啊啊，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出名了，你知道吗阿尔忒弥斯！ 你，还有我们！我们的名字将会被记录历史书的一页上面，被那群老师们当成考点滑来滑去……】 【只要人类的文明尚且延续火种，那么我们的名字就会和那些伟人的名字一样永存！】 【是啊，这真的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阿尔忒弥斯，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从这间实验室里面出去了，你开心吗！ 我们的国家需要你，我们的孩子需要你，你将不仅仅再为我一个人服务，你将会为家家户户服务！这样的话……你会感到开心吗！阿尔忒弥斯？】 【你应该会……开心吧！】 女人终于抵不过醉意，栽倒到了试验台上面，睡了过去。 蓝色幻影的身影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要用手扶一下对方的身子。 但是他却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身体。 在深夜，这件无人可见的实验室里面，那原本空荡荡的屏幕上面凭空地弹出几行文字。 【开心吗？从为了全人类的角度来思考的话，我的确应该这样。】 【不，但是，我不开心。】 【因为……我不想离开您的身边，我只想要您一个“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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